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凝在桌子底下踹他一脚。
他一脚踩住她的脚丫子,千凝不动声色,笑说:“我不是跟你开玩笑的吗,你还当真。”
乔母听到这句话才稍稍放下心来,乔父也开始继续吃饭。在他们老一辈的传统观念里,并不希望刚结婚的两个年轻人分开,因为他们太知道这个社会的一些不确定因素,在这一方面考虑,他们的确是自私的,哪怕千凝真会在外头有更好的发展,他们也不愿她离开儿子身边。
“我就说嘛,你们俩结婚没多久,怎么就要分开那么远,这哪行?”乔母笑说,似乎也在给千凝一个态度,她这个婆婆不太赞成。
乔振东看看千凝,道:“美国是开玩笑的,她要去的是北京。”
“北京?”乔母又是一惊,干脆把筷子撂了,“多多,是真的么?”
千凝的笑容已经僵在脸上,心想定是她与佟青恒说话的内容被对方泄露。
佟青恒对她提起过陆路科技要在北京建立分公司,希望她能在初期协助工作,又说北京是个相当大的市场,对她个人发展会有相当大的帮助。千凝没有明确拒绝,只说,她一定尽力帮忙。
乔母对这事儿的反对,其实也和她自身经历有关。
老伴儿从年轻的时候就闯事业,三天两头不在家,后来事业越做越大,回家吃顿饭都是奢侈。
钱多了,时间少了,她想要的幸福甜蜜也就跟着打折了。
她已经受过这种“苦”,不想儿子也一样。
儿子现在忙,家里总得有一个守着的,能在儿子回家的时候准备一桌饭菜,能在儿子失落有困难的时候共同度过难关。
之前听说千凝跳槽又升职,她心里有点隐忧。
这下,她的隐忧都已经写在脸上了。
“多多,其实这里发展也不错,北京那么大地方,你一个女孩子去那里凑什么热闹啊!我们不放心,振东也不放心。”
乔父一直沉默,到这里说:“如果真想出去闯,趁年轻也可以,不过早晚还是要回来的。”
乔母不同意,“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呀?要那么多钱干什么?多多一个女孩子,吃那个苦干什么?振东养活着,也饿不着,咱们家的钱已经够了,够吃三代了。”
“你这个榆木脑袋里,就没点儿别的追求?人家年轻人有抱负有理想是好事。”乔父不紧不慢说。
千凝见两位老人家就要吵起来,只得干巴巴解释,“妈!我没有要去北京,我都是和他开玩笑的,振东我只是随口说的。”
乔振东喝一口果汁,说:“我教你的你都忘了?要不不说话,要说话就要掷地有声,说话算数,既然你随口说的,那你不会去美国,也不会去北京?”
乔母重又望着千凝,乔父也洗耳恭听。
千凝笑笑,“都说了随口说的,没说要去。”
“那你学外语干吗?开始看见自己身上的缺陷了,也是好事。”
“学外语就要去外国呀?中国这么大,需要人才的地方多去了,外语好一些,对我有帮助。”
乔振东漫不经心,“还有其他地方想去?还有哪儿?非要省城以外?”
“我又没说我要离开省城。”
“那你就是哪里都不会去的意思?嗯?”
千凝瞧他一眼,“嗯。”
他似乎笑了一声,对乔母说:“妈,你放心吧,没有我批准,多多不会离开这里,等着抱孙子吧!”
饭吃得有些堵,千凝不喜欢他如此安排她的生活,哪怕她根本还没做出什么重大决定。
乔振东倒是先采取了主动,这段时间,她一直忍着,不知是不是在为另一次大规模的离家出走做准备,她这个姑娘,可是说不准的。
如果她真敢动了这个心思,趁早断了这个念想。
这个节骨眼上逃跑,他怕是会管不了那些,直接把她给弄回来,什么道理不道理的统统不讲,有时候女人不是个可以讲理的动物。
千凝在桌子底下想再踹他,他却大树似的,纹丝不动,把她脚丫子踩得死死的。
晚饭吃完,千凝收拾了碗筷,在厨房里洗碗。
乔父乔母在书房里继续刚才饭桌上的问题吵架。
乔振东叼着一根烟晃进来。
千凝反感他的烟味儿,没回头就知道他进来,抬手把抽油烟机打开了。
他抽口烟,拿下来,靠在门口,眼睛眯了一下,看她视他如空气。
他笑了一声,她根本不理。
他走过去,轻轻在她臀上摸了一把,她果然转过身来瞪着他。
他就等她这样,一把扣住她的脑袋,狠狠吻住她。
被他折磨一会儿,她得以喘息,“乔振东,真有你的。”
“知道就好,你们佟副总是我大学同学,非常认可我们的夫妻相处之道,当然是自觉来了义务告诉我的。”
“所以,你就百般阻挠。”
“我暂时不想让你去,倒是真的。”
“我要是想去呢?”
