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他并不可怕,一个为了证明清白,而跳楼自杀的人,没有什么让我感觉害怕的,我对他的只是无限痛惜;倒是你,你才可怕,你竟然可以不动声色的隐忍到今日,那究竟又是什么原因,让你愿意摘下面具,将这一切说出来呢,是你已经达到你想报复的目的了吗?”
林老夫人挺直了脊梁,既然事已如此,那么就勇敢面对吧,当年在她得知真像后,不是没有想过办法去弥补秦黎,只是后来怎么也找不到她了。
“当了是为了庆贺你的孙儿高阿继重生,”程兴柏扬眉说道。
“阿继醒过来了?”林老夫人眼中终于有了一丝光翼。
程兴柏脸上露出颇为不屑的嘲弄笑意:“就算醒了又怎样?一个残废而已,可能终身都只有躺在床上,等着你们照顾,而且他那本来就不太灵光的脑子,能不能够记得你们都还很难说,你知道吗,亲眼看着你的孙儿,也从我父亲当年跳楼的位置跳下去,那感觉真是令人畅快。”
林老夫人气得瑟瑟发抖的指着他:“你......阿继是你害的。”
田芷伊面色煞白,手指紧紧的握着门把。
看着林老夫人那震撼怒痛的神情,程兴柏莫梭两可的含笑说道:“奶奶,话可不能这么说,那是他自己选择的,我发誓,我可没推他下去。他和我父亲一样,都是安份老实人,因心里承受不了压力的指责,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而选择了一样的方式。当然,他的选择是我非常愿望看到的,不得不承认他所遭受的这一切和我有着直接的关系。”
程兴柏的目光渐渐变冷,渗透出一种让人心悸的寒意:“这一切,要怪,就只能怪他是田启飞的儿子,谁让田启飞当年拿了钱去养高阿继母子,却栽赃到我的父亲身上,害我父亲自杀身亡。当年我母亲,已身怀六甲,那种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至亲至爱的人,在你们的逼迫下跳楼,在自己面前慢慢逝去,那种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感觉,你们能明白吗?”程兴柏轻笑:“肯定不明白的,所以我发过誓一定要百倍千倍的在田启飞身上讨回来,让他也亲眼目瞩自己的亲人一个一个的在他眼中消失,让他也去感觉我母亲当年的那种疼痛。既然当年那令人致命的钱,是给了高阿继母子,那么就让他们来偿还这笔命债,可高阿继的母亲死得早,很好,这种人,老天都会帮着收拾她,那么剩下的阿继就没有这么好命了,老天不拿走他的命,那么就让我来吧。”
林老夫人痛心的看着他,惋惜着这么优秀的的一个人,却被仇恨扭曲到如此地步。
“是你逼他的?”
程兴柏抿唇说道:“不存在所谓逼迫,只是让他作出选择而已,我想,到现在为止你应该很明白很清楚,那场大火是我所为。火灾当日高阿继被迫调岗去守门,经过他手联系的中介公司名片也是我给他的,我就是要让他自己和你们,都认为这火灾,跟他有着推卸不了的关系和责任,我要让他自责、崩溃,到最后选择自杀来证明清白。还有就是,结婚当日,现场实况的转播,也是我的作为,我就要让你们亲眼看到你们的心血在大火中慢慢的燃成灰烬,我要你们的心也随着这大火慢慢的、一寸一寸的慢慢撕裂,绝望。不过,我还是太仁慈了一点,我应该确认一下,跳下楼后的高阿继到底死没有,可我却没这么做,这不,现在又让他把命给捡回来了,但现在想想这样也好,田启飞这辈子都要带着他这个托油瓶了,那样的残废着,还真是生不如死。”
听到这,听到这样的话,从程兴柏口中亲口说出,田芷伊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沿着门滑坐在了地上,要不是今日她亲耳听到,她恐怕永远也不会相信程兴柏会做出这样的事来。
林老夫人痛苦的闭上眼睛,干涸的脸上已被泪水润湿,“这么多年,我们全家都是真心在待你,芷伊更是因为爱你,嫁给了你,现在她也有了你的骨肉,难道这些爱都没有将你心中的仇恨化解吗?”
