褪去夜慕的屏障,朝阳至东方升起,溢射万物四方,天空青色朗朗。
夙王府,墨呤阁
虚设雅奢的寝阁里,暖炉虚置赤楠矮案。
熏香烟绕缕缕,喜贴红赤夺目,溢满新婚燕尔的甜蜜与喜气。
隔着红纱,绕过赤竹屏风,隐见一张绣着龙凤呈祥的高枕软榻上,一对新婚夫妇紧拥而眠。
男子身形侧卧,上身赤*祼隐现,暴露在空气外的是结实有力的后背,满头黑发慵懒垂肩披肩,带着几分散漫蛊惑的风情。修长有力的手臂钳揽住身侧的女子,俊雅贵气的脸上溢满幸福的笑意,幽深的潭眸此时烁烁发亮地痴望着正睡得香甜的爱妻身上。
红袄被下,女子如玉若脂的身子更映衬得晶莹剔透,水嫩润泽,惹人爱怜。三千青丝披散在红艳夺目的红袄被褥,墨白相间中,她细玉白鹤的脖颈布满几处暧昧的红斑玫瑰。胸下的酥软在毛绒绒地赤袄被下半遮半露,妩媚风情尽现无遗。
脸颊粘沾几缕绸亮的青丝,红润绯李的清颜在空气中泛着动人的光泽,眉宇平舒,紧阂的剪眸长睫若蝶,弯弯翘起,温驯可人。琼鼻小巧秀气,红艳娇润的樱唇微张,吐气如兰,惹人采拮。
经过洞房花烛的雨露初融,如今她身上每一处都绽放着罂粟诱惑,诱惑着偷窥者一尝芳泽,而不是望梅止渴。
夙煞绝夭唇轻抿,眸色一深,最终还是不安份地俯下身吻在她圆润的秀肩,性感的锁骨。
厚实温热的身子覆上她纤细的身子,一只手揽进她的盈柳腰枝,一只手不安份地在她身上四处侵犯,独享其芳。
然而这一动,却让受侵者即刻嘤吟一声,君子言黛眉微颦。
酸疼的腰肢让她手下意识地推拒着,身子却无意识地挨向那副温暖厚实的怀中,不满地娇嗔着。“别闹了,让我再睡一下!”
然,这番可人的模样却该死的妩媚撩披,夙煞绝剑眉紧蹙,看她这副疲倦的模样,慵懒一笑,看来昨晚真是把她累坏了。
将她压塌在自己的身上,轻轻抚着她的后背,笑意皆是满足。
昨晚折腾了她一夜,她已经累到不行,而他便揽着温香软玉的爱妻夜不能眠。
他沉侵在虚浮的幸福不能自拔,不敢睡,深怕一睁眼眼前的一切都是幻影痴梦。
所以,后半夜都盯着她看,越看越幸福,越看越惶然,看到他心疼,心酸,不忍。
不够,真的看不够,她的一切都看不够。
“子言,活了二十八年,我第一次觉得活着是一种满足!你永远都像这样呆在我怀里,别离开我,嗯?”泉润磁性的声线满是恳乞,双臂收圈,脸埋在女子的发间吸吮着她身上的气息,隐叹一息。
眸微抬,感觉到他的不安,女子心如针扎闷疼。温软的身子忍着腰肢的酸疼在他怀里微微挣开支起,浅笑:“想什么呢?我不是在你这里吗?都是夫妻了,我还能跑哪去!”
将她轻柔地反压在身下,一阵缠绵窒息的索取后慢慢慢成轻盈的浅啄细吻,抵着她的唇沙哑地哼声笑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反正你这辈子休想逃。”
厚实的身子把她压个扎实窒息,脸埋在她脖颈,用鼻尖磨蹭着,口气皆显霸道。
君子言玉臂圈抱住他的腰身,在他耳畔宣言:“我发誓,我君子言这辈子都是你的,还有,你也是我的,永远都是。”清柔的声调满是皆是傲漫不羁。
“嗯!”夙煞绝失笑,然而,眸光却闪过黯淡愧疚!
半个时辰后
两人沐浴更衣,君子言如一般的新婚夫妇无异,为夫君整衣着装。
而夙煞绝也不闲着,为她绾发画眉,不识偷香几个,两人尽显恩爱。
“今天我带你认识一个人。”夙煞绝执起她的手轻吻,笑道。
“谁啊?”君子言一愣,笑问,剪眸满是好奇。
“‘卧潜阁’阁主墨随风,我们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生死之交。”夙煞绝爱溺一笑。揽紧她的腰声续言:“我们如果没有他,也许你早就死在‘铁扇无名’的铁刃下,而我,也许也躲不过大皇子‘平远候’的‘暗杀冷卫’,他啊,功德无量!”
