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下，有如此事？弟把兄嫂收入宫中封为夫人？离若寒如此做，不怕天下人笑话？

灵月眸垂，只淡声，“皇上可知刚刚说了什么？”在宫中，万事都是自己撑着，离若寒此时却像极离若宸最初。什么事都不帮她，什么事都让她自己去面对，累时，倦时，没有人可以让她依靠。

灵月最是要强，不管发生什么事，只能朝前而去。她从不会回头，她这一生的路，只有走下去的。

离若寒对那宫人道：“还不下去拟旨？”似是冷，可是离若寒终是温润。

窗未关，秋雨飘了进来，这屋子渐寒了起来。

那宫人急急转身，却听得身后离若寒一声，“再去传旨各宫，从今后，各宫嫔妃见夫人当行礼，后宫之中，诸事都交由夫人掌管！”离若寒此时已经决意让灵月主掌后宫了。

灵月只望着，如看一场别人的好戏。

“是！”宫人转身，便去了。

灵月冷笑，“皇上如此做，认为灵月会同意？”虽是冷笑，却也叹离若寒，这世上，若还有一人知她心，便是离若寒。

离若寒走过去关上了窗，“灵月，你无名无份于这后宫之中，多少人等着揪你？”像静贵人，像杜青鸾，任何一个人，都会能与灵月过不去，而灵月，所凭的，不过是她不去惹事，凡事退几步。

灵月冷笑，离若寒这一场场，倒真有心了。

“我不要你护！”灵月道着，眉微挑，窗掩上时，风雨在外，只为何觉得心里风雨更甚？

淅淅沥沥的雨声敲打着，而竹叶似也被雨打着，承不住，飘落了下来。明日起来，又该一层落叶了吧。

离若寒握上灵月手，眼里温温一片，“如果，你认为如此，也未尝不可！只是，我能护你，也惟有如此！”离若寒要护灵月，却也要名正言顺的，“夫人是宫中女官，相信你有如此身份，她们也不敢再与你为难！”

灵月记得，宫中女官，最高者，为夫人。

寒月夫人，却不同于一般。

“你不怕我会挑事？”灵月望着离若寒，他的眸子温润如玉，荡漾着温温的光泽，只是在灵月眼中，这温润，却还及不上离若宸那清冷冰瞳。灵月只有望到离若宸那清冷时，见到那瞳里微微柔，便是知了他情为自己。离若寒于她，始终不过这般。

离若寒却是笑了起来，“你若能生事，朕倒想了！”他说的是“朕”，灵月若是能把后宫生起事来，便是最好。

是该谢离若寒如此？还是该恨他那般？

灵月轻轻抽回手来，“皇上，请回吧！”

返身，去推开那窗子，窗前案上的字已经染上了秋雨，层层伤愁。此时听雨，再回不到那般的无欲无求。

离若寒见灵月如此，眼里微过一伤，罢了，如此为她，便是最好，“楚暄下月初班师回朝，四哥灵柩也便回了京。”那雨骤然大了起来，如注。

心神微颤，他终是要回了吗？只是，如今归来，会否还如前那般？离若寒的话，灵月听后并不回头，只望那雨，下得大了便好。洗尽了这一世尘。

“雨下得大了，皇上请回吧！”灵月再道，伸手去接那雨，也顺便洗去了手上的尘。

离若宸回来，又能如何？灵月只想他平安无事，哪怕如往昔在泠水诈死一般。只是，怀民明确告诉灵月了，离若宸以一敌百，遭了辽人伏击。

是啊，离若宸若是活着，怎么会让自己心急呢？他是那么舍不得自己的人，他怎么会不见自己呢？又怎么会让自己担心呢？

雨中，似看到有人撑了伞过来，遥遥望着，竟是个宫女。

那宫女一身湿透了，在门外跟子陌说着什么，子陌似不愿意让她进来，只推着她。

灵月唤道：“何事？”这时候，哪个宫里的人来这里？

而离若寒也见到了，惊了下，“是兰苑的宫人！”认得那个宫女，是杜青鸾的人。

“皇上，兰嫔娘娘有喜了！”