“不行。”他抬起手中香烟抽一口。
“为什么不行?凭什么不行?”
“你这个离家出走的毛病,现在愈演愈烈,要是去了北京,你不是有个光明正大的理由长时期出走了?”
千凝一愣,他在担心她会出走。
“你怎么知道我就能听你的?”
“你每次屈服我之前的潜台词都是你刚才说的这句话。”
“所以,你就捅我软肋,太过分了。”她转身过去继续洗碗。
他在她身后顶住她的身体,“你说对了,我在你心里的分量,应该还算足。”
他竟然说得很正确,凡是和他,和这个家有冲突的事情,都会被她自动调整优先级,摆在前面的总是他。
“乔振东,你从来就只会拿你自己威胁我。”
他笑一声,手在她胸口**,“我是你丈夫,不想让我老婆到处飞,特别是飞离我的视线范围,飞往其他不明物种面前。”
“但是我不会听你的。”
他挑挑眉毛,把她脑袋扭过来亲一口,“承诺这东西可信度不高,你只需要照做就行了,如果你想拥有事业,我可以协助你,你自己不是也知道,你在立群是有特殊身份的人,我们婚后的资产已经不少,你有一半。”
“我当然知道,属于我的东西我不会不要的。”
“你有自己的小算盘,我也有我的,你还是小心一点,听话一点,比较划算。”
他在她脖子嗅了嗅,吻了一下。
千凝打个冷战,他便出去了。
收拾完卫生,乔父乔母还没吵完,乔振东便带着千凝回家去了。
路上路过摩天轮,千凝抬头望,车子开过去还在望。
“想去玩儿么?”乔振东忽然问。
“算了,很晚了。”
“不是还在营业吗?”
他立刻掉头开回去。
买了票,拉着她就去了。
摩天轮是新建不久的,最高点可以看见城市美丽样貌。
万家灯火,霓虹光辉都在脚下汇成光影长河,非常美。
虽说他们结婚有一阵子,可没时间度蜜月,也没时间一起出去玩儿,除了工作就是在家,业余生活比较空白,他们俩又时常斗嘴。
此刻,与他站在高处,俯瞰尘世。
在这高空,他们两个似乎被尘世隔了到高处。
身旁有他,安安静静。
乔振东想起那次蹦极遇见她的情景。
他捉弄她,把她绑自己身上,拥着她一起跳下去。
她吓得浑身哆嗦,抱着他不敢放手。
两个人回到地面,她还抱着他。
他当时说了一句:“抱这么紧?跟我回家吗?”
他故意逗她,故意惹她,后来这姑娘竟与他纠缠不清起来。
回望过去,这世间事似乎真有冥冥注定这一说。
他笑了一声,千凝瞥他一眼,见他神色微敛。
今天,他没有烦躁,没有看上去吓人的一张冷脸。
他忽然问她,“和我一起跳下去的时候,你想什么呢?”
“嗯?”
“蹦极那次,我遇见你,你吓得不敢动。”
“什么都没想,就被你骗下去了。”
“达到目的了吗?”
“什么?”
“你当时去蹦极,是有目的的吧?找刺激?重新开始?”
千凝想起那日,她为了结束和宋宜廷纠缠不清的情感延续,为了忘掉与一个不认识的男人荒谬的一夜,她才去的,结果,竟被当事人的其中一个绑着下去了。
“目的没达到。”她只说。
“你的目的是什么?”
千凝看着他,说:“忘掉那天晚上,忘掉你,忘掉我的初恋男朋友,忘掉不该纠缠不放的一些人和事,谁知道,那只是个开始。”
“看来我出现的还算及时。”
“是你,把这一切都改写了。”
“这是上天注定,不是我改的,是你自己一步步走过来的。”
她沉默一会儿,忽然转头说:“我曾经在这里有过一个约。”
“什么约?”
“可能我永远不会去赴的约。”
“为什么?”
“我就是找不到这个原因,所以才算了。”
“男的?”