听此,君子言剪眸轻颤,满是惊诧,抑脸笑道:“那,我非见不可!”眸光皆是浓重的好奇。
“你一定会喜欢‘他’的。”夙煞绝暧昧一笑。
“啊?”君子言颦眉一愣,感觉他话里暗藏玄机。
此时,门阺被人轻扣两声,玲珑银铃般的声线响起:“王爷,血归熬好了。”
闻言,夙煞绝笑容一僵,潭眸躲闪着君子言不解的目光,回道:“端进来。”
“是,王爷!”玲珑启门而入。
对二人福身请安:“奴婢给王爷、王妃请安。”杏眸望向君子言时,皆是暧昧。
君子言对这种称呼和那暧昧的目光有些不适应,干笑问向夙煞绝,眸光闪过忧虑:“血归是什么?你伤势未愈啊?”
“呃……不是我,是你喝的!”夙煞绝回言,潭眸闪过一丝忐忑。
“我?你要我喝那碗像血一样的药?”君子言剪眸一膛,低眸看了那碗血淋淋的‘药’,只觉腹部一阵翻涌。
未等夙煞绝回答,丫环玲珑躬身回道:“启禀王妃,这可是王爷在未成亲前亲自为王妃去‘药王谷’所采拮的血归药籽然后日夜细心培植出来的,今日王爷还为王妃煲这血归,为的就是要给王妃补身子,而且这一碗血归蕴含着王爷对王妃的浓浓情意和用心良苦,难道,王妃舍得不喝?”
闻言,君子言一愣,侧眸看着他,见他只是浅浅含笑,心头只觉暖暖旖旎:“既然如此,这碗血归就是毒药,我君子言也要把它喝了。”
言罢,忍着胃部翻涌的反感,端起‘药’果断饮下。
夙煞绝潭眸收缩,看着她喝下去的动作,俊颜霍然刷白,袖下的拳头紧握,浑身微颤。
“好了!”君子言将碗搁下,拿帕拭唇,忙含一块蜜饯,对着玲珑蹙眉道。
血归不是很苦,但对于不常吃药的她,很是反感。
“很苦是不是?委屈你了!”夙煞绝一把揽住她的腰身,为她抚顺后背,眸光溢满复杂揪结。
“没事?其实不苦,只是不常吃药,喝起来有些不适应。”君子言摇头解释,眉头却是紧蹙未舒。比起他对自己的用心,这些苦又算得了什么?
“王爷,墨阁主兄妹二人已在正厅等候多时,请王爷、王妃过去。”玲珑见两位主子抱在一起,秀容一红,端起空碗,恭敬禀道。
“知道了!”夙煞绝颔首一应,而后对君子言道:“走吧!”
“嗯!”君子言浅笑螓首,眸光皆是幸福流光,未曾察觉到他眸中的异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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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
恢宏大气的客座上,落座着一男一女。
男的一身青衫儒雅,丹凤黑眸狭长灼亮,五官俊柔相合,既有男子的俊秀,眉宇间也有女儿家的阴柔。
他,便是在江湖雄霸一方的‘卧潜阁’阁主墨随风。
此时的他正一脸不耐烦地等着,和一脸黑线地看着正在发花痴的‘妹妹’墨二小姐墨随湘。
“老二,你可不可以收回你垂涎欲滴的口水,这可是夙王府,坐正经一点。”墨阁主坐姿端正,气质儒雅,玉润声调溢满隐怒,满是恨铁不成钢。
他就知道,不该将她出来。
而,反观那俏丽可佳,一身杏色厚锦罗裙的二小姐却是身形斜坐,一手撑腮,两眸处于呆滞状态,润泽桃唇不时还挂着傻笑。
听到兄长的低斥,墨随湘失神地答非所问:“哎,我以为天底下的男人都死光了,却没想到!”
