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凉,后花园里的菊花渐次开放,有千手观音,有蟹菊,还有紫绣球,有秀丽淡雅,有鲜艳夺目,千姿百态,傲立寒霜之中。
夏仲春已经怀孕四个多月了,朱大夫每半旬就来问诊一次,每次的结论都是:"孩子大人都强壮的很。"有了他的评语,刘润清想留她在家养胎就没有了借口。
于是,夏仲春终于可以随意出门了。不过,为了她的安全着想,刘润清命腊梅和青梅两个丫鬟必须贴身伺候着,否则就不能出门。夏仲春一对三,只得妥协。
她有一阵子没来育婴堂了,几个掌事有事就去找林东平,林东平也拿不定主意的,就去刘家找她,两个人商商量量的就把事情解决了。
这日,她一大早就坐着马车去了育婴堂,还未走到地方,就看到育婴堂门口站了不少人,人群中央有个高亢的女声在叫骂着,污言秽语,不堪入耳。
"外边发生了什么?"夏仲春掀开帘子就想出去看看,被腊梅和青梅联手按住了,腊梅吩咐外边的怀冬:"去瞧瞧发生了什么。"扭头训斥夏仲春:"您现在有身孕在身,哪儿能跟以前一样,万一有人冲撞了你可怎么办?等怀冬问清楚情况,您再下去。"
"腊梅,你是不是得了尚方宝剑,连我都敢训斥了?"夏仲春不满地嘟囔,"你们是我的丫鬟,怎么跟他站在一边。"
"我们是帮理不帮亲。"青梅将手里的披风给她披上,笑道:"您肚子里有小宝宝了,自然得金贵这些。"
正说着,怀冬蹬蹬蹬跑回来,站在车外说:"是领取了育婴堂补贴的几户人家在闹事,他们说以前每个月给的钱多,现在给的少了,定是有人贪污了,所以都跑来讨要说法呢。牛老太太脾气暴躁,就跟他们吵了起来,双方情绪都很激动。"
夏仲春闻言,忙扶着腊梅的手下了车。一下车,叫骂之声更加高亢刺耳,震得耳膜生疼。
"都别吵了!"怀冬高喝一声,正在争吵的两方顿时都转过头来看他。
牛老太太一看到夏仲春,立即紧走两步,握住夏仲春的手,嗔道:"你不在家里养胎,跑出来做什么?"
夏仲春握住她温热干燥的手笑笑:"在家歇着怪无聊的,就过来看看,怎么吵起来了?"
"还不是有些人贪得无厌!"牛老太太厌恶地瞪了一眼一个身材高大,行为粗鄙的妇人,她解释道:"之前不是说要将给弃婴生母的工钱统一为一个月六百文,衣服棉布按季发放,至于粮食的补贴就免去了。这个女人却说自己家里穷,得让育婴堂每个月照常发放她三十斤的粮食,不给,就闹事。"
夏仲春点头,看向闹事的女人,这个女人她还记得,"黄嫂子是吧?我还记得你。当初看你家境贫寒,又赶上旱灾,才每个月给你八百文钱和三十斤的粮食,我记得当时我跟你说的很清楚,三十斤的粮食是我私人资助你的,跟育婴堂可没关系,你在这里闹什么?"
被称作黄嫂子的女人,身材高大,比寻常女人高出一头,比有些男人都高,实际才二十多岁,看着却又三十多岁,高高的颧骨,上挑的眼角,一双不大的眼睛骨碌碌乱转,刻薄又心机。
她一脸愁苦的模样,哭丧着脸装可怜,"刘少奶奶,您是去过我家的,我们家穷得四处漏风,没有隔夜粮,全靠您的救济粮活着呢,您要是不给我们粮食,我们一家人都要饿死了。"
夏仲春被她的无赖气笑了,"首先,你家穷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我管不着,要想不被饿死,就出去干活养活一家人啊。第二,之前给的八百文和三十斤粮食,你看在你家有两个年幼的女儿的份上给的,是给你的两个女儿的,而不是救济你们一家人的。现在每个月给你家六百文是以前的县令现在的同知段大人定的,你要是对此有异议,尽可以去江州找段大人去。刚才我隐约听到有人在说不给八百文的工钱就是有人将她的钱给贪污了,我且问问你,钱是用来救济你的吗?给不给你、给你多少,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说有人贪污了,有证据吗?没有证据就是污蔑!"
黄嫂子讷讷地说:"我就是心直口快,你咋还当真了?"竟是在责怪夏仲春小题大做。
"你污蔑别人贪污,竟然有脸说自己心直口快,你倒是会为自己开脱!"夏仲春一脸怒色。
黄嫂子被她的气势镇住了,讪讪地说:"我胡说八道的,你别生气啊——可是,我家真的穷得揭不开锅了,没有钱和粮食,我们一家人都得饿死啊。"
"我再说一遍,你家穷不穷跟我没关系,更跟我说不着。"夏仲春不耐地说:"一个女婴,一个月可用不了六百文,剩下的钱足够你们一家花销了,再不行,就给人去做工,每个月不挣个几百文?别人都能,为什么你们不能?"
"您说的可真轻巧,我家那口子在河道上当搬运工,一个月累死累活才几百文钱,够干什么的?"
"所以呢?"夏仲春冷冷地看着她,"所以,让我来养你们一家子?凭什么?在我没有给你们补贴之前,你们一家子不照样活得好好的,怎么现在有了补贴却活不下去了?人要懂得知足,不能贪心啊。"
"就是!"看热闹的人纷纷指责黄嫂子:"你也知道钱难挣,难道别人的钱就好挣了?自己生的孩子自己不养,别人帮你们养,还养出白眼狼来了?快回家去吧,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黄嫂子脸皮厚如城墙,跟指责她的人对骂起来,"又没跟你要钱,你多什么嘴?老娘怎么着,跟你有个屁的关系?快滚快滚!"
她这副滚刀肉的德行将众人激怒了,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了起来,育婴堂的门前热闹地跟菜市场似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