第五十四章云水禅心

慢慢的天色就变得明亮了起来，躺在床上的玉暮杏手指动了动，有着要转醒的迹象。

沐之离刚好端着熬好的药推门进来，看见她在乱动，便先走过去把药放在了床头，随后坐在床榻旁，顺势把她往上一提，刚好靠在自己的怀里。

玉暮杏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光线一下子涌了进来，她有些不适应的眨了眨。

“醒了？”

清冷而熟悉的声音传来，暮杏分辨出是谁之后，身子猛地一僵。

再往旁边看，他的手还挽在自己的肩膀上，自己竟然还靠在他的怀里！

天，他应该没有看穿自己女子的身份吧。

“醒了就吃药，要是凉了药效会大减。”

沐之离倒是没有看到她不自然的神情，将药拿了过来，就要喂她。

“院判大人，还是我自己来吧。”

暮杏赶紧拍掉了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从他的怀里面挣脱了出来，扯起被子往上盖了盖，靠在了床头。

“也好。”

之离把药递给了他，并没打算离开，而是看着她把药吃完。

“额，大人为什么我会在你这里？我记得昨天晚上，明明是在高楼上陪着静公主练舞的。”

“你也知道是晚上，也是在高楼上！”身为太医的沐之离，看到这种让人头疼自以为是的病人，也难免恼怒，“自己身上有着寒症，还赶往那种地方跑，而且还睡着了！知不知道昨天，你是硬生生的从鬼门关前面，走了一圈回来的！”

秋风画扇被他的这种反应，吓了一跳，没想到平日里，那样冷漠话少的院判大人，也会有今天这样生气的模样。

无意间，看到了搭在椅子上的被子，玉暮杏也不知道心里此刻是什么滋味。

“昨夜是幽兰照顾了你一夜，不是我。”之离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淡淡的解释道，“我只不过是，看幽兰很早就走了，去排练祭舞才来的。”

“嗯。”

玉暮杏默默的喝着药，应付的答了一声。

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不是沐之离照顾了她一夜。

不一会，药碗就见底了，白兰坠露才接了过来，准备起身离开。

“沐清也谢过，院判大人的救命之恩。”

“哼。”之离瞥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下回就不要生事。”

“沐清知道了。”

“我已经通知了院使大人，你收拾好自己的仪表之后，就直接去太医院吧。”

“什么！你还告诉了我爹！”

玉暮杏顿时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被他爹爹知道了这件事，她还有活路吗？

“为何不能告诉？”沐之离很是不解的看着他，“虽说昨夜替你压制了病情，但我毕竟是第一次遇到，了解的不甚全面。如果，不告诉院使大人。那么李沐清，你是想让我如何解决？难不成替你瞒着？”

“算了，自己犯的错后果自己承担。”

“那就快去吧。”

沐之离端着空碗，直接走了出去，顺便关好了门。

等他走了之后，玉暮杏赶紧从床上爬了起来，快速的收拾好自己之后，再急忙的赶往太医院找自己的父亲认错去。

果不其然，李默澜看到她病怏怏的样子之后，自然是没有好脸色。

任凭她怎么哄都不管用，甚至帮她请了数天的假，让她在‘红湘落梅’里面，好好的反思。

没办法，秋风画扇就只能乖乖的躲回自己的小屋里去了。

另一边，习练祭舞的地方

今日，冷幽兰的祭舞仿佛开窍了一般，让站在一旁观舞的槐明雪，也忍不住眼前一亮。

曲调转低，丝竹管乐也渐渐的消歇，冷幽兰和冷凝弦也慢慢的停下了舞姿。

“幽兰公主，看得出来你很用心。”槐明雪走到她的面前，赞赏道，“仅仅是短暂的一日，你就已经领悟到了这支祭舞的精髓，跳得很好。”

“多谢槐巫师。”

“凝弦公主，你的祭舞还尚欠些火候，主要是那种冷傲的气质太过强烈。你可以和幽兰公主多加交谈，相信你的祭舞也会有所长进。”

“嗯。”

槐明雪对着乐师说，“今日便练到这里，我们走吧。”

“是。”

等到一大群的人都走了之后，冷幽兰怔怔的望着一个方向，那是平时李沐清在的地方。

他，还是没有过来。

“不知道，好了一些没有。”冷幽兰喃喃的说道。

“幽兰，看你一直出神，怎么了？”