“死光,谁死光?你哥我不是男人吗?咳……不是活生生的坐在这里,你脑袋瓜里到底在瞎想什么,真是胡扯。”墨随风奇怒蠢蠢欲动,若在‘卧潜阁’,她早吃他的拳头了。
“你不会懂的,哎呀,这世上怎么会有那么俊毅不凡的男子,怎么会呢?哥,我现在才突然发现你真不是男人?比起他来,全身上下,几乎找不到一点男子该有的象征。”
言罢,一手无意识地端起秀绾贴颊的青丝,却不知这句话已引来兄长忍无可忍的暴斥。
“不过是一个将军,就把你迷得团团转,你可真出息!他只是顾着妹妹才顺便扶你一下,你倒是自作多情。”墨随风只差没气得掐死他,竟为了一个外人诋毁他。
“这样就够了,缘份果真妙不可言,哦,我的心又在跳动了。”墨随湘伸手捂胸,若他还在,该有多好。
昨晚,饮喜酒时,因为人多拥挤,兄长一来就被人团团围住,拉扰生意,而她却被遗落一方。
突然,有人拦了她一下,她如柳的身形一个趔趄险此拌倒,她手无意识的一抓,只听到一声尖呼。
瞬时两个身影闪来,那人揽住她的腰身,一个莲花一旋,稳稳落地。
那一瞬时旋转间,她便知道,哦,她沦陷了。
还有他对自己冷酷的眼神,蹙眉不满地神情,更是让她不可自拔地沉了下去。
然而,墨二小姐却不知道,当时完颜澈大将军不过是看妹妹险此拌倒时的上前一扶。
却不料竟被段侍卫抢先了一步,而他被段侍卫的一撞,身形一旋间,理所当然地扶了‘二小姐’一把!
正在墨随风一脸受不了得几乎要抓狂时,一道熟悉的声线传来。
“随风!”
闻声望去,墨随风阴郁的脸色才慢慢转暖,起身作揖恭贺:“恭喜你们觅得良缘,有情人终成眷属,昨日晚到了,没有看到你。呵呵……”
未等夙煞绝做出回应,只见君子言泉眸睁膛,待看清他容貌后,失声诧道:“是你!”
墨随风竟然是当日替她抢回银两的男子!
“嫂子好眼力!”墨随风儒雅一笑。
本以为一面之缘,她便会忘记,倒是没料到她还能记起他。
不过对于她,他可是印象深刻!
“意外吧,没想到昔日的义士,会变成我们的救命恩人。“夙煞绝笑道,原来冥冥中自有安排。
“恩,是挺意外的!墨阁主,谢谢你救了我们,子言不甚感激!”君子言谢道。
“嫂子不需要如此客气,你要谢也谢谢你夙大哥,夙大哥心思慎密脱,考虑周到,才保全了你的性命,所谓患难见真情,看到你们两情相悦,情比金坚,很是欣慰。随风希望你们好好珍惜彼此得来不易的感情。”墨随风儒雅一笑。
“我们会的。”君子言与夙煞绝相视一笑,朝他颔首道。
突然,君子言注意力转向墨随风的旁座,对那正托腮失神的女子面露疑惑,问道:“这位是?”。
“随风的二妹,墨随湘。”夙煞绝笑着介绍,君子言看过去,却发现那丫头好像有点不对劲,傻呼呼的,不由困惑的看向墨随风。
夙煞绝见一向话多的墨随湘顿时变得呆滞失魂,同样不解地看向墨随风,问道:“随湘怎么了?怎么两眼发光,却一副失了魂魄的模样?”
“呃,她!咳……”墨随风舌头直打结,只觉那丫头简直丢脸到家,索性不提:“她就是老毛病犯了,甭管他。”
“老毛病?”君子言两眸疑惑,只觉那女子的表情很是滑稽,脑中闪过两个字眼‘花痴’。忍笑不禁地上前走向她,谦礼道:“墨姑娘,墨姑娘!”手伸到眼前晃了几下。
然而,那二小姐还是呆滞的份。
君子言与夙煞绝面面相觑,又看向墨随风。
“嫂子别搭理她,她,她毛病一犯就是这样,一会儿就没事了!”墨随风伸手抹汗,总不得说她此时是在想男人吧?
“既然来了就住几天,何必那么急匆匆!”夙煞绝眉头一拧,一脸婉惜地道。
“是啊,就住两日,因为第三天我们就要隐居桃花谷了。”君子言浅笑道。
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墨随风要比一般的男子来得秀雅,不是阴柔的那种,而是那种有点像女儿家的那种秀雅,可是她的气质又不像!
难道是她的错觉?
