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门口被闻风而来的狗子队围了个水泄不通,听到的是嘈杂混乱的声音,看到的闪光灯在眼前闪烁,到了眼里的只有一道道耀眼的白光...人声脚步声乱成了一团,还有公路上汽车尖锐的喇叭声,甚至是司机骂人的粗嘎嗓音...
我不由得紧闭了眼睛,由着本城紧紧地牵住我的手,跟着他稳健的脚步,从浩浩荡荡的记者群,还有本城那众多狂热歌迷的包围中突围而出。
他无言用高大的身躯为我抵挡住记者们疯狂的追问,默默地守护着我,似乎执意不允许我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这辈子,有个这样至情至圣的优秀男人在身旁守护,我应该非常庆幸才是。
为了腹中的孩子,我也该答应他诚挚的请求,我到底还在犹豫什么呢?抑或是,我到底还在想着他?
任由他带着我冲出人海,脑中浮现的影像还定格在他向我求婚那一刻,那样地震撼与无措!
那个让他舍弃音乐,舍弃在日本拥有一切的人,竟然是我。
一直以来,虽然我知道本城对我比较特别,但竟不清楚他的爱会如此执拗,如此地独一无二。
可惜我只有一颗心,但即便我有两颗心,我也会毫不犹豫地爱上那个人吧?我从不相信命运,但是从见到蓝逸凡的第一眼开始,从他为我撑伞、为我放下高贵的尊严、为我在雨中奔跑的那一刻起,我就任由自己跳入了命运的圈套,爱得不可自拔,爱得无可救药。
越是要挣脱他,却越使自己的心倾向他。生命中的天平,因为他而毫无理由地倾斜了,再无平衡可言。
其中是对是错,谁也说不清了。
我停住了跟他走的脚步,咬了咬下唇,终于还是化为一声叹息:
"不能逃避,本城,我们不能当着大家的面逃避!你明明就知道我的心意,更比谁都清楚我的心在蓝...那个人的身上。为什么你还是如此任意妄为...本城,我们不能这样,趁局面还可以控制,你快告诉他们,就说刚才的事纯属是开玩笑,现在澄清还不算太晚,对你的事业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我们也可以像以前那样,只做好朋友,就当作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他僵直了高大挺拔的身躯,雪花落在他的发上,肩上,落在与我紧紧相握的手上,化为一滴眼泪,叹息一声没入了冰冷的地板间,消失了无影踪。
"不是开玩笑,我对你是真心实意,绝不是开玩笑!"
他匆忙回头,我以为会看到他的忧伤或是悲怆,可是眼睛里倒映出的却是他柔若秋水的笑意。
他低沉的嗓音轻柔而多情,让人听在耳边,醉在心里。"你必须明白,我对你是认真的,这辈子,我只认真这么一次。"
不容许我有任何懦弱的退缩,他拉起我的手,放在了他的心脏处,深情款款地倾诉埋藏在心底多年的爱意。"是你,只有你能主宰它的生或死。你可以不接受它,却不能阻止它为你跳动。"
我无言地缩回了手,感觉指端冰冷到了极点。
"你..."我开口欲言,终究是不知道跟他说些什么好。
明明知道我不能向他承诺什么,就连回应也不能,他还是依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这就是本城,一个毫不允许别人也不允许自己退缩的人。就是这个人,让我觉得伤害他是一种十恶不赦的罪过。
何时我和他之间的朋友关系,在不知不觉中变了质?此刻的我只能不闻也不问,害怕戳穿最后一层薄膜,害怕毁了一份难能可贵的友谊。
喧闹的人声离我们越来越远了,突然而来的静谧又让我感到不自在,不敢回头看他一眼,奇妙的氛围在空气中无尽地蔓延。
宽敞黑暗的车厢,外面闪烁的霓虹灯光不时地穿入车厢中,而后快速地隐去了。他紧抓住我稍显冰冷的手,从上车开始就不曾松开半分。
人们都有意无意地为我们腾出一片独处的空间,宽敞的后座只有我和他,二人单独在一起,气氛因为刚才的闹剧显得有些怪异。
"对不起,本城..."