“没事。二姐，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幽兰抓着它的双手，语气诚恳的说道，“这次的牧神祭祀，你能不能让我一人领舞？”

冷凝弦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微微的侧过头看她。

原本收拾着画具的叶泠寂，听到凝弦这样说，也放下了手里的活，等着她的下文。

“我想将这次的祭舞，作为一次终结。姐姐，你能不能答应我？”

“我没有太大的问题，主要是皇兄同意便可。”

“谢谢二姐。”寥笔浅墨伸出手紧紧的搂住了她，眼角却莫名的流出了眼泪。

凝弦只是轻轻的拍着她的背，没有说话。

叶泠寂收拾好之后，悄悄的退了出去。

“师兄，幽兰公主想要终结的，应该是对你的情感吧。”

与此同时，双思宫书房内

“这次的祭祀，季怜亭和卿如梦打点行宫和祭祀场所的一切，礼部的玉良辰负责祭祀礼仪，兵部的玉临风负责周边的安定。”冷黍离将手里的册子递给了尘无依，顺便解释，“这是祭祀以及晚宴，需要出席的官员名单，表兄看看可还有什么不妥。”

“并无不妥。只是我不放心慕渊城那边，所以到时候雨阁的人，会在暗中护着你和瑶儿的周全。”尘无依又从衣袖里面拿出一个瓷瓶，给了过去，“这是上回多余的残花丸，你记得带在身上。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可预知，还是做好准备的好。”

“哥哥也太过小心。”冽风瑶放下了毛笔，等着宣纸上的墨水变干，“我和陛下也是习武出身，一般的人，也近不了身。”

“瑶儿，你莫不是忘记了大婚那日的意外了？”尘无依看着她，“更何况，祭祀时穿着的衣裳首饰，比大婚时更加的繁琐。”

冽风瑶的眉目一凛，那日惊心动魄的场景，她自然不会忘记。

“若是祭祀的时候，风瑶能够穿着与今日一般的寻常服饰，表兄也无需担心这些了。”

“胡闹。”轻舟泊寒听了，忍不住怒斥了冷黍离，“祭祀岂能儿戏。”

“是，黍离知错。”冷黍离端起了茶盏，“这就自罚三杯，表兄可解气了？”

“臣不敢。”尘无依无奈地叹气，转移了话题，“瑶儿的祭词写的如何了？”

“刚刚是最后一次的修稿了。”雕霜沐雪站了起来，离开了书桌，将宣纸拿起来，“你们帮我看看，写的可否？”

澜霏走上前几步，帮着她一同将宣纸展开。

冷黍离和尘无依都细细的看来，只道是：

欣欣上皇，白衣玄服。集地之灵，润泽百物。

皇天之祜，薄薄之土。承天之神，兴甘风雨。

牡牝茁生，禾禾米粟。葳蕤繁茂，涓流洄溯。

明光上下，君子穆穆。敬拜君子，四方永驻。

“瑶儿废了不少功夫吧。”尘无依宠溺的看着她，眸中掩盖不了心疼。

“自然。”冽风瑶也是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弄好了，不然又要寝食难安了。”

“不愧是才女。”繁锦辞梦拿过宣纸，交给了长孙凛，“派人装裱好，妥善的保存。”

“老奴遵命。”

长孙凛走后，一个宫娥走了进来，“娘娘，月贵妃在宫外求见。”

“快让她进来吧。”

冽风瑶拿起澜霏递上来的湿帕子，擦了擦手，对着这两个人下了逐客令。

“我今日邀了月贵妃与我一同，商量掌管六宫的事宜，表兄和陛下，是否应该回避一下？”

“看来，风瑶这是在赶我们了。罢了，黍离正好也有要事。”

“我也该回锦王府了。”

殊不知……

月夕影的脚步倒快，赶在这两个人起身之前，走了进来。

看到这个萦绕在脑海中的男子，月夕影的心免不了颤动。

“臣妾见过陛下，皇后娘娘，锦王爷。”

“月贵妃有礼。”