“不巧了,过几日‘慕容山庄’要来‘卧潜阁’提亲,若非你大喜,我也不会离开。而且,我总不能让下人迎接吧,那样岂不是有失礼数?”墨随风同样一脸可惜。
恨铁不成钢的瞪了妹妹一眼,若这个妹妹肯争气,那他这个‘兄长’也可以高枕无忧了。
“提亲?慕容山庄?”夙煞绝一愣,满是疑惑。
“对,墨家与慕容家有世家婚约,提亲的对象便是慕容少庄主‘慕容羿’,而被提亲的对象,当然是我这不争气的妹妹墨随湘了。”墨随风失笑。
这两个冤家到时指定会打得落花流水,不过,现在,他也能随遇而安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反正,父母遗命不可违背。
“原来如此,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勉强,那后会有期。”夙煞绝正准备作揖施礼。
“若有机会,就去桃花谷看我们!”君子言笑道。
“一定!”墨随风作揖回言。
当墨随风说出‘慕容羿’三个字时,处于失神的墨随湘霍然起座。
大脑迅速运转,侧首对自家大哥凶煞道:“哥,你怎么还在想着提亲的事?我不是说了不嫁给慕容羿吗?你怎么还对外宣扬!”
俏脸因恼涨得通红,却更显朝气,口气满是喝斥,那气势,还真有点女霸王的气魄。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若可以让爹娘从坟里跳出来跟我点头,你便可不嫁。”墨随风拧眉,对夙煞绝、君子言尴尬一笑。
这臭丫头,发小姐脾气也不看状况!
夙煞绝和君子言朝他干干一笑,一脸‘你们继续’的态度!
“哼,要嫁你嫁,我墨随湘才不要嫁给那个好‘龙阳’的臭男人,我要自己去追寻幸福嫁给将军,哼哼!”言罢,墨随湘不管三七二十一,连哼三声后,脚步一溜,准备闪人。
只见一道青影一闪,墨二小姐后领被人攥住,只见墨阁主摇头叹息,恨铁不成钢的道:“家门不幸,出你这种不肖女,想开溜,也得过了我这关。”
随之,对夙煞绝连招呼也不打,两兄妹已凌空闪去,消失在夙王府正厅。
只听幽远中传来一声凄喝:“墨随风,我恨你,我诅咒你只能吃素,不能吃荤……!”
君子言看着傻眼,眨眨剪眸,问道:“将军?倒追将军?完颜澈?”
夙煞绝耸耸肩,一脸‘我也不知道’的表情,笑道:“我想不是说澈,估计是韩离吧?”
“不过,他们兄妹感情真好。”想起那二人方才离开的画面,君子言很是佩服。
盈柳腰身一紧,耳畔传来夙煞绝沙哑暧昧的爱语:“我们的感情才好。”
君子言清颜一红,哼道:“这可是正厅,人来人往的,你别乱来。”
“我们是夫妻,怕什么,他们不会那么没规矩的。”夙煞绝将她压向自己的,笑意盈盈地道,含笑的唇慢慢俯身,就快凑上。
君子言拧不过他,只能本能地闭上眼乖乖就范。
“爹,娘!你们在做什么?”突然,正厅传来一声琴睁童音。
两人亲密的动作一僵,默契十足地闻声望去。
只见木质轮椅上,正坐着他们的‘儿子’夙轩瀚,此时正一脸单纯无害地看着他们,还有身后一脸平静的烟发白衣男子毒尊。
“早啊!”毒尊淡定启言。
“早!”夙煞绝与君子言下意识地颔首附和。
瞬时,君子言才发现他们还粘在一起,迅速挣开男子的怀抱。双颊绯艳若李,信步走到‘儿子’面前,镇定解释道:“瀚儿,娘亲要去玉枫轩,你陪娘亲过去好不好。”
“好,瀚儿陪娘亲去。”夙轩瀚注意力被移开,星眸发亮。
霎时,木质轮椅发出重重地碾地声,母子二人一溜烟便不见人影。
最后,只留下夙煞绝与毒尊两人大眼瞪小眼。
见妻儿尴尬离开,夙煞绝眸光不舍地回座,为毒尊沏茗,心头一阵暖流洋溢。
毒尊端起杯掀羔低啜,淡定问道:“血归喝了?”
闻言,夙煞绝眸光一黯,颔首回道:“恩。”
“不后悔?”毒尊依然问得云淡风清,寒眸飘渺,不知望向何方。
“我,”夙煞绝脸色煞白,潭眸闪过一抹痛苦,迟疑片刻后摇头回答:“不后悔!”