冷寂的黑暗赐给了我无限的勇气,我试图抽回被他握住的左手,却被他长臂一伸,将我整个人拖入怀中。
"别说话,静静地和我一起呆几秒就好。别说对不起,千万不要说对不起,不要对我有所歉疚,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冷静的嗓音依旧是那样的低沉带磁性。
他天生就是个歌手,一个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才华横溢的天才歌手,容不得随意埋没。我亦不能使自己成为他的绊脚石,他该有更好的发展,更广阔的前途。除非能换一颗心,我才能回报他的深情。只可惜,我和他今生恐怕注定是有缘无分了。
越是这样的关键时刻,就越不能拖泥带水,我要亲手扼杀他对我的冀望,虽然残忍,但亦是不得已而为之!
"本城,听着,我不能接受你的求婚。"
将宝蓝绒盒交给他的那一刻,车窗外那些偷偷溜走的灯光突然在一片沉郁的蓝色间停留许久,我看着宝蓝色的盒子,眼间映入一片湛蓝,想起了某个人,那个强行给予我一辈子承诺的人。
爱情是什么颜色的?
在我的世界里,空旷的心灵早被一片冰冷又温暖的蓝色所占据,容不下其他的色彩与其争艳。我的爱情应该是蓝色的,和他一起踩在高高的云端间,既舒适又忧虑,患得患失,也甘之如饴!
他抬起头来,深深地与我对看一眼,唇瓣扯起微凉的苦笑对我说道:
"早知道你不会答应,可是我还是想要亲自向你求婚,当着全世界的面,又或者是当着他的面向你求婚。很傻,不是吗?可是,到现在这一刻,我一点都不后悔。"
他还是继续抱住我,断断续续的气息在我的长发间拂过,那是一丝丝苍凉的无奈,一抹沉痛的微笑。
我无言,由着他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个痛快。
"萱草,为什么,为什么第一个发现你的不是我?那样的话,蓝也许就没那么多机会可以得到你的真心。"
看着外面冷寂的天,被欢乐的人们遗忘在了后头的夜色,我是什么时候爱上了一个总是与黑夜作伴的少年,什么时候开始为他心痛为他欢笑,又是什么时候看着他送的戒指发呆一整天,我竟也记不清楚了。
时光把过去回忆的点滴都抛在了后头,而总是走在前头的我,倔强得连回头看上一眼的勇气也没有。怕自己再回头的时候,那个人早不在原来的位置上静静地等候着,无怨亦无悔地守候。
"把它送给一个真正值得你去珍惜的人,我并不适合它。"我离开他的怀抱,抽回自己的手,将盒子递到他眼前。
他神色阴郁,无声地打开车窗,在我还未来得及惊呼之前,将盒子扔了出去。"你不要它,留下它还有什么用!"
他负气地说着,对我说,亦是对他自己说。
我并不制止他过激的举动,那戒指丢掉了也好,就让他对我那份朋友之外的情谊随着那颗被丢弃的钻戒一样,消失在后面的暮霭沉沉的夜色中吧。
没想到在这小小的岛国里生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经历的事情与变故却比过去五年来得多。
在东京,我遗落了一颗心,却收获了一个新的生命,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就要当父亲了吧?
想起他会和别的女人组建新家庭,和别的女人抚养着他们的孩子,我突然感到怅然若失。人生中若只有初见,时光可以倒流,那该多好,也不会徒留那么多的遗憾与悲伤!
"什么?你怀孕了?!"
安琪拉在机舱的座位上几乎要弹跳起来!此举惹得其他的乘客一致投以注目。
"我不介意这里在座的每一位都知道我怀孕的消息。"
好不容易拉她重新坐好,我淡淡地说了一句,之后就出神地看着飞机底下泡沫状的白云发呆。离开日本,原来如此容易!
