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后,暖春三月。
桃花谷
整座岛谷那满山遍野的桃花树含苞怒绽如点燃的焰火,映红了半边天,争相竞妍,分外妖娆。繁花似锦,迎风摇摆,风轻轻略过,落桃漫漫灼灼芬华,恣意盛放,幽香弥漫飘远似诉情肠。
此情此景,宛若仙境,与世隔绝。
桃木藤椅上,坐着一名蓝纱女子,三千绸丝新月素绾,披散漫开,随风飘扬,美得出尘清丽。
清颜含笑,眉宇间皆是溺爱,此时她正伸手逗着怀中的婴儿,手指不停撩拨着婴儿的红嫩唇瓣。
“咯咯咯……”被女子抱在怀里的婴儿咯吱咧笑,童稚的笑声和女子轻柔满足的哈哈大笑融为一体,一大一小地相互逗乐得不亦乐乎。
还没长牙的婴儿两只婴儿肥的手抱着女子的指腹吸—吮着,大大的黑溜眼珠子眨也不眨地看着那一直‘骚扰’她的女子,不是伊伊呀呀就是咯咯失笑,好不童真可爱。
落桃纷扬,女子一身蓝纱裙清雅绝尘,不惹尘埃,绸墨发丝盈盈飘动,怀里抱着婴儿坐着桃木藤椅上,远远一看,好一副让人赏心悦目的慈母图。
数步外,屋槛负立着一名男子,他一身玄锦素衣风采卓绝,独世无双的五宫俊雅不凡,谪贵气质在眉宇间彰显无疑。
他手里攥着狐裘披风,潭眸看着远处的‘慈母图’时,略略稍暗,手隐隐攥紧,心头划过一丝凄楚。
跨步上前,男子不动声色地走到女子身边,将手中的狐裘披风搭在她身上,未等她反应过来,温热的吻已落在她含笑地唇上,勾缠吸吮,热情如火,丝毫不给对方半分拒绝的余地。
落英缤纷,唯美烂漫,佳人如画。
“唔……”君子言待反应过来,清颜一窘,别过脸微微挣扎着:“锡儿还在呢?”声线含媚地娇嗔着。
君子言低眸看了一眼正泛着丹凤眼看着君子言和夙煞绝的婴儿,嫩嫩的婴儿咯咯露笑地看着他们,皆是好奇。
霎时,君子言大脑一阵冲血,红艳若李,抬眸狠瞪他一眼:“不许胡闹!”
这样的表情与勾-引、撩,拨无异。
夙煞绝只觉心头一痒,忍不住再次覆上那嫣红的唇瓣,碾转索取着,声线沙哑低沉:“你一大早就起身背着自家夫君侍候别的男子,你就不怕我吃醋吗?”说话间,唇在她滑腻的颊边印下几吻,偷了几香,眸中的幸福溺爱更深。
成亲十六个月,他对她的爱只增无减,占有欲也越来越强,只要不粘在一起,他就浑身不自在。
这小子才来桃花谷几天啊,她就冷落他,他能不吃醋吗?怎么说他也是个正常男子,岂可任由他人夺了宠,任由这没良心地将自己打入冷宫?
君子言一阵无语,他口说所说的‘男子’不过是才产下满四个月的婴儿,夙王爷,你这醋也吃得太没边了吧!
“胡扯,夕儿再有一个月便要和你那个入赘将军府的得力侍卫木头成亲,此时将军府忙得不可开交,这孩子才送过来几天啊,你就这样!难道你要我对锡儿不管不顾嘛?嘁,小心眼。”君子言俏瞪了他一眼。
这家伙,木头成亲也不过去,只派轩瀚那小老头和李郁白去充场面,自己却在这里‘风花雪月’,简直是‘情兽’不如。
夙煞绝清绝一笑,潭眸弯弯,大方地挤在藤木椅上,不顾君子言的扭捏,大方利落的将娘子抱坐在大褪上拥着,哼哼驳言:“我可从没跟你说过我夙煞绝是个大度之人,这小鬼,一大早就尿床哭喊,整天折腾你,粘着你,那我算什么,我可是你夫君,你还好意思说我,说,你要怎么安慰我?”