“那就好!”毒尊依旧一脸平静,置身事外。
夙煞绝手微颤,将杯中香茗饮尽,却饮得太快被呛得连连咳嗽。
见状,毒尊寒眸一抹深意的精芒一闪:“没有自信不后悔就别硬撑,否则她不会原谅你的。”口气意味深长。
言罢,白衣身形已飘然离开,只剩下握紧拳头的夙煞绝。
潭眸紧阂,而后睁开,迸射出坚决的光芒。
他,不后悔!
两日后
玉枫轩
“你要离京一年?”夙煞绝潭眸膛睁,对完颜澈的决择很意外。
他和子言都要离开这里隐居桃花谷了,为何他还要如此?老太君肯吗?六弟怎么就答应了?
“你这么大惊小怪作甚,我只是突然想四处走走,反正现在国家安定,‘平远候’已经擒获,我在不在,都无所谓。”完颜澈兀自一笑。
方才看到子言和瀚儿两人在一起,那种母子温馨的画面让他受不了。
他不想亲眼看着他们离开桃花谷,他只要记住他与兮言在一起的时光,而不是去关注他们一家子的幸福生活。
听此,夙煞绝也不再说什么,沉声道:“若有空,去桃花谷看看我们吧。”
“怎么?是在我面前炫耀你此时一家团娶,有妻有儿的幸福人生吗?得了,我只想一个人呆着游遍戟晋大江南北。”完颜澈冷睨了他一眼,道:“我还是那句话,你若对不起言儿,我会带走她!不论她愿不愿意。”
夙煞绝微微螓首:“你不会有这个机会的。”
“哼,最好是!”完颜澈将杯中酒酿抑脖饮尽,心头一阵萋涩无力。
蓦地,夙煞绝突然想起什么,笑问:“对了,你是不是认识墨随湘?”
“墨随湘?谁啊?不认识!”完颜澈拧眉果断道。
“她是墨随风的妹妹,昨日她说要倒追一位将军,不会是你吧?”夙煞绝问得意味深长。
“你有完没完,我说不认识就不认识。”完颜澈狠瞪了他一眼。
不过,这名字有点印象,但他却想不起来。
最后无所谓地耸耸肩,继续喝酒,反正不关他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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戟晋十五年,十一月,冬
将军府
一年后
泼墨的夜幕,寒月清皎若盘。
漫雪飞扬,寒风冷嗖,落英缤纷,如梦似幻。
凌风阁
九曲游栏人行走动,脚步匆匆,每一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沉重、焦虑。
丫环和仆从们端着一盆又一盆地热水送进阁间,不稍一会,一盆又一盆地血水被丫环端出来,有的还沾满了她们的手。
“啊……”一声凄厉的声线从里屋传来,撕烈着深夜,也撕扯着从房阁里急急往凌风阁走过来的老太君和孙小姐。
“怎么样了?芊容她怎么样了?生出来了吗?”老太君被那一声惊得一阵趔趄,苍雪的双鬓失了平日的光华,月牙眸满是焦虑。
完颜亦夕挽扶着柱着拐仗瑟瑟发颤的太奶奶,紧张地问杏儿:“不是还要再等半个月才能产子吗?怎么会突然……”
杏儿此时手中正端着一盆热气犹腾的血水,那浓烈的血腥味使两婆孙后背生寒,浑身一颤。
“回老太君,二夫人,二夫人她不行了,她想见将军,她一直在叫着将军,稳婆命杏儿问太君,到时若是难产,是要保大人,还是保胎儿?请太君要有心里准备。”
“什么?”老太君被杏儿的话吓得脚步趔趄,苍老福态的身子骨哪里经不住这句话的冲击。
幸而身旁的孙小姐眼明手快地将她挽扶住,脑子一片空白,月牙眸盈满痛苦:“怎么会这样,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太奶奶!”完颜亦夕将为人qi,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听到杏儿的话时也不禁双眸惊骇,夺泪涌眶。
“稳婆在里面催生了一个多时辰孩子都没有生下来,说再这样下去只能保一个,否则大小都会保不住。”杏儿不敢隐瞒,将利害关系道出。
“啊……”凄厉的痛喊声撕裂耳膜,如磐石龟裂一般钻心入骨,撕扯着老太君的理智。
老太君再也不敢迟疑,让孙女在外候着,而后推门而入,随之将门掩上。
那掩门合门的那一瞬时,完颜亦夕神经一崩,那浓重的血腥味使她俏颜瞬然苍白。
老太君一进屋,那呛重的血腥味掩盖了她所有感官,老身子颤颤发抖,入目便是床塌上那刺眼夺目的红。
寒冽的冬天,屋里即使摆置着十盆炭炉,暖如三春,然而那腥红夺目的红即时让这房间变得森冷刺骨。
