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托住了她,泣不成声的劝她:"你别这样了,绍谦他...他已经走了..."
似乎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说出最后那句,夏小北愣神了许久,缓缓转过头来,一点点看清,扶着自己的是秦书兰。
"阿姨,不会的,绍谦他答应我不会输的...阿姨,你不要骗我了,绍谦不会离开我的,他不舍得,他不会舍得丢下我的..."
她不知道是对自己说,还是对秦书兰说,只是死命的要挣开秦书兰的手:"阿姨,你让我去看看绍谦吧,我求求你了,你让我看他一眼..."
"小北..."秦书兰朝夏茹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过来按住夏小北,秦书兰在她耳边说:"你昏迷了两天,绍谦...已经不在了,允泽把他的遗体送回北京了,等你身体好一点,我们就送你回北京...看他..."
不在了...遗体...她本能的忽略掉那些会让她崩溃的字眼,只是如同一个木偶娃娃一样,生硬的点了点头:"嗯,我好了,我已经全好了,你们带我回北京,带我去见绍谦..."
夏茹看了眼夏小北,对秦书兰说:"她这样,您就算再让她休息也于事无补,不亲眼见到绍谦的遗体,她是不会死心的。我这就去帮她办出院吧。"
秦书兰点了点头,亲自帮夏小北换衣服,收拾行李。而夏小北始终是浑浑噩噩的,任人摆布,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她就要见着绍谦了,她终于能看见绍谦了。
三人乘最快的一班飞机回了北京。夏茹已经打电话通知夏爸爸夏妈妈两老赶来北京,帮助安慰夏小北。而秦书兰接到丧子的消息,几天里接连在北京和纽约之间来回,也早已心力交瘁。雷允泽在秦书兰到达的当天,就抱着叶绍谦的遗体乘直升机赶回北京,准备绍谦的身后事了。
同一架直升机,载来了心焦如焚的夏小北,又载回了叶绍谦早已冰冷的遗体。如此一来一回,他们只是擦肩而过,竟然没有任何一点交集的机会。夏小北仔细回想,她竟连绍谦的最后一眼也没能看到。印象里,永远是他最后闭着眼睛,微笑着说:"小北,我爱你。"
真的很符合他的风格,连最后一面,都是这么煽情的画面。他留给她的,永远都是最美最好的,可是她要怎么办呢?他给她的太好了,好到这一辈子,她都无法忘了他。
在飞机上,夏小北出人意料的不哭也不闹。只是她一直睁着眼睛,从昏迷醒来后,再没有闭上过。
夏茹问她怎么了?她说,我要看着绍谦,不然我睡不着。我一闭上眼睛,就看见绍谦血淋淋的向我走来,问我为什么不来看他最后一眼?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赶来了,我一直就在手术室外面,可是我连他最后一眼都没看到...
她说着说着,两行清泪就从脸上滑下,这些天她哭了太多,又没阖过眼,一双眼睛血红血红几乎吓人。她抓着姐姐的手,说:"绍谦他一定怪我了,我竟然在最关键的时候都没陪在他身边,他一定是生气了,才不肯见我...姐姐,你说我回北京看到他,他还能原谅我吗?他会不会撇下我再也不理我了?"
夏茹哽咽着说不出话来,要她如何告诉这样痴傻的妹妹,那个男人已经离去,再也不会回来?她亲眼见着他们如胶似漆,在美国的那一晚,亲密如真正的夫妻,怎知道才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天人永隔?
飞机落地时,是雷允泽在机场外接机。秦书兰一看到儿子,就指了指一边呆滞的夏小北,低声说:"她一直没合过眼,总说我们骗他,怎么也不肯相信绍谦已经...你去劝劝她吧。"
雷允泽看了眼被夏茹扶在怀里的夏小北,她比回来上海时更加的憔悴,眼窝深深的凹陷下去,一双眼睛也许是充血太多,全是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看到他也没有什么反应,仿佛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激起她的一点点反应,目光一直是空洞而失了焦距的,仿佛一个失明的人。
他把他们带回雷家祖宅,在踏进门的那一刹那,夏小北一眼就看见了正中摆放的绍谦的照片。他笑得温柔而和煦,唇轻启,仿佛在唤她:小北。
她倏的挣开了扶着的手,一下子扑上去抱住他...才发现,只有一张冰冷的相片,黑色的相框,无情的将他们阻隔开,她的手指隔着冰冷的玻璃,一点点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子,还有那微弯的唇...
"你...冷吗?"她颤抖着张口,像是问相片中的人,"你一个人在这冷不冷?你看,你的唇都是冰凉的..."她紧紧抱着那相框,像抱着心爱的人,似乎还能感受到他的温度。她终究还是来迟了吗?为什么会这样?她真的不懂了,为什么仅仅迟了一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张黑白照片...她的绍谦不是这样的。他的皮肤很白,眼睛很黑,笑起来眼角晶晶亮的,像盛开了桃花,他的唇是淡淡的红的,喝了酒就很漂亮,吻她的时候总是暖暖的,软软的...不是照片里这样啊,怎么会这样呢?
她转过来,望着秦书兰,一边哭一边说:"这不是我的绍谦啊,绍谦不是这样的...妈,你让我见见绍谦吧,我很想他,我真的很想他啊..."
秦书兰无声的落泪,指了指一边的棺木。夏小北这才惊觉,灵堂的空位上横陈着一口棺木。棺盖是盖上的,她有点怔愣,拖着那副黑白照片,一步步走近。
绍谦在这里吗?
她缓缓的跪下,手指触摸在那冰冷的棺盖上,他们不知道她要干什么,一直静静的跟在她后面。夏小北只是缓缓抚摸着,最后移到棺木和缝的边缘,手指伸进缝隙里,用力的抠着,细小的木屑插口进指甲里,在嫩肉上刺出血来,终于被雷允泽发现,被他拉开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