说着说着,男子的意志力已逐渐崩塌,正在她的脖颈耳坠流连忘返,一发不可收拾。
“你别闹!”夙王妃气结,他居然一大清早就发情咬她,可是现在有人在看耶。
夙煞绝眸色加深,借着此时的坐姿,将君子言牢牢地钳制在怀中,夭唇浅笑,带着严重的蛊惑:“子言,我们差不多有半个月没圆房了,我现在,想要你。”
温热的手棒着她的脸与自己唇舌勾缠,低沉的声线其意图非常明确。
偷过腥的猫哪能看着鱼儿不嘴馋,他已经忍够久了,她怎么可能毫不知觉。
自从半个月前完颜澈托他们照顾数日后,他便重新过起清新寡欲的日子,期间他都是只能看着,闻着,却不能‘吃’。
他一个正常男子,阳刚气盛,做到这地步,实是煎熬。
“可是……”君子言身形只觉无力酥软,仅有的理智也只是下意识地将脸别过,躲闪扭转着,岂料身子一动,顿时感受到臀间似有什么在变化。
霎时,君子言清颜一窘,侧过身,空出一只手推拒着,羞恼道:“夙煞绝,你给我安份点。”
那双剪眸如水旖旎,勾魂摄魄,夙煞绝只觉此时身体燥热难耐,将自己的脸贴向她,亲密地四唇相抵,诱哄着:“子言,他困了,把他搁下嘛,你这样抱在怀里,他呆会又该哭了,你再这样冷落我,我也快哭了!”
言罢,做作一张苦瓜脸,憋起嘴痴痴的看着自家娘子,代表着,他比那小子更需要‘侍候’。
闻言,君子言黑线爬满,嘴角抽抽,这人,可真无耻!
不过,这段时间,她似乎、好像、确实、大概冷落了他。
如今见他双眸满是委屈饥渴的看着她,使她一阵愧疚感作祟。
内心挣扎了几下,低眸一睨,果真见婴儿正张着嘴巴打着可爱的小哈欠,咬着婴儿肥的大拇指的模样极是骄憨,似是一早的折腾这时也出现了困意,大大的丹凤眼眨巴着看着他们几下后,再也受不住困意地阂上。
那单纯无害的模样使君子言心弦一动,剪眸变得黯然无泽,方才被男子撩拨的热情瞬时急速降温,心里生起一阵酸涩难忍。
察觉到不对劲,夙煞绝‘侵犯’的动作稍滞,染满情-欲的潭眸此时见她一脸黯然,直觉心揪一紧,棒着她的脸忧声问道:“子言,你怎么了?”
君子言抬眸,对上夙煞绝忧虑的目光抿嘴道:“绝,我也好想为你生个宝宝,我们成亲都一年零四个月了,怎么我的肚子还是没反应?我该不会是不能生养吧?”
一年多肚子没动静,没反应,曾为离婚律师的她早已在大脑敲了警钟,若真是不能生养,那她岂不是不能为心爱的人生得一男半女,岂不是让轩瀚的希望落空?
血归她三天两头喝一碗,可这肚子就是没反应。
闻言,夙煞绝身形一僵,潭眸睁膛,转蓦将眼中的慌措一收,安慰道:“别瞎说,你不过是寒体的关系所以较难受孕,而且我们成亲才一年多你急什么?这种事得看缘分急不来,况且有没有孩子对我来说都无所谓,我只要你!”
双臂揽紧她纤细的腰身,俊脸与她的清颜相贴,心头却盈满痛楚。
“可是夫妻间有个孩子才算完整,我不贪心的,只想为你生得一子,如果真的没有孩子的缘份那岂不遗憾?”脸埋在夙煞绝的脖颈闷声道。
她也知道这种事强求不得,更知道这副身子比一般人还要难受孕。
可是,她就是做不到顺其若然。一年多过去了,她的肚子毫无动静,让她想要顺其自然都难。
“世俗的目光或许真的有了孩子夫妻间才算圆满,可是我夙煞绝的‘圆满’只要有你就够了’,有无子谪对我来说根本不重要。而且,产子非常人能忍,我不想看你受累。记住,桃花谷就是我们的家,你,是我夙煞绝这一生想要珍爱疼惜的妻子。我只想与你长相厮守,过完这完整的一生,如此便够了。而且,你可别忘了,我们还有轩瀚,他口里每天的一声爹、娘亲,可不是白叫的,他就是我们的儿子,所以,孩子的事你不必介怀,一切顺其自然便是,有就有,没有也无所谓,把心放宽些,嗯?”夙煞绝双眸脉脉深情地看着她,每个字眼,都溢满心疼,怜惜、真挚。
他不求儿孙满堂,只求心爱之人平平安安地陪他过一辈子便足矣。
他的声音泉润低沉,如暖暖的清风抚过心弦,令她胸头盈暖,即使再大的失落也已然转瞬化为乌有。
能得此夫,此生足矣!