床塌上,女子满头银发如雪披开,在昏黄的烛火泛着晶莹的光泽,苍白的娇容溢满粗汗,与眼角不停因痛沁出的热泪相融,难分难辨。
她此时咬着帕巾,胸膛起伏剧烈,两双手向后抓床栏,几乎要将它拧断,那样倔强不放弃的她让人忍不住劝她放弃。
高隆的肚子因剧烈的痛起伏收缩,紧咬帕巾的唇因产子之痛见红,渗透了嘴里紧咬的雪色帕巾。
两个时辰的产子折磨,已让她身心交猝,力气尽消。
然而,她双眸的绝然,却告诉着任何人,只要她丁芊容还有一口气在,她就要把亲生骨肉生下来,那是完颜家唯一能继承的继脉。
她身为完颜家的媳妇,即使是个弃妇,也要尽这最后的本份职责。
“二夫人,再吸气,已经看到胎儿的头了,若再不能生出来,一定会闷死胎儿的。”稳婆大汗淋漓,撑开丁芊容的两腿,忧声道。
“小姐,你要撑下去,已经见到胎儿的头了,你再加把劲,想想将军,将军回来后一定会很高兴的,一定会对小姐既往不咎。你再想想这未出世的胎儿,你还不知道她是男是女,你还没给他起名字,要撑住,一定要撑住啊,珍儿求求你了。”珍儿攥住丁芊容的手,紧紧握住,欲要给与她勇气,喉咙哽咽,泪流满面。
这一幕,在老太君的眼里是如此的骇目惊心,她床下执起她的手,苍劲温热的手摩擦着,意图将将这冰冷的手搓暖,心中五味杂陈。哽声道:“芊容,太奶奶来了!”
“太,太奶奶!芊容,芊容终于为完颜家继得香脉了,一,一定会让,让太奶奶,抱,抱得曾孙!”丁芊容忍痛喘息,强颜笑道。
下身的痛像一把锯刀,几欲将她的身子劈开,使她紧攥住老太君的手,即使如此,她也要让这个老人家安心,她定能给完颜家生下子谪。
闻言,老太君身心一震,泪夺眶落在她的手背上,月牙眸溢满愧疚:“芊容,你辛苦了,太奶奶不用你勉强,尽力而为就好,来日言长,太奶奶不会怪你的。”老太君伸拭擦去她的额鬓的冷汗,安慰道。
一年前,在她得知澈儿要离京时,她在澈儿出发的前一天晚上,在他的房间事先点了媚香,洒里放了合-欢散,为的就是要给完颜家得一香火继传血脉
如今,她还记得丁芊容七个月前跪在她面前的情景。
“太君,让芊容生下他,为完颜家继一枚香火,这是芊容唯一能为将军府做的事,请太君成全。”双眸痊愈之日她终于等到了宇文太医诊出已怀孕两月的消息。
而宇文太医的劝告却是对她说要不得!
因她曾被强罐十碗红花,产子的话,定会丧命。
然而,丁芊容却笑得一脸幸福,双眸皆是初为人母才有的光辉。
“不,我一定要为夫君生一子,这是芊容欠他们完颜家的,得还,否则,身为孙媳,我愧对太君,愧对完颜家列代祖宗!”
思绪回聚,老太君紧握着她冰冷的柔荑,身为女人,站在她的立场她感受身受。
丁芊容知道澈儿今生除了言儿不会再娶,她更知道自己因为两次堕胎,未能抱到曾孙的遗憾和耿怀,所以,芊容才拼命至此。
然而,当她看到眼前曾被自己不中眼的女子如此大的毅力时,这一刻,她动摇了,在大人与曾孙之中犹豫徘徊。
老太君为她拭去额鬓的冷的汗,安慰道:“芊容,别生了,听太君的话,以后还会有机会的。”
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死啊,香火固然重要,但人命也同样重要,她,做不到至此。
闻言,丁芊容摇摇头,忍着腹下的巨痛,对太君强颜展笑:“太,太君,芊,芊容没事,芊容真的没事,给芊容一个机会好不好,让我把孩子生下来,就一次,好不好?啊……”
“求你,太君,芊……芊容求你了,啊,啊……”丁芊容痛苦一嚎,子宫一阵收缩,痛如抽筋剥骨,撕裂心脉。
“可是……可是……”老太君揪心一紧,双手颤抖,犹豫不决。
“太君,现在已经不能保全母子,你快给个主意吧,再拖下去,大人和小孩可都会没命的。”稳婆不敢迟疑,将危险性道出。
看着二夫人子宫下面的收缩如此费力,一向接生无数的她,也不禁有些慌乱紧张。
珍儿一听稳婆的话,即刻大惊,双膝扑通跪下,对丁芊容求道:“小姐,珍儿求求你别生了,别生了,再这样下去,你们都会死的,太君,求求你,劝劝小姐吧,别让她生了,小姐,已经尽力了,不能为了胎儿而不要大人啊,同样是一条命啊。”
她身子一转,对着太君连磕响头,那磕砖的声线使在场的人一阵揪心。
“是,是,两样是一条命,芊容,别生了,太奶奶求你别生了,好不好!”老太君攥紧她的手哽言。
珍儿说得对,同样是一条命,她,不能自私!
