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丽的大车缓缓的行驶在无人的街道上,夜色在虫鸣声中显得尤为静谧,只余车轮摩擦着地面发出的沙哑声响。
车中袅袅娜娜的燃着一炉香,金兽的炉被影的通红,微暗的光线映出一只修长洁白的手,那只手闲闲的在烟雾之间穿梭,将蜿蜒而上的青烟弄的乱了方寸。
慕鸢侧身斜卧在马车中的软榻上,微红光影下的人影显得有些飘渺虚无。
她起身添了些香料,香炉燃的更旺了一些,她皱皱眉,似是嫌光线有些暗,便又点了一支蜡烛,蜡烛带起的光线相较于白日的日光自是萤火之势,在这夜里却是暖人心的明亮。
慕鸢满意的看了一眼,重新躺了回去。她阖上眼睛,脑中慢慢映出一些事情。
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
亲近的,疏离的,陌生的。
慢慢的,那些人事定格成了一个微微含笑的人影,他轻笑着,带着满不在乎神色,明明是满身的伤痛却依旧可以清晰的谋划出一个个的计划,明确的算计一个个的人。
那是她这一辈子唯一佩服的一个人,便是英明决断的父皇,她都没有那般的佩服,明明只有一面之缘,她还是记到了今日。
慕鸢有些出神,当初他气息萎靡,却依旧谈笑风生。她看着他身上其他已经痊愈的伤痕,那些伤痕甚至有几条是将近致命的,他依旧顽强的活了下来,明明他正值青春年少,可是她总觉得,他身上有股子死气,不是那种令人感到沉闷的死气,而是……就像一个将行就木的老者,疲惫而眷恋的看着这个世界……
烟火荏苒,慕鸢的思绪在那一刻飘得极远,远的仿若身处云端,周身具是温柔的气泽,她闭着眼睛,宁定而又放松的进入了梦乡。
晃动的灯火将她的影子印在了窗幔上,淡淡的优雅倩影,看不出她平日是多么的高华冷洌,只是显出浅浅的、浅浅的,寂寥。
幽凉的风舒缓的吹着,带起重纱的窗幔,几片尚青绿的树叶先自脱离了树干,不甘心似的极慢的悠悠飘落,落在车顶上,在马车行走的声音中,并未发出能让人意识到的声响。
浓密的树林里传出一声并不怎么响亮的鸟叫声,像是鸟儿因着马车路过的声音而受到了惊吓。
侍卫并没有对这极为普通的鸟叫声产生什么警觉,继续面无表情的走在回公主府的路上。
一瞬间寒芒闪动,不知是谁人的鲜血先喷了出来,狰狞了这个微凉的夏夜,接着数道血色在寒芒乍现后闪动,像是要温暖这个异样的夏夜。鲜血散落在空中的刹那,妖异而唯美。
马车中慕鸢静静的睡着,熏香依旧袅娜。
那些反应过来的侍卫终于拔出刀来,和冰冷狭窄的剑对撞在一起,那一瞬间得以看见那些刺客都是黑衣黑发,还带着黑色的面纱。
“保护公主!”
“有刺客!”
惊呼声此起彼伏。
忽的,重叠的树荫间,一把剑直直的穿过刀光剑影来到马车上的影子上,悄无声息的穿过窗幔进入马车。
冰寒的剑尖急速的接近车中安睡着的人,那人似是有感应般,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慕鸢似是没有感觉到胸口的痛楚,只是淡漠的看着距她不远处的黑色身影慢慢定格,剑尖的血珠一滴滴的落下,在晃动的灯下犹如一颗颗相思红豆,能够断人肠。
她的眼中没有半丝的情绪,身体上的痛丝毫没有传进眼中,她冷冷的看着那一滴又一滴的红豆慢慢汇成蜿蜒的红色细流,从剑尖无声的落下。
那刺客瞪大的眼中是满满的不可置信,他看着透胸而过的剑,身上的感觉一下子飘得很远。他杀人,从未有过失手,当然,这次也是。他努力的将视线集中在慕鸢的身上,他那把细长的剑已然进入她的胸口!
他终是没有失手!
作为一个杀手,他早知道自己的命运是如此,此刻了结未必不是最好。只可惜他做不到了……其实他不喜欢血的,非常不喜欢。
他扯了扯嘴角,像是笑了,又像是泛起莫名的悲哀,慢慢的,视线变得混沌,下一刻,沉入无迹的黑暗。
慕鸢冷冷的看着那个刺客慢慢软倒,眸子沉沉,东方画青这一身的伤疤倒也不枉了,这批人武功当真不俗。
忽然,那刺客的身体一挺,原本只半个进入马车的身子竟直直的全部进了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