“恩!”君子言将脸埋进他的胸前,眸光泛红,在他怀里微微螓首,算是应允。
夙煞绝见她不再耿耿于怀,顿觉心头一松,揽紧她的身子看着她手中睡得香甜的‘侄子’,夭唇扬起一笑,吻贴在她的脸颊:“锡儿已经睡着了,先把他放下吧,然后……!”最后几个字贴着她的耳圈喃喃低语的撩,拨着,眸色顿色加深。
暧昧的话使君子言清颜瞬时绯红若李,还未做出回应,已被他拦腰抱起,使她惊笑一声,下意识地抱紧怀中婴儿。抬脸嗔道:“我自己会走,你这样会惊醒他的。”
夙煞绝笑得一脸坦荡:“我保证他在两个时辰内不会醒。”
点了‘睡穴’,应该够这小子睡上好几个时辰,他可不想‘好事’做到一半就被人搅黄了。
“你……你先放我下来啦!”
夙煞绝抱着妻子不放,其中还故意旋转一圈,惹得君子言失笑,轻柔的笑声在桃花谷回荡。
落桃如雪,飘渺烂漫,女子笑嫣如花,声若银铃动听。
满簇满拥地桃花树下,一对相爱的壁人幸福的嘻笑着,那样唯美的画面仿若被人设下了一层结界,使人无法靠近。
二人衣袂随风轻扬,旖旎的弧度如一朵盛绽的雪莲,笑声交织一片,在与世隔绝的桃花谷幸福地回荡着。
待将婴儿放下,夙煞绝掩门一闭,热情地将她拦腰抱起,夭唇覆上她的红唇,热情索取。腰带渐宽,衣袂褪去,女子顿觉胸前一凉,欲拒还迎地微微退缩。
男子修长有力的腿勾缠住她的,不让她后退。赤诚相见的上身朝她一压,滚烫的胸膛将温度传递过去。
“别动!”低沉的字眼迸出,男子眸色加深,轻柔的将她的碧玉发簪取下。
温热的双手在她身上游移,吻,密密麻麻地落在她白嫩赤玉,滑腻如绸的肌肤。
君子言剪眸生媚,身若滩泥般酥麻柔软,双手无力地伸向他的脖颈勾缠住,承纳着他的热情。两人唇瓣相贴,舌齿勾缠,碾转反恻,意乱情迷地吸吮着。
突然,君子言只觉腹中一阵作呕翻涌,红润的脸上顿然刷白如纸,双手将夙煞绝推开,脸微转朝向塌外,难受地作呕着:“呕——”
夙煞绝神色骤变,急道:“子言,你怎么了?”
“不知道,突然觉得很不舒服,我,呕……”君子言再次俯下身干呕,难受得双眉紧颦。
夙煞绝体内的欲念被淋灭,利落下塌赶紧端来一杯清水给她喇口,自己随便一套外袍,然后将她用裘狐被裹紧,将她的手执起一捏,按向她的脉门。
霎时,夙煞绝俊容唰白如雪,不敢置信地看着君子言:“你,你那天的血归没喝?”
“什么时候?”君子言一阵莫名!
“就是,就是完颜澈来谷那天,我把‘血归’,搁在桌子上,你,你都没喝吗?”夙煞绝紧张问道。
君子言仔细回想,道:“我那一天,好像不小心把药洒了,所以没喝,怎么了吗?”
闻言,夙煞绝倒抽一气,浑身瑟瑟发颤。
一个月前,他与她圆房的次日,正好完颜澈来谷。他见她正睡得香,便不忍唤醒,只是将‘血归’搁在桌子上,回头见那药碗不在,本以为血归她已喝下,却不料到,她竟然没喝!
刹时,夙煞绝如处冰窑般森冷刺骨,她竟然有了喜脉!
若是常人,在得知妻子怀孕后,他定会欣喜若狂。
可是,对于夙煞绝来说,却如同恶梦一场。
刹时间,男子俊颜煞白如纸,俊额双鬓溢出层层细汗,神情呆滞。
“绝,你怎么不说话?我怎么了?”见他神情不对,君子言伸手在他眼前晃一晃,忍住腹中的恶心感疑惑问道。
第一次见到他如此失态,似是被什么惊吓到一般。难道,她的脉博有什么异状?