“不要……我,我可以的,太君,你相信我,我一定,一定可以将他生下来。”丁芊容仍然摇摇头,双眸坚绝。
屋外,孙小姐此时泪流满面,里面的声音她听得一清二楚,心被丁芊容的话震撼着。
她从来不知,丁芊容可以做到如此?
为了自己的骨肉什么都能牺牲,由此可见,大哥那次的堕胎,看着怀中的胎儿化为一滩血水,她的心有多痛!
想到此,她再也忍不住地转身跑出凌风阁,只希望木头此时已经将大哥找到带回府,不要让丁芊容留下任何遗憾。
“芊容。”老太君试图劝说,第一次,她才真正看清这位女子。
她有心计不假,可是却也非大奸大恶心之人,她也有一颗灵透剔透的心,只是,被妒忌冲昏了头。
“太君,芊,芊容已经是个母亲了,我,我要保护骨肉……太君,别把这啊……”丁芊容攥紧老太君的手,剧烈的痛使她近乎昏厥过去。
白发如雪,如频临调谢的白莲,含泪的双眸满是凄楚不甘,萋涩坚绝地道:“太,太君,芊容求你,别,别把我最后的权利也剥夺了,啊……我一定要生下他,啊……”
力气倾尽,所有的希望都倾注在这凄厉不悔的一声。
那一声,如一把利剑刺进在场每个人的心。
瞬时,一切万物都似乎在此时静止,每个人的心都悬空欲坠。
“哇哇……”一声洪亮的哭声紧随而至,是希望,也是绝望!
“生了,生了,终于生出来了,恭喜太君,恭喜二夫人,是个小公子,很健康的小公子。”稳婆接过稳婢手中的金色襁褓将赤-裸的婴儿裹住,抱到太君面前。
老太君接过婴儿,这得来不易的曾孙让她百感交集,幸好,幸好!
看着曾孙正在自己手中哇哇啼哭,她月牙眸热泪上涌,滴溅在婴儿的脸色:“芊容,你做到了,你终于做到了,完颜家列代祖宗都会对你感激铭心。”老太君喜极而泣,对笑得欣慰的丁芊容泣道。
“小姐,你听到没有,是小少爷,是小少爷!”珍儿紧攥着丁芊容的手,那冰冷的温度让她心惊一沉,小姐,她,怎么了?