田芷伊屏息听着,他会怎么回答。
“爱?真心?”程兴柏涩然的笑道:“现在我也不怕坦白告诉你,我从来没有爱过田芷伊,从刻意接近她的那一刻开始,都只是为了进入你们田家,报复你们田家。根本没有什么所谓的英雄救美,当年的那出抢劫,是我一手导演的,我以正义的姿态出现在你们面前,只是为了博取你们的信任和好感,你们对我越好,我就越反感,跟自己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简直就是折磨,所以我对你们恨,无法化解。”程兴柏切齿说道。
田芷伊已是泪流满面,无力的靠在冰冷的墙上,原来一切竟是如此,他竟然从来都没有爱过自己,她的手僵硬的移至到小腹上,那腹部的温暖似乎给了她无尽的力量,她沿着墙站了起来。
林老夫人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想着田芷伊和她腹中了孩子,她的心就如淌着血一般难受,他的确太恨了,为了报复而葬送了多少人的幸福。
程兴柏的眼中慢慢有了柔光,声音也低沉了许多,“曾经,是有过这样的机会可以将这种仇恨化解的,只是我走错了这一步,我没有选择爱,而选择恨。”
“你也有爱?”林老夫人讥讽道。
程兴柏笑道,“是啊,想不到吧,我都怀疑我是无爱之人,可老天偏偏让我遇上了她,她是我在这条报复路上唯一的光,照亮着在黑暗中挣扎的我,只是她偏偏也姓田,也是你们田家的人。”
“小诗?”林老夫人惊异的问。
田芷伊空洞的大眼睛,直直的望着洁白的墙面,眼中的泪已流干,此刻眼中有着妒忌的火苗在燃烧着,她死死咬着嘴唇,鲜红的血沿着下鄂一滴一滴往下滴落,在殷红的红迹格外醒目和耀眼的在地板上晕出一朵一朵的鲜红小花。
程兴柏的脸部泛起柔和好看的线条,幽黑的眼中柔情万千,“不错,是她,田韵诗。我从见到她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上了她,很庆幸,在她最美好时光与她相遇,与她相知,只是,却不能与她相爱,要是当初,我肯放下一切,选择跟她在一起,那么现在这些事都不会发生,可我,却选择了仇恨,等我后悔愿意用一切作交换的时候,她却已下定决定,嫁给他人。”程兴柏无限惆怅。
听完他的真情告白,田芷伊却笑了,那种痛楚、绝决的笑意,让人心碎。田韵诗,她在心里默念道,还真好命,从小所有的好事让她占尽不说,连自己的老公爱的人也是她,奶奶自小就宠着她,从来对她百依百顺,只要是她要的,她想做的,家里没有人反对,只有她,做什么事都要经过她们的同意,对她的人生他们早就规划好了,小到穿着打扮,大到事业婚姻,她所做的每件事,都要通过他们的审核和批准,就算她十全十美又如何,她掏心掏肺爱着的人,却不爱自己。田韵诗,凭什么拥有这么多,而自己连一份真诚的爱都无法得到。田芷伊心中本不平衡,现在这种失衡的心态,在心中慢慢演化成了妒忌和恨,她妒忌着她所有拥有的幸福......她漂亮的面容,在这样的心境下,渐渐变得扭曲。
“你这种人,根本就不配小诗来爱你,芷伊知道真相后,肯定也不会喜欢你这种人。”林老夫人怒目望向他。
“喜不喜欢,对我而言根本就无所谓,我该做的事都做到了,随时都可以转身就离开。”
“你.......你......”林老夫人气得好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是现在,我暂时还不会走,因为你的工厂我还要好好替你打理的,不对,现在应该说是我名下的工厂,还有,忘了告诉你,这幢房子,也已经全部转到我的名下了,放心,我不会撵你走,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住到你死去的那一刻都可以。”
“这么多年就算是养条狗,也会有感情,你简直是连畜牲都不如。”林老夫人痛骂。
“畜牲?”程兴柏不怒反笑道,“畜牲都不如的又何止我一人,你那宝贝儿子田启飞何尝不也一样,你知道田韵诗的爸爸田启翔,你的二儿子,当年是怎么死的吗?”
“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些事还轮不到你来告诉我。”
“你知道的也无非是遇车祸,意外死去的,是吗?”