眼前的细玉柔荑摇晃间,将夙煞绝失滞的神智唤回,他双眸稍愣,赶紧收回失态的表情。
然而,当对上她疑惑探究的双眸时,他的呼吸顿然一窒,心如针扎一般,瞬时,舌头打结:“子言,我……”
剩下的话却被生生哽在喉中,喉咙似被强硬塞下一块铅石般,话不成音。
见他欲言双止,君子言抑下心头的疑惑浅笑道:“到底怎么了?”
夙煞绝潭眸稍暗,伸手攥紧她的细玉柔荑,那冰冷的的温度让五味杂陈,将她温柔地纳进怀里,俊脸埋进她的脖颈,吸呐着她的淡兰馨芳的体香。唯有这样,他才会觉得踏实,觉得心不会惶然不安。
一时间,他不知如何回答妻子的问题,更无法面对她那双澄冽聪慧的双眸,怕被立即洞察。
他的身体正在瑟瑟发抖,如此反常的他使君子言更是困惑不已,他到底怎么了?
“绝,有什么事别藏着掖着,我们是夫妻,任何事都应该坦诚相待。”君子拍拍他的后背,示意他说下去。
“子言,如果,如果……”男子潭眸挣扎犹豫,咬字不定,他说不出口,那样寒心的话他没有勇气乞求。
“你倒是说下去啊?如果什么?还好,我方才不过是胃不舒坦,作呕几声而已,你别太紧张,我没事的。”君子言揽紧他的腰身,安慰道。
心里浅叹一息,他就是过于在乎自己,才会终日患得患失。
有时,她真不明白煞绝心里在想什么,对自己的疼爱,紧张得有些过份,让她感动之余更多的是心疼。
正疑惑不明间,蓦地,一个有力的假设性进入脑海。
君子言霎时双眸睁膛烁亮,作呕,难道?
如此念头一闪,她即刻将两人分开,期盼地看着夙煞绝,紧张问道:“绝,我,是不是有喜了?”
可是,绝的反应却好像不是!
闻言,夙煞绝潭眸睁膛一怔,转蓦避开她充满期盼热枕的目光。
那样的目光,让他不忍心欺瞒,更不忍心让她失望。挣扎挪揄半晌,夙煞绝最终还是沉重地点点头。
闻言,君子言脑中一阵嗡嗡作响,双眸睁膛突圆,不敢置信地看着夙煞绝。
转蓦,心如开绽的莲花,欣喜若狂,如踩云端般飘渺。
她,真的怀孕了?
待反应过来,君子言即刻展颜笑开,上前攥住夙煞绝的手,再一次紧张问道:“你,你没有骗我吧?要不要,再替我把脉确定一下,太突然了,我……都有些不敢相信。我,我真的,要做娘亲了吗?我肚子里真的怀有宝宝了对不对?你……会不会诊断了?”
即使是一向冷静淡定的她,此时也难免会激奋过度而导致张口结舌。
身子霍然被夙煞绝紧紧抱住,双臂手紧,力道用到极致。与她成亲至今,第一次见她这般欣喜若狂。幽深的潭眸泛红,心如被人狠狠撕扯着,痛得无以复加。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连摇头的勇气都没有。
可是……他却必须做出残忍的决定!
夭唇微颤,缓缓启音:“子言,我们马上……堕掉他!”口气忐忑,却不容拒绝,双臂收紧,生怕她下一刻会离开。
这个时候若是堕掉定不会对身体造成极大的影响,与她的平安权衡起来,他宁愿不要子谪!
此话一出,君子言激奋的心情如在寒冬被人从头淋下一盆冰水,浑身发颤。
她倒抽凉气不敢置信地抬眸看着他,泉眸迸射出森冷的的寒意,直透心脉,颤抖的声线冷冷启出:“你再说一遍!”温驯的眉宇被愠怒所替,裘狐下的双手紧握成拳。
如此森寒愤恨的眼神似一道寒流,将桃木屋的暖气驱逐,只剩窒息。
夙煞绝只觉后背生凉,潭眸不禁心虚躲闪。喉咙哽硬,屏息稳气后,镇定回道:“这个孩子我们不要,以后也不会要任何骨血,现在就把他堕……“
“啪!”清脆的声音撕破死寂,携带着女子的愤然与失望。
夙煞绝被意料中的掴掌搧得俊颜一偏,白玉的颊掌印突兀,触目惊心。
潭眸泛红若赤,心如刀剜,然而,双眸却坚决不移。
“那是你的骨肉,你居然说不要?夙煞绝,你到底有没有人性?你凭什么可以如此绝情的命令我……”轻柔的声线带着几丝冷笑。
泪,从眸眶夺出,顺着脸庞滑落,滴在裘狐隐没,转蓦渗透。
然,这滴泪,却足以让君子言寒透身心。
第一次,她对这个男子产生质疑。他,怎么可以如此绝然地说出那种令人心寒的话?