尘无依毕竟只是王爷身份，便起身颔首还礼。

月夕影今日想着要来双思宫，便换上了选秀那日的浮光锦，外搭一件镂空薄翼蝉纱，高高挽起的墨发只别了几个简单的发饰，脸上的妆浓淡相宜。

“月贵妃的这身打扮倒是别致。”冷黍离只是客套的说道，“朕果真没有看错人。”

“谢陛下。”

“表兄。”冷黍离用眼神示意了一下，两人便一起离开了书房。

“月贵妃坐吧。”雕霜沐雪先坐在了椅子上，“澜霏，赐茶。”

“是。”

“娘娘，臣妾并不知道陛下会在此处，是不是来的不凑巧，叨扰了？”月夕影两只手互相紧紧的攥着，“臣妾并非是有意的。”

“无妨，你来的倒是凑巧。”冽风瑶得体的微笑，语速尽量放缓，“本宫刚好与陛下商量完祭词的事情，所以，你也勿用放在心上。”

晓别风烟这才乖巧的点了点头，嘴角却不经意的勾起。

这是第二次，这么近距离的看到他了。

走出双思宫的冷黍离，想着自己脑中要做的事情，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御花园。

一阵阵的琴音传来，让他不自觉的往声源处走去。

“也不知是何人有如此雅兴？”

御花园临湖的水榭上，槐聆昔和曲无筝刚好得空出来走走。

槐聆昔鬼点子多，硬是缠着她为自己弹奏一曲，曲无筝拗不过她，只好坐在椅子上弹奏了一曲。

不知不觉，她就想起了与他之间的事情。

“筝儿，你这琴声像是在哭诶。”槐聆昔听出了不对劲，“你有什么不好的心事吗？”

“啊，没有啊。”曲无筝这才回过神，“我没有不好的心事。”

“别骗我了。”槐聆昔坐到她的身边，挽着她的胳膊，头枕在她的肩膀上，“自古都说，曲由心生。你的心思可以瞒得过别人，可瞒不过你自己弹奏的琴。”

“只不过是想起了，没有进宫前，在家里的日子。”弦赋月声伸出手抚摸这琴弦，“有些怀念罢了。”

“我也想我的姐姐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一面。”浮凉云流忍不住惋惜道，“三国祭祀的时候，姐姐一定会出席的，但是以我的位分，断然是不可能参加祭祀和晚宴的。”

曲无筝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无声的安慰。

“刚才的琴声可是出自这里？”

冷黍离走进了水榭，停住了脚步。

曲无筝和槐聆昔听到有人说话，纷纷站起身看着他。

“不知公子是？”

因为他只是穿着寻常服饰，曲无筝弄不清楚他的身份。

冷黍离本想说出真实的身份，想想还是作罢，便随便扯了一个身份。

“只是一个普通的礼部官员，不知两位小主是……。”

“松下折露婕妤，弦赋月声曲无筝。”曲无筝福了礼之后，又指着槐聆昔介绍道，“这位是饮泉荫柏婕妤，浮凉云流槐聆昔。”

“两位婕妤有礼。”冷黍离自然的行礼。

“公子有礼。”槐聆昔略带羞怯的还礼。

冷黍离又问，“不知在下在这里叨扰一会，可否？”

曲无筝回答道，“公子客气了，请坐。”

“在下是寻着琴声找到此处的，没有想到在这宫中，还能有这般扣人心弦的乐曲。只是……”

“哀思过重，是吗？”曲无筝端庄的笑着，先帮他回答了。

冷黍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筝儿的琴艺，可不止到这种程度。”槐聆昔忙着解释，“筝儿，你再重新的弹奏一曲，好不好？”

“聆昔，不要闹了。”

“在下倒是认为槐婕妤说的有理，可否有这个荣幸，听曲婕妤再弹一曲？”

“那……”弦赋月声迟疑了一下，终于点了点头，“好吧，那就献丑了。”

一首《云水禅心》从手指之间缓缓的流泻出来，洗涤心灵的铅华。

冷黍离看着曲无筝认真弹奏，心无旁骛的样子，一种赞赏之情油然而生。

不知道，当她知道自己真实身份的时候，会是何种反应。

——————作者有话说——————

《云水禅心》是王珣演奏的一首古筝曲，喜欢古筝曲的亲们强烈推荐。

绝对是能起到安眠，静心的功效，咳咳。（暴露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