那宫女的声音就着这雨声，传了过来。

杜青鸾有喜？

离若寒神情微变了下，杜青鸾进宫也半年了，有喜也是正常。

灵月道：“恭喜皇上！”离若寒如果还是以前那个离若寒，会放了自己的，只如今，他如何会放？在这后宫之中，灵月可谓举步维艰。

离若寒出了重华宫，对宫人们道：“此事，暂时别让皇后知道！”若是灵玉知道了，想不出她又会闹什么事。

灵月站于窗前，却听到离若寒那话，稍一怔，眼里慢慢生起了别样的神情。

“娘娘，不好了！”凤鸾殿里，宫人急急来报。

正在凤鸾殿的还的莞贵人，灵玉正抱着容祉，听宫人们如此，不禁道：“怎么？”

“兰嫔娘娘有喜了！”宫人低声道。

“什么？”莞贵人惊的站起来，脸色已经变得很不好看了。

而灵玉抱容祉的手微微松了下，但很快抱紧了孩子，“那又如何？”杜青鸾有喜了，那么宫里的事，便不能由她操劳了，灵玉就可以自己了，只是，如果杜青鸾也生个儿子呢？

莞贵人急急的道：“娘娘，她杜青鸾自从进了宫什么事都抢着，若是生了龙子下来，将来只怕皇后娘娘也管不住她啊！”

浅清进来，听到这般时，眉尖有了些许愁，又对莞贵人道：“莞贵人，您这话倒说得，后宫之中，妃嫔本就是替皇家开枝散叶的！您这话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说便罢了，若是传到外面，不知情的人，还不定怎么编排皇后娘娘！”

莞贵人素是知道灵玉身边的浅清是卫后身边得力的宫人，也一向只是听说，而今日这般，便被她说得脸白了，呵呵笑了下，寻了个事，便告退了。

灵玉让浅清抱过容祉，容祉已经睡着了，看着那小巧又可爱的睡容，灵玉心里却酸了起来，“她怀了孩子，只怕是……”说不在乎，可真能不在乎吗？

宫人们已经下去了，浅清对灵玉道：“娘娘，兰嫔有喜倒不是什么大事！只是皇上已经下了旨，封宸亲王妃为寒月夫人啊！”这事才是最要紧的。

“寒月夫人？”灵玉心一紧，离若寒自当上这皇帝之后，就不再像最初那般了，加上他对二姐一往情深，如今离若宸又不在了，只是离若寒真会将二姐收入后宫。

浅清抱着容祉，轻轻拍着让他睡着，“娘娘如果只是封个夫人，倒也没什么，便也是个宫中女官，历来皇宫里便有夫人一职。只是，皇上名为‘寒’，却将‘寒’一字赐于宸亲王妃，只是这已经暗隐了他的心思啊！”浅清跟着灵玉久了，事事都为灵玉了，当初卫后把她送给灵玉时，便曾说过将来不管发生什么事，浅清都得为灵玉谋个路。

灵玉跌落，她终是错了。

错爱了一个人，却只求着他能好。

人一世，原来，是自己错的，若是……

不待其他，只对浅清道：“浅清，摆驾重华宫！”当初留灵月在宫中，只是想借着二姐，让皇上不再有心去看别的女子，原来，最不该留二姐的。

凤辇上，灵玉左右思不得。

才到重华宫，便见着这里守卫重重，灵玉不禁苦笑，便是自己那凤鸾宫，也不及这重华宫！

“皇后娘娘到……”宫人才要通传，灵玉便让其住了话。

浅清扶着灵玉下了凤辇，才下了雨，路有滑。

浅清轻声道：“娘娘，当心滑！”

这一句话，简简单单，却让灵玉想起了当初与卫后一道去冷宫看忆妃时的情景。

也是这一句，却换来卫后“有些人只顾着头上繁华，却忽略了脚下，怎么摔的都不知道！”