而她的泪亦如一把利箭刺进夙煞绝的心,瞬间血口淋漓。
“子言,你必须听我的话……”夙煞绝心弦一震,惶然不安地按住她的肩膀,痛苦道。
“你别碰我,出去。”君子言愤力拨开他的手,心已寒透生凉。
“我……我赌不起,我赌不起啊!你的身体根本不适合产子,我真的赌不起!”夙煞绝强行将她的身子扳正,低沉的声线哽咽道出。
“所以,那些血归,不是给我进补而是避孕,是吗?”怪不得他方才会那样问,原来一年多她所喝下个的‘进补’药,实则是避孕的‘良药’。
夙煞绝眸波一颤,满腔苦涩的僵硬点头。
赤红的掌印使君子言心头滑过一丝愧疚,伸手覆上他的俊颜,方才她是被气坏了。剪眸泛红的哽咽道:“你不应该骗我,成亲前更可以坦诚告知,为何要用这种方式?难道在你眼中我君子言就那么脆弱吗?我有我的思想,更有知道的权利,夫妻本就是一体的,如果不能做到坦诚相待,那还算是‘夫妻’吗?”
闻言,夙煞绝潭眸微颤,伸手覆上她的柔荑,将她紧紧抱住,双眸泛红浮雾,近乎祈乞地道:“对不起,是我不对,无论我的方式如何我终究是骗了你,你生气是应该的。但,孩子的事你必须听我一次,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要求你那样做的,那是我们的骨肉,我也不舍,可是,我赌不起,也输不起!所以,趁现在胎儿还不足满月,马上堕掉,这一生我夙煞绝只想与你白首相偕,不求儿孙满堂,你就依我一次。”
这样的决定也许对未出世的骨肉很残忍,可是,选其一的结果他只能毫不犹豫的选择妻子,若她有不测,他又生亦何欢?
“没有试过你怎么知道不可以?”君子言反驳道。
“试?试的后果有多严重你知不知道?你能不能为我想一想别一意孤行,我不想自己后悔,更不想让你冒这种没有把握的险,你懂吗?”夙煞绝潭眸一冽,俊颜生寒,咬字颇重。
她根本就不知道产子对她的身体而言是多大的负荷,就是常人都有可能在产子过程中流产,她的身子比一般女子难产的可能性更大。
他赌不起,也输不起,他无法想象只剩一人独守残身的画面,更无法接受即将失去她的可能。
“我懂,可是若真的只是不能受孕也便罢了,但如今既然怀上了那就证明这个孩子和我们之间的缘份是注定的,堕掉的话日后一定会后悔的,绝,我们经历了那么多,这一次也一定可以安然度过,而且,你忍心这样残忍的对他吗?”君子言攥紧他的手覆上自己的腹部,试图劝说。
自从被带到这里,她和他什么样的劫数没经历过,既然冥冥中安排了这个孩子,她就应该相信这次也会安然度过。
然而,夙煞绝的话却将她最后的希翼扼杀,覆在腹部的手一颤,蓦然抽开,目光微冽,语气强硬道:“我能,若你不忍心,我可以狠下心来,我不需要一个随时能夺走你生命的骨肉,所以这次,你非听我不可。”
闻言,君子言只觉大脑一阵嗡隆作响,脸色唰然苍白,浑身颤抖着,紧咬唇冷冷狠瞪着他,目光似一柄刀刃犀利。
她没有办法接受这种解释,若真那样的话,如同亲手杀了骨肉,又有什么区别。
“子言,你就听我一次,别逼我用强硬的方式,我求你。”夙煞绝心若荆刺,哽咽的声线满是悲切。
君子言却猛烈将他推开,含泪愤言道:“夙煞绝,你若敢像完颜澈那样对我灌红花,我会恨你,更会马上离开你,从此我们夫妻恩断义绝。”
犀利狠硬的话使夙煞绝如坠寒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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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谷
桃花漫扬,窸窣雨下。
雨不大,可那雨滴渗土的声音却让人觉得份外压抑。
整个天空,黑压压地!
