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深的树林弥漫着浓重的晨雾，深秋腐糜的落叶遍布泥泞的地面。

项将军府的三小姐，将于明日嫁给当朝七皇子的项孝莲居然赤着脚奔跑在清晨寂静的山林间，脚上还未来得及脱下的银链子铃铛相互碰撞，发出无比突兀幽怨的声音。她扶着树干，不住的喘息。

“啊！”一不小心被枯黄的灌木绊倒，重重地栽倒在泥滩里，泥水四溅，弄脏了艳丽的妆容。荆棘划破并紧紧勾住她火红的嫁衣。

她立即撕开衣摆，扯下沉重的凤冠，用力拽下脚链，带出一道深深的血痕。丝毫不觉察到疼痛一般，她随手将东西一扔，拉起裙摆，踮起脚，奋力跃起，迎着刺进浓雾里的阳光，冲破白蒙蒙的浓雾。长长的红色嫁纱迎风舒展开。

然而等在那边的人终究不是他。

她轻盈落地，却被团团围困。项家军早在此处候着了。她眼里尽是不甘，拔剑对上为首的项宏，她最敬重的大哥。

孝莲抬头对上他悲悯的眼神，勾起一抹苦笑，但握剑的手却始终没放下，猛地跃起。项宏显然没有准备。倒是一旁的项淑云拔剑抵制住她的攻击。两人一时僵持在那里。“小莲，住手。”项宏低沉的声音里隐有不忍。“是他告知将军府的。”

孝莲一愣。

趁她分神之际，项淑云打下了她的剑，刚想点住她的穴道，防止她再逃跑，却见她无力地瘫坐到地面，茫然地垂下头，双肩微微颤抖。淑云蹲下身，轻轻抱住她，柔声安慰着。

“……”孝莲茫然地看着她。淑云叹了口气，轻捻衣袖，为她失去脸上的泥污和泪痕，“他心本就无你。为了此人，你当真要牺牲掉生你养你的父母，疼你爱你的兄弟姐妹，以及府里那一百来人的性命？”

孝莲紧抿的红唇微启，想说的话全部哽咽在咽喉，只是拼命地摇头。她不想如此。他并非真心爱她，她亲眼所见，如此清楚，她不过求他亲自断了念想，否则她这心怕是死不了了。

他曾赞她巾帼不让须眉，肯定了她的兵法战略。

然而，多少次，她潜进惠王府邸，眼见那女子为他更衣，他为她描眉。他抚琴时，她翩翩起舞。才子佳人羡煞旁人。他将曾允诺给她的爱与幸福给了另一名女子。一名懂音律，会女红的温柔女子。

他说她坚强得足以应付一切，而那女子太过柔弱，如此需要保护。可他怎知道，她的坚强早于他决绝离去那日便消失无踪。为了爱，因此连心亦变得如此卑微。

“小姐呢？”“回夫人的话，小姐昨儿个一夜未合眼，倒是今早突然间就跟没事儿人似的。”“没事儿了？”“是呀，又像平常那般与奴婢们谈笑呢。”

项夫人由淑云搀扶着进了屋，着实吃了一惊。折腾了好几天的小女儿，竟然有闲情逸致在画画。孝莲听到脚步声，抬头瞧见项夫人，急忙上前迎接。

项夫人瞅着自个女儿那笑容恬静淡然，心里踏实了一些。“小莲啊，你莫怪爹娘狠心。瑞王为人仁厚，足以托付一生。”

“娘，女儿知道。是女儿不好，令爹娘担忧了。”

闲聊几句，淑云见她这幅轻松模样儿，心里反倒有些不安，不知不觉踱至书桌旁，“小莲方才在画什么呢？”她拾起画卷一看，笑容僵滞，“这……”

雪白宣纸上分明画着一只欲火而飞、烧红了眼的血凤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