林老夫人不语。
“我说你不知道吧,看在叫了你这么多年奶奶的份上,今日我就好心告诉你吧。”程兴柏依在护栏上,“当年你一直偏宠着你的二儿子,对资质平庸的田启飞甚为冷漠,就连家业也一心让田启翔打理,田启飞就一直妒恨着你这种明显的偏心,他那么努力,你却视而不见,在你眼中,只有着田启翔。可田启飞生性懦弱,敢怒而不敢言,他只将他内心的苦处,告诉他相好的小姐,高莉莉,也就是高阿继的母亲,高阿继的母亲为了将他扶正,当然也为她自己嫁如田家,而亲手导演那出意外的交通事故。这几十年来,你一直为此事自责和内疚,以为是你阻止他的婚礼而导致他出车祸死亡的,其实不是,这一切跟田启飞有着脱不了的关系,你说这种对自己的亲兄弟都能痛下杀手的人,跟畜牲有什么区别。”
紧握的拳头,指甲已嵌入田芷伊的肉里,可她却浑然不知,这种皮肉之痛,比起心里所遭受的那种痛楚,根本是微不足道。
林老夫人惊呆,唇张了张,却半天说不出来话。
“我凭什么......相信你,你......分明就是离间我们母子。”林老夫人摇了摇头,“我不会相信你,我不会上你的当的....”
程兴柏看着她震惊失措的样子,笑道:“其实你已经相信,只是不肯接受这个实事罢了,没关系,你的儿子现在就在医院,你可以亲口去问他,我相信他会给你一个很满意的答案。”
林老夫人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大口的喘着气。
“奶奶,心平气和,你可不要气坏了身体,你要好好保重,不然谁来教育你那不成气的儿子呢。”程兴柏很好意的上前去扶她,林老夫人厌恶的想要将他推开,一用力,重心不稳,脚踩在地上的书上,失重之下,头部朝下,整个身子顺着陡峭的楼梯滚落了下去。
“奶奶。”看到这一幕,那些仇恨暂时抛到了脑后,程兴柏没作任何的思考便伸手去抓住她,可已经来不及了,林老夫人整个人已滑到的楼梯底部,脑袋重重的磕在石梯上,顿时鲜血涌出,将白色的梯面染红,程兴柏快整跑下楼将她扶起来,林老夫人困难的睁开眼睛,呼吸已变得微弱,她紧紧的拉着他的手,这辈子都没低头认输的林老夫人,为了自己子孙的幸福,在已经得知一切真像后,这一刻她放低身段,近乎带着企求的说道:“……孩子,对不起…..我会去向你的父亲说这三个字……你……好好……待芷伊……好好对待你们还未……出生的孩子……,工厂交……。”
“别说了,我去叫救护车。”程兴柏别过脸,眼中有泪,他不去看她的脸和那触目惊心的鲜血,不知为何,这样的结局,却让他的心里难受着,他没有意想中的那种畅快淋淋,他的心堵得难受,他竟然不想她就这样死去。
程兴柏轻轻放下她,迅速拿出电话打给了医院,然后就夺门而出,他不想留在这令他窒息地方,看着这样的她,他会觉得内疚,他讨厌这样的情绪困绕着自己,打电话让医院的人来救她,这已是他的极限,他能做到的只有这样,但求她多福能够挺过来,能够等到救护车赶来,他心里这样想到。
外面突然安静了,安静得异常诡异,田芷伊扶着墙角慢慢探出头出,已经没有人了,他们都走了吗,她虚弱无力的扶着护栏走向楼梯口,地上散落着几本崭新的书籍,她俯身拾了起了,看着书名,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孕期保健,她还需要保健什么?他既然不爱自己,那么孩子,他也无所谓吧,不,自己不能就这样放弃,他是因为恨才不爱,他也是可怜可悲之人,现在他已将所有的恨宣泄而出,那么该爱了吧,孩子是他的,他有多深的恨,就一定有着多深的爱,这种爱不能让田韵诗独享,自己一定要生下这个孩子,为自己也好,为他也好,一定要让孩子平安健康的出生。
车俊赫对孟骞安排道,“你走吧,马上岳广晟那边,看看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一会就不来接我了,我自己会回去。”
车俊赫打开车门,走了出去,田韵诗的状况让他放心不下,所以,岳广晟那边的事情,安排好后,他就马上赶了过来,想起离别的时候,田韵诗对他的那种依依不舍的神情,让他的心一直温暖着。
“那好,我过去了。”孟骞也是一脸的沉重,岳广晟的生父,居然在吸毒,并因为吸毒后产生的幻想导致了车祸的发生,实在是令人痛心。
车俊赫快步走进田家的小院。
田芷伊将地上的书籍拾起,整齐的叠放在一起,不经意间那楼梯之下,林老夫人的身影和那些血迹,让她手中的书再度滑落,“奶奶。”她失声喊道,“怎么会这样?程兴柏呢?他去哪了?”