屋外,夙煞绝端着刚煮好的药粥在门外挪揄止步,神色憔悴,双眸赤红无泽。
身后,木质轮椅上坐着一名紫锦少年,已十二岁的他比起一年前更添沉着稳重。未等夙煞绝伸手叩门,夙轩瀚已忧声地朝风唤道:“娘亲,爹为你做了一些粥,你开门好吗?”
屋里的人仍然没有回话,静得几乎无人,若不是爹终日在外守着,他们都差点以为,娘亲已经离开桃花谷。
三天前他从将军府回来后,锡儿便被澈叔叔抱回将军府。桃花谷恢复了以往的与世无绝,然而,他却万万没想到,一向恩爱的爹娘,居然吵架了。更意外的是,一向盼望给自己生个妹妹弟弟的娘亲终于有了喜脉,却非堕掉不可,从尊叔叔口里,他才知晓一切缘由。
三天过去了,无论爹一天端多少吃的在外面让自己叩门,娘亲就是不开门,将自己闷在床上,紧拴着屋门不出来。
而爹除了心疼,叹气,也只能陪着娘亲僵持着,不吃不喝,呆在外面候着。
本仅一墙之隔,可是,在没有得到娘亲的同意之前,在娘亲没有妥协之前,爹却只能在外面候着,只希望娘亲可以想明白他的一片苦心。
然而,三天过去了,屋里的人安静得不像话,爹终于忍不住亲自叩门。
“子言,你,开门好吗?先吃点东西,你现在的身子饿不得。”夙煞绝声线沙哑低沉,如磨板一般干涩难听。
三夜未曾合眼的潭眸赤红肿涨,下巴的青渣已长出些许,整个人更显憔悴不堪。
夙轩瀚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只是,这种事,他半分都渗和不得!
屋里
空气凉薄,暖炉里的炭已经燃尽,丝丝的寒意随着天气的变化直透心扉。
床塌上,君子言披头散发,两眸无神,晶莹酸苦的泪,顺着眼角滑过鼻翼,渗入发丝消失。
纤细的身子一动不动侧裹着狐裘,双眸失焦空洞地望着前方,全身只觉冷得发颤。
三天未曾进食,身体已然有些吃不消,可是,她却不敢吃‘儿子’端来的膳食。她怕,那将会是堕掉胎儿的毒药。
这三天里她的脑子从未如此清醒过,她要这个孩子,她要为绝生下他!因为,也许错过了这一次,她就无法再拥有子谪。
一年多以来他可以用进补的借口让自己避孕,让自己未曾察觉,这种善意的欺瞒让她心疼,更让她觉得自惭形溃。
从来,都是他为她付出,而她,除了接纳,承受,都没有真正地为他做过一件有意义的事,这一次,她一定要保住这个骨血,因为,她是君子言,从不向命运妥协的君子言。
手抚上腹部,唇边扬起甜苦渗半的幸福笑意:“宝宝,你会陪娘度过难关的,是吗?娘亲,一定会保护你,别怕!”
游丝的声音在空气流转,流动着丝丝暖意!
‘砰……’震膜的声音划破整座桃花谷,桃木门被人强行撞开。
雨天的光线透进屋里,比平日要显得阴暗一些。然对三日未曾启门的屋子来说,这种光线极是刺眼。
床塌上的女子身子一缩,攥紧裘狐,一手护住腹部。
急促的脚步声朝床塌步来,男子将药粥搁下,强行将君子言扶起,看着明显苍白憔悴的妻子,心蓦然收紧,心疼道:“子言,喝点东西吧,你已经三天没有进食了,这样对你的身子不好,会造成负坦的,来,吃点吧。”
手勺起一羹端到她嘴边,带着热腾的烟气。
熟悉的药味扑鼻而来,君子言神经崩紧,愤力将他推开,伸手挥向桌子上的药膳将它被打翻在地,热腾腾地粥膳与斑驳成碎的瓷片相融,一地狼籍。
凉薄的空气多了凄楚,压抑。
夙煞绝的身子僵在那里,潭眸溢满浓浓的心疼。
君子言的手下意识地护住腹部,朝他失控喝道:“我不吃,我什么也不吃,出去,出去……”声线没有半分说服力,双眸却是森冷蛰寒得骇人,脑中仅剩一个念头,那就是他一定在膳食下了手脚,一定是!
