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筱菊,河西府尹杜松茂之女。天启二年入宫,其年十四岁,采女落选,敬佛堂留用,封尚仪局司赞从六品。一个月前调入永寿宫当差。
皇后拿着内务府送来的杜筱菊的身份文牍。“天启二年”皇后喃喃自语。到现在,杜筱菊入宫倒有十年了。皇后想到此却带出些冷笑来。
第二日晚上,永寿宫内,皇上屏退了左右,只留杜筱菊与刘全福在殿内扶侍着。
“前日让你赏与丽贵妃的东西,可都送了去?”皇上问,他正在书案前写着什么。
“回皇上,奴才当天即叫人送去了,丽贵妃回说谢谢皇上的赏赐。”刘全福说。
“好,你下去吧。”皇上说完抬起手,看着自己写的字,好像并不满意,轻轻地摇头。
刘全福依言退出了内殿,退到门外后关上了门。
皇上又写了什么,回过头见杜筱菊正一边研磨一边低头想着什么。
“再想什么呢?”皇上放下笔,突然问杜筱菊。
“啊?”杜筱菊抬起头,见到皇上疑惑的眼神,忙收回惊讶,只回说:“奴婢想,皇上这里有个笔误。”
“是吗,哪里?”皇上问,一下子来了兴趣。
“这一句‘颠狂柳絮随风去,自在桃花逐水流’,奴婢记得原诗不是‘轻薄桃花逐水流吗?”杜筱菊答道。
“你倒是说得对,你也认为桃花轻薄吗?”皇上问,虽然语气很轻松,但眼中却布满了阴暗。
“奴婢怎敢乱讲,我只是恰巧记得此诗罢了,请皇上原谅奴婢多嘴!”杜筱菊忙说,她想起永春gong那一树树的桃花,她明白了皇上为何改了‘轻薄’二字。
“算你聪明,百花中我独爱桃花,这首诗却也是最爱,只厌恶这‘轻薄’二字。”皇上说,他接着说下去:“你家里给你请了私塾先生吗,你父亲待你倒是不同。”
杜筱菊不知皇上怎会有此言语,但提到父亲,她却不由心痛。“奴婢所认得的几个字都是入宫后在女官何秋影的教导下学会的。家父倒未曾给奴婢请过先生的。”
“难怪,都说杜松茂是认银不认亲,卖女求荣的人。”皇上用力写了两行字,“你二姐已经死了,你知道吗?”皇上说。
“是吗?”杜筱菊答,她对二姐的印象就是记忆中她回娘家来诉苦,再就是让家里的女眷们看她自己身上的伤,都是她的夫君打的,青一块紫一块,有时还有未结痴的伤口,像裂开的小孩嘴。她那时想,对着这些人哭有什么用,她们只不过看着热闹罢了,如果是自己,一定不哭,大不了杀了那个伤了自己的人。那时她只有十一、二岁,却是很有韧性的人。
“你们姐妹感情并不好吗?”皇上说,“你难道一点不想知道你姐姐怎么死的?”皇上见她那样平静,一付事不关已的样子,不禁来了兴趣。
“我那时太小,不记得家中的事了。”杜筱菊答。她不想过多说自己的事,许多时自己一个人的忍耐,在那个家中一点点温柔的记忆也没有,只除了娘亲。
“你二姐死的倒是刚烈,听说她杀了亲夫,最后吞金而亡。这件事现在已经传到了京都,都说你姐夫那样个登徒子,死不足惜,只可怜了你二姐搭上了自己的一条命。想不到你杜家的女儿都有些性格,倒不像你们的父亲,只认得钱财。”
杜筱菊一下子惊呆了,她想不到记忆中柔弱的二姐会做出这样惊世骇俗之事。
“你再看看这两句,朕写得如何?”皇上停了笔,笑着问杜筱菊。
杜筱菊从惊诧中回过神来,见白纸上有一句诗:“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杜筱菊低下头去。但很快,皇上用笔杆拖起她的下巴。“梅,花中君子,菊,花中隐士。杜筱梅,杜筱菊,你父亲为你们姐妹的名字取得倒好。”
“筱菊,做联的女人好不好?”皇上问,他看着眼前的女子,清新淡雅,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淡黄色裙子,脸上也是粉黛未施。(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