突然,正处于欣喜的她们稳婆的声音如雷惊劈:“太君,不好了,二夫人血止不住,怕是不行了。”
稳婆手中的长长帕巾被血染红,鲜血从丁芊容的下身汩汩流出,顺着床塌楠木流下,浸满一地。
经验的判断,稳婆已知道二夫人即将香消玉殒。
“什么?”老太君和珍儿两人大惊,看着不停从床塌流汩而下如小溪的血红,她们二人的脸霎时刷白如纸,心蓦悬空。
“小姐,小姐,你不要吓珍儿,不要扔下小少爷和珍儿,不要扔下珍儿!”珍儿泪眸惊膛,用力地推着自家小姐的手臂,欲要将她的神智唤醒,此时的小姐一脸笑意,那笑温暖得刺痛了她的眼。
丁芊容面带微笑,眉宇间安祥满足,双眸紧盯着老太君怀中的襁褓婴儿。
“珍儿,快,快看刘管家把宇文太医请来了没有?还有,还有让杏儿去看将军回府了没,快!”老太君心漏一拍,朝珍儿喝道。
“是,是。”珍儿泪眸一膛,不敢迟疑,即刻连跌带爬的起身奔出房间。
“芊容,澈儿就快回来了,你撑下去,有太君在,一定会给你们母子一个交待,你看,这是你的孩子,是个男孩,你舍得让她没有娘母吗?”老太君将婴儿抱在她的身边搁下,欲图让婴儿的哭声来唤起她求生的意志。
婴儿的哭声洪亮彻耳,仿佛亦在为即将辞世的母亲心痛伤心,哭声从未停歇。脸挨在骨肉的脸上,丁芊容苍白的脸近乎透明,唇轻启,淡淡启言:“他以后就叫‘念锡’,‘锡’和‘兮’是重音,也算是顾兮言半个儿子,这是我欠她的,欠夫君的,欠完颜家的。请太奶奶告诉夫君,芊容无悔,来生,我还把心许给他,今生,芊容注定等不到他……只有,唯等来生!”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如一缕清风般温暖,又如尘埃微不足道,她的双眸睁睁发亮,含笑地看着老太君,最后,不语。
被老太君握紧的手垂下,带着产子的满足与不能遂愿盼到夫君的遗憾睁阂着双眸辞世。
她,累了,算计得来的爱,短暂得让她失去奢侈争取地勇气,唯有将完颜家的债还上,她的心才能找到一些自我。
“芊容!”老太君凄怮一唤,这一唤,代表着孙媳已离人世,香消玉殒。她薛凛华这一生,愧对两个女子,一个是顾兮言,一个是丁芊容!
她要如何还?
婴儿嚎啕大哭的声音在充斥着遗憾的房阁里回荡,老太君双眸紧� ��,月牙眸溢满泪水,将婴儿抱得更紧。
半个时辰后,完颜澈高大的身形出现在寝阁。然而,此时他见到的,却是在渗满鲜血的床塌上,双眸含笑睁膛的丁芊容。
那燃着黑炭的炉火,此时也暖不进她全身冰凉无温的身体。
接过太奶奶手中的襁褓婴儿,瞬时,原本婴儿的哭声渐渐变轻,在爹爹的怀里慢慢进入梦乡。
看着怀中的意外子谪,完颜澈的心五味翻酿,有心酸,有惊喜,有意外,也有震撼。
那一晚,他把她当成了兮言,原以为不过是一场梦,却没想到那晚是丁芊容在自己的酒里动了手脚,算计了他。
若是以前,他可以大言不惭地骂她不知廉耻,然而如今看着她冰冷的的尸身时,他已经感觉不到恨意,只有心中百感交集的无奈与叹息。
“名字,芊容已经给孩子起了,叫‘念锡’,意思就是‘念兮’,与言儿的‘兮’谐音!”老太君谓叹一息。伸手拍拍孙子的肩膀,哽咽道:“澈儿,有些事情,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看在她一心痴念,拼命为你生下子谪的份上,就原谅她吧!”
闻言,完颜澈没有说话,看着怀中的婴儿,怔怔入神,良久,他绕到床塌,伸手覆在丁芊容眼阂的双眸。手抽回,丁芊容原本紧阂的双眸已然阂下,唇角勾扬起一抹笑意,如同沉睡。
完颜澈看着丁芊容的‘睡’容,双眸泛红,缓缓启音:“我要为她守灵百日。”
夫妻的缘份如那三生石,‘三生石,石三世,三世修得同船渡,三世修得共枕眠’。
爱,他或许给不起,但,为人夫的道义他完颜澈可以做到!
夜如墨绸,雪花纷扬,冷风似刃般刮得人的脸面生疼。
楼栏外,完颜亦夕在段慕的怀里哀伤地哭着,任即为夫君的木头如何安慰,她的泪仍然收不住。
丁芊容的痛,没有一人能比身为女子的她更加感同身受。
她到最后,都没有对大哥死心,仍然带着微薄的期盼。
而正因为这份‘期盼’,使她注定遗憾辞世。
她拼命产下婴儿,试图将自己的罪降到最轻,只希望他们可以记得,曾有一个叫做‘丁芊容’的女子在寒冬给过他们一丝温暖。
即使,那温暖,是算计得来!
冷风嗖嗖,那落扬纷飞的雪花唯美飘然,似要倾尽一生的光华,让人记住雪的美,而非冬的冷的!
如她,丁芊容一样!
身为女子,她错过,恨过,妒过,怨过。最后的算计,却让她找到了真正的存在意义。
这一生,她终于对谁都不欠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