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么?"他不解的问。
夏小北仍是盯着那沉重的棺木:"我只是想看看他...他一个人睡在那里多寂寞,我想陪陪他,就陪他说说话也好..."
雷允泽不语,抬眼看了看秦书兰,秦书兰闭上眼想了一会,终于点点头。雷允泽叫人打开了棺木,夏小北伏在边上,贪婪的看着绍谦熟悉的容颜在她眼前一点点出现。他睡得那样安详,仿佛真的只是睡着而已。望见这一幕,本来已经止住泪的秦书兰,又忍不住抽泣起来。
而夏小北只是专心致志的望着他,甚至忘记了要说什么。她应该有很多话想跟他说的,从昏迷醒来那一刻,到飞机上漫长的旅程,她一直有很多话想问他,可是这一刻,真真切切的看到他,却又什么也记不起了。她只是睁大眼睛看着,每一秒都不肯放过,他睡得那样沉,任她把眼泪一颗颗掉进去,他也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
她伸出手来,大约要触摸他的脸,被雷允泽一下子拉住了,夏茹在一旁说:"死者为敬。"
她不解的昂起头:"可是他没有死啊,他只是睡着了..."
夏茹似是不忍:"小北,别傻了,他已经不在了..."
她真的生气了:"你怎么能这样咒他呢?他好好的在这里,怎么会不在了呢?"她站起来,用力的推搡夏茹:"你走,你走开,你们统统走开,你们不要妨碍我和绍谦在一起...我们说好要永远在一起的,我一定会和他永远在一起的..."
她像发了疯似的去推每一个人,大家都是泪流满面,面对她这样的胡闹,竟无一人忍心阻止。终于雷允泽上前抱住了她,令人赶快将棺木阖上。
看着棺木一点点将绍谦的脸遮上,她终于失控的喊了出来:"你放手,雷允泽你放开我!我要和他在一起,你们不要把他一个人放在那,他会冷的,他会害怕的!我求求你,放开我啊..."她从最初的乱打乱踢到最后终于软下来,抓着雷允泽的衣襟,凄哀的望着他:"我求求你,放我去吧,让我陪着他,我求求你,求你..."
他的眼神在悲哀里更有一种沉痛,久久的望着夏小北,并不说话,即使双手被她掐抓出血痕,依然一动不动的抱住她。他的手似钢筋铁骨,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法挣脱。
她只好求他,如同一个初生的婴儿般软弱无力,只能依附着他,哭泣,哀求,连嗓子都求哑了。夏茹和秦书兰在一边看着,没有任何办法,谁劝她她都听不见了,她眼里只有棺木阖上前的那惊鸿一瞥,她只想看到他,只想再看绍谦一眼。
这样的情形不知道僵持了多久,夏小北终于在剧烈的摇晃中倒了下去。而雷允泽尤似仍未回神,松松的扶着她的腋下,任她整个人软绵绵的挂在他的双臂上。还是夏茹最先发现,惊慌的叫急救。
她其实只是太累了,这么长时间没有合过眼,又加上几日来水米未进,筋疲力尽而已。醒来后她的情绪已经稳定许多,不再哭闹,只是整个人如同脱了魂一般,精神恍惚,不爱说话,吃东西也是喂一口吃一口,几口下去再喂,就全部漏了出来。
她像是回到了婴儿时代,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听,没有人的时候,就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夏爸爸夏妈妈赶到北京后,每天都来看望她,任两老怎么劝解,夏小北也没有一点反应。
绍谦出殡那天,夏妈妈一直在医院陪着夏小北,没有人告诉她。秦书兰说:"这孩子太可怜了,再让她看到这情景,只怕会受不了。"
雷允泽一直扶着绍谦的灵柩,无数白的菊花漫天撒下,雷家、戴家、温家,所有亲戚朋友全都来参加了,在这个春末花雨零落的时节,哀伤弥漫着北京城的郊外。
在火葬之前,雷允泽代表家属向前来送行的亲友一一告别,然后亲自乘车送绍谦进去。那车载着绍谦的遗体和相片渐行渐远,突然人群中发出一声尖叫,夏小北不知从哪里冲出来,夏妈妈在后面紧跟着,怎么抓也抓不住她。她像是发疯了一样,一直跟在车后面跑,她一直哭着叫着,许多人上来拉她,她虚弱得很,根本挣不开,那样无力,抬起头时望着晴朗的天,只觉得无力。
无数人在她耳畔杂杂劝着,可是他们都不懂,他们怎么会懂?她留不住她的绍谦,那种无力的感觉,怎么会有人懂?那车子一点点在视线里远去,最后变成小小的一个点,她的绍谦就要永远的离开她了,她再也看不到他了,不要!不要!
她听到自己嘶哑到干裂的声音,绝望得几乎要死掉,真的死掉才好,那样就可以和他一起去了...
指甲掐进皮肉里,不知道折断了几根,十指连心,都比不上那痛:"你们杀了我吧,杀了我吧...你不让我跟他一起去,还不如杀了我...绍谦死了我还活着干吗?我求求你们,让我去吧..."这一生还这样漫长,可是她的早已经结束了。
她被人死命的按在地上,几个魁梧的男人,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现在虚弱的连站都站不稳,可是他们一直紧紧的按着她,像是永远挣不开的桎梏。
人群里,像是有一道冰冷的视线,良久的锁在她身上。她猛的抬起头,就对上温梓言阴冷而忿恨的眼神,她缓缓的勾起嘴角,那笑容像在嘲笑她:让你勾引别人老公,遭报应了吧?
她眼睁睁的看着,可是就算报应,也该报在她身上啊,怎么会是绍谦?苍天你瞎了眼吗,为什么死的是最好的一个人,为什么死的会是绍谦?
从此后再不能看见他,弥弥苍天之下,剩下的竟只有一杯黄土。从此念及他的好,亦只有一杯黄土。
天色一分分暗下去,悼念的宾客们渐渐散了,只剩下雷家本家的人。雷允泽不知何时回来。他并没有直接敲门,而是先拉过夏楠,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指了指枯坐在屋里的夏小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