本城墨终于没来送机,这是一早就能预料到的事,只不过我还是有点遗憾。
他会想通的吧,我应该给他多些时间。
"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都不知道!孩子的爸爸是谁?MYGOD!不会是Satan乐队的魔鬼..."我赶忙将一被冰水递到她嘴边,她才稍微醒悟过来,把高分贝的女高音调整到正常人的语调。
她刻意压低了声音,凑到我面前,张大了一双好奇的蓝眼睛问道:
"你不会是和S的魔鬼主唱墨搞一夜情吧?怎么会那么不小心!你们都不用安全套的吗?瞧瞧现在你多危险...唔!"
为了避免她说出更多的废话,我干脆把手上仅剩的一块面包塞到她喋喋不休的嘴里。在她无辜至极的眼神的哀怨控诉下,我不耐烦地简洁回答:
"不是他!"
安琪拉马上以平生最快的消化速度解决了嘴中的面包,水也来不及喝上一口,差点没噎死。因为她实在有太多的疑问和忧虑了!
"那孩子的爸爸到底是哪位?是帅气温柔的宫泽?不羁浪漫的森田,还是那个恐怖凶恶的木村?喂!女人,总得有个男人提供他的精子才能搞大你的肚子吧!"
我没好气地瞅她一眼,"搞大肚子"那么粗俗的说法她也学会了。
"不知道!"好后悔跟她说了实话。
她马上由惊讶换成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萱草,你不会是被人强奸了吧?不然怎么会连孩子的爸爸是谁都不知道..."
"闭嘴!"
我恶狠狠地瞪她一眼,越说还越离谱了!只见安琪拉委屈巴拉地往嘴上作拉链状,两只水汪汪的蓝眼睛像是深闺怨妇地瞅着我。
我扭过头去,眼不见为净!不过我又有些不忍心,听说孕妇在怀孕期间通常情绪都会变得反复无常,在我身上还真是应验了。
"你不会想要把孩子生下来吧?萱草,生了孩子以后身材会严重变形的耶,你确定要为了一个孩子,毁了你的模特生涯吗?还有小放,你不能放任她那个样子不闻不问啊!与其让一个注定没有父亲的私生子毁了你光鲜的生活,不如趁早做出决定..."
在她要乱提建议之前,我以凶恶的眼神扼杀她将要说出口的话。
"我会把他生下来,好好地把他抚养成人。"
让他在阳光下成长,让他拥有一个快乐的童年,让他远离无助无尽的黑暗,让他不再一个人与寂寞为伍。
如果是个男孩,那我希望他能长得像他的父亲,那样的俊美聪睿;如果是个女孩,我也希望她能拥有她父亲一半的霸道与尊贵。
想着想着,眼泪不自觉地滴落。
究竟是不能忘记他,他临走时愤恨冷酷的眼神亦像昨日那般让我心痛如绞。他和我一样,都是不会轻易回头的人,走得那样决绝,那样的骄傲。
"唉,这不像你了,平常的你可不会如此脆弱..."
安琪拉忍不住长叹一声,想要拿出纸巾为她拭泪,哪知有人比她早了一步将白净如雪的手帕递了上去。
她诧异地看着来人,再看看任由眼泪肆虐的女人,摇摇头,搞不清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了。只能离开,让那二人有足够的私人空间独处。
"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才在机场并没有看见他,而此刻的他,却好整以暇地坐在我旁边,默默拿出手帕,轻柔地为我擦着眼泪。
"我会陪着你,陪着未出世的孩子,直到你不再需要我为止。"那双墨绿的眼瞳中还是一派狂放不羁的潇洒,灿若桃花的俊颜上却是一脸说不尽道不清的柔情蜜意。
卑微如我,何德何能可以得到他如此深情,不离不弃的眷顾?
他覆身过来,修长的手指抚过我额头前的发,印下圣洁的一吻。
"只作为好朋友,陪伴在你身边,你愿意吗?"他小心翼翼地征询我的意见,清澈的绿瞳中微波荡漾,似有浅淡的笑意。
还能说什么呢?
我这一辈子,一共欠了两个男人的情债,一个是不知人在何处的他,一个则是眼前笑靥如花的男人。无论是哪一个,我欠下他们的债,注定是无法清偿的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