看着这样的妻子,夙煞绝再也无法忍受,失声咆哮:“够了……你别再折磨自己,别再折磨我了。”
上前强硬地上前将她抱在怀里,不给她半分拒绝的机会,力道之大,几乎将她的腰掐断。
“我答应你,我什么都答应你!”妥协的字眼里是他抱着生死相随的决心。
夫妻间相守相依到底有多难?
他只知道倘若失去她便从此不再有活下去的勇气,没有所谓的潇洒,他,将会什么都不是。
她说得对,夫妻是一体的,既然如此,他愿意相伴左右。
闻言,君子言身形一僵,在他怀里挣扎的动作蓦然停止,抬眸质疑地望着夙煞绝:“真的?不是骗我?不是哄我?”
若真的如此,她与他的夫妻情份,也做到头了!
看出她眼里的质疑,夙煞绝心头一滑萋苦,手棒住她与自己一样苍白憔悴的容颜,额头相抵,深叹一息后,妥协迸言:“真的,我不会再逼你堕胎了。那天我把话说重了你原谅我,我当时就是慌糊涂了,你说得对,我不应该对孩子如此残忍,因为他是我们生命的延续,我没有权利逼你那么做,我答应你,以后什么事都不瞒着你。”
即使,这个‘以后’也许很短,他都愿意相随左右。
男子温热的泪夺眶滴滑在君子言的脸上,烫得她浑身一颤,也温暖得如一抹朝阳清风,顷刻胸腔只觉暖烘烘地!
“呜呜……!”君子言失控得将脸埋在他的怀里,喜极而泣的放声大哭,像个任性的孩子。
夙煞绝眸光宠溺,小心翼翼圈抱住她的腰身,轻拍她的后背自责:“是我不好,是我不好……”
君子言更紧的抱住他,听着他的自责哭得更加肆无忌惮,心疼与心酸在彼此的心头渗杂翻涌。
爱,如蔓藤肆长,又被那尖锐的刺扎得遍体淋伤,这三天,明明彼此都那般思念,却倔强得谁也不肯退让一步,只为护对方周全。
好在,两人的‘良苦用心’都得到了惺惺相惜。
屋外,夙轩瀚和李郁白也红了眼眶,小世子眼神一使,面瘫侍卫即刻领会,将桃木门轻轻掩上。
屋内
“绝,我们给宝宝起个名字吧,恩……最好是不管男女都能用的名字!”君子言总算哭够了,如天下初为人母的女子一般,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不管男女,都好,都是她和绝的骨肉。
“这个一时半会,我还真想不出来,还有九个月,我们慢慢想。”夙煞绝笑得无奈,憔悴的脸上这时才有了‘初为人父’的幸福。
过去,他太排斥孩子的存在,每次她一说,他便拧眉避开话题。
这个名字他得好好琢磨,名字就是父母给儿子的礼物,不能轻视。
“嗯,都听夫君的。”君子言附和颔首,用力地揽紧他的腰身。看了那碗被自己打翻的粥膳,心头的愧疚满溢胸腔,抬眸咬唇道:“绝,我饿了,宝宝也饿了!”
夙煞绝闻言扑哧一笑,额头相抵,佯怒冷哼:“哼,三天不吃,我们一家三口饿死算了。”
“别啊,孩子是无辜的。”君子言憋屈道。
“那我呢?”夙煞绝愤哼,真恼了,酸酸醋意在空气横肆。
“……”一时间,有人沉默心虚了。
屋外
“走吧,给娘亲再准备一碗药膳。”夙轩瀚星眸灼亮若唇,唇角含笑,故作老气横秋地道,然而,心头却划过一抹沉重的忧虑!
“是,少主!”李郁白握住木质轮椅的扶把。
远处,烟雨蒙蒙中,烟发白衣男子负手而立。
双眸在看着少年朝自己方向‘走’来时,冰冷的的寒眸,才多了几分暖意,淡淡的笑勾起,盈满慈爱,手中的翠绿玉竹在空气里泛着光泽,冰冷而寒彻。
寒眸游移到他们身后的那间紧掩的桃木屋,叹息在心头无声浅叹!
何必!何必!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