脑后鲜红的血液,衬得她面色格外惨白,仿佛生命的气息已经远离了她,看着田芷伊,她苍白的嘴唇动了动,此刻她已气若游丝,“奶奶。”田芷伊痛哭,她拿出电话,迅速打了急救号码。“坚持住,奶奶,医生很快就会来的。”
林老夫人有些艰难的吐出几个字:“……原谅……他……你……们幸……。”话,还未说话,林老夫人已永远的闭上了眼睛。
“奶奶?”车俊赫一进门便看见,田芷伊跪在林老夫人面前痛苦的哭泣,林老夫人的脑后,有着一大淌触目惊心的鲜血。
“怎么回事?快送医院去。”车俊赫疾步向前,环抱起身体已经有些僵硬的林老夫人。
“已经死了。”田芷伊的声音飘渺得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怎么会这样,发生了什么事情?”车俊赫用手轻靠近她的鼻翼,果然如田芷伊所说,已经没有了呼吸。
医院要求续费才能继续给高阿继进行治疗,田启飞和田韵诗身上所带的钱,不足以支付当日的药费,所以田韵诗把尹智英送到后,就回来拿钱,可这一进门,就看到了这样的局面,沉甸甸的不祥预感,让她有些透不过气来。
田韵诗冲向前去,抱着林老夫人那已僵直的身躯,茫然失措的喊道:“奶奶,你这干什么,快起来啊,醒过来……不要躺在这,不要闭上眼睛……你不要不理我,跟我说说话啊……”她的声音越来越悲怆。
车俊赫心痛地紧紧抱着她:“奶奶,已经走了。”
“不,不会的,她不会什么话都不给我说,就这样走了,她没有走,她没有离开,她只是睡得太沉了。”田韵诗抱头痛哭,很快泪水打湿了车俊赫的衣襟,衣服紧贴在他的肌肤,凉凉的一大片。
看着在车俊赫怀中的田韵诗,想起程兴柏的那些话,田芷伊眼中的神情变得复杂而纠结,她凭什么这么幸福,所有的人都要向着她,而自己这么努力,这么拼搏,这么用心的对一个人好,他却不爱自己。那颗妒忌的种子在她的心中疯狂的生长,吞噬着她的善良、扭曲着她的思想,那种妒忌的火苗在她眼中熊熊的燃烧,也烧掉了她最后的理智,田芷伊咬了咬牙,看向车俊赫,故意说道:“车俊赫,这下,你可满意了,让小诗亲眼目睹她至亲至爱的奶奶,在她面前逝去。”
“你在胡说些什么?”车俊赫惊讶于她突然的转变。
“什么?”田韵诗错愕的看向她。
“小诗,到现在,你还不清楚吗,当初因你的原故,导致他的爷爷的抱憾离开,所以他也要你尝到这种滋味。”
“田芷伊,你疯了,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车俊赫震怒,眼神牟利如剑的刺向她,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反咬他一口。
田韵诗惊怔,她脱离他的怀抱,抬头望着伤心流泪的田芷伊,“姐,为什么这么说?”
田芷伊强忍着眼中的泪不掉下来,她紧握着双手,深吸一口气道:“因为奶奶,就是因为他,才会失足掉下来的。”
“荒谬,因为我的原因?我进来的时候,可是看着你跪在奶奶面前哭,让奶奶跌倒的人是你吧,更或许你是在维护什么人。”车俊赫狂怒,但他已明白,田芷伊是在刻意离间他和田韵诗的关系,
“不是这样的,姐,俊赫不会这样做的。”话虽然是这样在说,可田韵诗已经底气不足,她将身体退后,和车俊赫保持着相当的距离,她这一举动,让车俊赫的心微凉,原来两人的信任也不过如此。
田芷伊别过头,心虚的不敢去面对林老夫人的脸,她说道:“刚才,我一直躺在床上静养,听到屋外车俊赫和奶奶的声音,他们具体在说什么我倒是没听清楚,只隐隐约约听车俊赫对奶奶说,他早已不爱你了,娶你只是为了报复你,他对你的爱,在他爷爷逝去的那刻,就已经没了,他要让你先尝到幸福后再慢慢让你痛苦……奶奶听到后,就与他发生的争执,再然后我就奶奶摔下楼的声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