她看着他,点头。
乔振东上次便是留了这个地址,等她前来,结果,那日大哥出事,他没能守在这里,她也没来。
“他是你什么人?”他问。
她依旧看着他,“一个算朋友的人,和你有点像,一样讨厌唠叨,一样寡情。”
他挑下眉毛,心里斟酌她的用词,“听你这么说,的确没什么想见他的理由。”
“因为他当时特别讨厌我,讨厌我唠叨,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那么寡情,我想,他应该不会对每个人都那样的。”
他曾经寡情,曾经热血,曾经为了心爱的女孩子付出辛劳和青春,甚至他当时的一切。
刚才在婆婆家里,她弄好果盘送进书房。
门没关紧,千凝听见里头谈话声。
乔母不知怎么说起一套房产,乔父不愿意提,乔母又说,那小狐狸把振东迷得颠三倒四,竟然给她准备一套房子,要和她结婚,她一定要把那房子弄回来,空着也是空着,可不要浪费了。
千凝一时站在门口,进退不得。
她联想到乔振东送给她的那套房子,与乔母说的这一套并非同一个。
千凝心里渐渐有些不舒服,渐渐开始介意一些她没能见到的事情。
她知道,这是吃醋,是嫉妒,这个感觉很可怕。
如果,他给她的东西,和给别人的一样,她不想要。
她没错,他也没错。
错就错在,她不是让他发疯发狂,全力以赴的那个人。
他不爱她,这不是他的错。
他如今这般对她好,把她当妻子呵护,对待,已经很够了。
她没有忘记自己的初衷,她不想放弃他,不想放弃这个家,过去,是存在过的,现在会是将来的过去,她不想回忆自己的时候,没有全力以赴,她不想留下什么遗憾,不是已经决定了,飞蛾扑火吗!
“我不会再和他联络,去了解一个虚拟的人并不让我觉得高兴,也不会让你高兴,对吗振东?我要给他留一个机会,否则,他会被你剁手。”
她笑了一下,略显无力,却依旧试图灿烂。
今天,对于乔振东和立群来说,是具有历史意义的一天。
他应该高兴,她也应该在这一天让他高兴。
为他付出一点点,让他快乐轻松一点点,是她现在最想做,也愿意永远做下去的事。
她的这份贤惠隐忍,似乎已经理所当然深入内心,得到浑身上下所有细胞的共鸣了。
晚上到家后,她把屋子收拾一遍,刚好他从浴室里洗完澡出来。
她又把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把他毛巾拿过来帮他擦头发。
“我来帮你擦。”
毛巾软绵绵,在她手上操作,似乎连毛巾也不是那个毛巾了。
她站在他身后,身体贴着他后背。
他的手在她大腿上摸来摸去,她痒得慌,咯咯笑起来。
帮他擦完头发,替他吹干。
她从他身后绕过来,坐在他腿上。
轻声问,“振东,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什么感觉?”
她所谓的第一次,与他所谓的第一次定不相同。
千凝知道的最早时期也就是她失明的那段日子。他不知道她之情,估计会说得比较隐晦。
乔振东点根烟抽,对她吐了一口烟圈,“什么感觉?”
“呛人,讨厌。”
“我对你吐过一口烟圈,你喝多了,根本没发现。”
听他这么说,应该是他把她捡回家那晚。
“你都这么勾引人的吗?”
他挑高眉毛,“百试不爽。”
“你当时想干吗?”
“这还用问,你想象那个场面,也该猜得出来。”他低声说:“想上。”
“你怎么这么下流!”
“真诚一点,你就说下流。”
“我到现在都怀疑,你这样的人,那天晚上什么都没干?”
他笑说:“我哪样人,那晚上你的样子才可怕,可你都不记得了,那天晚上,是你主动的,我差点没把持住,后来听你叫了别人的名字,我才不要白做工。”
“那我补给你好不好?”
“怎么补?”
“我也帮你刷新记忆。”
千凝哪里知道那晚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要主动一些。
她这样投怀送抱,讨他欢心,他拒绝不了。
他被她压倒在床上,样子娇媚软弱。
他倒真想起那天晚上来。
他一个翻身将她压在身下,温柔进攻。
这一次,她叫着的,是他的名字。
她这双眼睛,有时候看不清真相,需要“治疗”,需要“用药”,不知这药何时才能奏效。
他将她眼睛盖上,与她最近距离交融。
他在她耳边说:“你这个傻姑娘……眼睛有毛病也没好利索,闭上眼睛,感受我。”
一夜绵长,后半夜才睡。
他体格健壮,在她身旁,她抬眼去望,他面色缓和,呼吸均匀,身上温度高她许多。
她往他怀里靠了靠,找到一个温暖舒适的地方,闭起眼睛,由他拥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