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初上，街道上行人渐稀，慕鸢与刘泽翻过公主府的墙院，缓缓走在稍显冷清的街上。月色初上，照的世间有几分虚幻。

今夜的月是明朗的，疏星肆意的挂在天幕上，与前日的凄风苦雨暗夜无月是决然不同的光景。

慕鸢穿了一件特制的简约装束。她嫌女子的装束太过繁琐，因此便令人将装束改的简单些，除了出席重大的节目需要穿上繁复的宫装外，她都是穿着这样的衣服。

白色的长衣曳地，上面绣着精致的青色花纹，领口及交衽处是玄青色。因着伤势未愈，她又在外面披了一件黑色的披风。

刘泽已经将后面的尾巴甩干净，她此时倒也不怎么急，只是缓缓的走着，脑中勾画出那人的模样。

不同于酒家茶馆，夜里的阿房馆正是生意兴隆的时候。弥漫的灯火映出天地间的模样，连月色都黯淡了。

她站在外面，一眼便看到了一处露天的高台上，他坐在那里。

烛火模糊了他的面容，一袭月色打在他微斜的侧脸上，轻描淡写的勾勒出他的模样，随意从容。

她站在那里静静的看着他。纵然时隔多年，他的外貌变了模样，可她还是依旧能一眼认出他。

他把着一盏酒杯，神色认真的看着杯中的事物，并没受到旁边素手添香的女子的影响，也没有觉察到她。

慕鸢抬着头看着上面，刘泽侧着头看着她。

他印象中的慕鸢，一直是那般的耀眼，高傲冷洌带着与生俱来的尊贵，即便是清浅的笑也带出高贵优雅的气息，而现在，在这弥漫烛火的夜色下，她第一次露出了这般迷茫的神情。

“公主不进去？”

慕鸢轻轻摇头：“不了，走吧。”她的声音有些飘忽，在夜风中消散的无影无踪。

她伤未好，走了这么一大段路脸色有些苍白，刘泽看着她的脸，心中似是划过什么，却也只是喃喃道：“走吧……”

慕鸢转身离去，灯火迷离了前路。

她派莫言去明国，一是想知道他的动向，不过这两年来那人竟是没有什么大的动作，就好像他的所有图谋都推迟了一般。二是将莫言向她禀报他最新的情况。

前天夜里她看见莫言就知道那人必然已经来了这里，莫言没有向她禀报主要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却没想到一回来就遇到她遇刺。

四年前，她与他相逢于明国绣川，两人仅不过五日，那时候她救了他，两人下棋品茶，谈论这天下大势，他没有因为她是女子而看轻她，她也没有因为他是明国人而敌视他，两人言谈甚欢，却也仅仅是那一面之缘罢了。

她是楘国的公主，他是明国丞相之子。他们本注定不会有交集。可是啊，他是那样明月昭昭的人物，是她所遇到的人中最为惊才绝艳的人物，她佩服他，她尊敬他，甚至，倾慕他。

而她也明白，那个惊才绝艳的少年，眸子里冷清的印不入任何事物，便是这锦绣江山，于他也不过一局棋。

他无心无情，比她还要无心无情。

她无心无情的冷绝是被皇宫的气氛逼出来的，而他的无心无情，是印在骨子里的，像是天生带出来的。

她并没有想过要怎样，只是为他身上的衰败之气惋惜，她希望他消散于天地间，却又担心他消散于天地间。

她派去莫言，想让他保护他。可现在那人就活生生的坐在自己面前，她却不想靠近了，以往她还想再见到他，此时却知道他好好的活着可以了。

古墨轩坐在阿房馆的前楼上，慢慢将杯中的酒饮下，旁边的女子添完香，抱起琵琶铮铮的弹了起来。

他起身凭栏远望，视线落在那一前一后的身影上。

前方那人一头青丝未做修饰的披散下来，黑色的风衣被风扬起，露出里面素雅的白衣。宽大的袖口衣摆在风中摆荡，一副要乘风化去的模样。

他看着那个背影在迷离的夜色下愈行愈远，慢慢悠悠的笑了笑，不管身后依旧响着的琵琶声，慢慢的下了楼。（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