那时不解，而今，有几分懂了。

灵玉不该想着当那个皇后，不该羡慕着卫后那般荣耀后宫的，因为，真的，将来连自己怎么摔的都不知道。如果，把这个皇后之位让给了二姐，会不会能保得住自己，保得住容祉？

进了重华宫，却看到灵月正在案前描着什么，灵玉让浅清下去了，唇上有些笑意，是凄楚了几分的，二姐还是没变，二姐还是喜欢描着那些字。

走到案边，灵月一心描着，没察觉到。

灵月在描离若宸的字，离若宸的字，峰毫利落，刀锋剑锐，如他人一般，而灵月的字，添了几许柔。

灵玉眼一酸，心中涌上无数缕酸涩，二姐还是在思念离若宸的。

灵月素玉手，握那简竹笔，一笔一画描着，其实，不是在描，而是在写着她与离若宸之间的故事。

“二姐！”灵玉轻唤着，尽量让声音听起来没那么难受。

灵月抬眸，见是灵玉，又见她眼圈红了，不禁搁下笔，“玉儿，怎么？”话问出时，也想到，离若寒封自己为“寒月夫人”，于灵玉又该是伤了。

于是，灵月起身，扶着灵玉，“玉儿，姐姐不该！”她与离若寒，之间那些事，为何要扯到灵玉来？

灵玉却抱着灵月了，“二姐，”声音断了下，抽抽咽咽起来，“玉儿不怪二姐的，当初，若不是玉儿执意要留二姐在宫中，也不会这样的！此事，是玉儿自做自受！”

灵月抱紧着灵玉，“玉儿，姐姐不会的，不会当皇上的女人的！”便是离若寒要纳了自己为妃，灵月也不会同意的。灵月心中只有一个离若宸，哪容得下离若寒。

只是，离若寒如此做法，多少让人不解。

灵月却是解了，他是要护自己，宸亲王府那里，他肯定是不会放心让自己回去了，只有这宫中，给她一个女官的身份，如此，才顺理成章。

只是，将来，该如何？

离若宸，你要我活着，是要我如何？

灵玉听灵月如此，未有喜，只是伤得更深，“玉儿当不好这个皇后，才会让杜青鸾为所欲为，如果有二姐，会不会少了那些事？”灵玉单纯，虽是吃过醋，可对于自己的二姐，从来都相信。如果有可能，灵玉真的愿意。

杜青鸾有喜之事，想来才是对灵玉最大的打击！而非灵月当寒月夫人。

灵月扶着灵玉坐于梳妆镜前，铜镜中，灵玉娇俏可人，灵月淡婉清秀，姐妹二人，俱是天下绝色。

灵玉看到镜中自己俏靥如花，便是当了皇后，生了容祉，还如小女子一般，而看到灵月，她虽是脸色苍白了些，而那与生俱来的气度，却是让人折服。于是轻叹了句：“玉儿虽美，却还及不上二姐！”多年后，灵玉第一次服了。

灵月只摇头，替灵玉梳理着云丝，“玉儿，还是京城第一美人！”

灵玉握住了灵月的手，二姐的手，从来如此美。水家女儿，有才名者，有美名者，都道水家女儿不俗，却不知，最不俗者，却是最无名气者。

“二姐，可知你有凤凰命？”灵玉轻轻解下自己的凤冠，纵是宠冠后宫，纵是手执凤印又如何？

灵月苦苦一笑，“却想不到，玉儿也会信那些！”

早年间，水府里来了高人，直说水家有凤凰。

那时，灵月只当笑话，如果，真有凤凰命，又何必人命？命本该是自己的，凭什么就给天定了？

“那时，玉儿偷偷去问那高人，谁是凤凰？”灵玉回想着过去往事，凤冠竟有些硌手了。那凤嘴里衔的夜明珠，晃了下她的眼睛。灵玉缓缓道，“那高人说，水家的凤凰，要浴火重生的！”

灵月手滞了下，这是玉儿将来的命吗？她能护玉儿吗？玉儿是她最疼爱的妹妹，不能让她有事的。

可是，灵玉却泪落，“玉儿年幼，不知何为浴火重生？便只是说想当那凤凰，想登上那最高位！只是，如今，玉儿才明白过来，所谓凤凰，不是玉儿，而是二姐水灵月啊！”

凤凰高歌，盘于九重天。

凤鸾殿等的不是她这个水灵玉，而是水灵月。

灵月稍惊了下，玉儿在说着什么？

子陌急急进来，附灵月耳边说了什么，灵月听后，身子一软，脸色骤变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