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晚秋,凭什么你一回来,我们就都得离开这里?这不公平,同样是庄主的女人,为什么你能一个人霸占他?”
霜儿歇斯底里的冲至轩辕楼,望着风华无双的那抹身影此刻正淡然自若的坐着,手中捧着一杯清茶,这般的姿态,无疑更加刺痛了她的神经,“你失踪两年了,如今一回来就坐享其成,你这个女人实在太可恶了!”
她像一头发怒的狮子恶狠狠的扑向了沐晚秋,身侧的丫环见状,急忙拦下了霜儿疯狂的举动。
“反正这里我已经待不下去了,沐晚秋我也不会让你好过,我跟你拼了!”
霜儿与丫环扭打起来,并且抓起一侧案几上的砚台狠狠的砸向沐晚秋,所幸的是并未扔中,门外又赶紧冲进来几名丫环将霜儿制服住,由始至终,沐晚秋连眼皮也没有抬一下。
“你这个女人,你现在满意了!这个庄里现在只有你一个女人了!”
霜儿抬起脚,即使踢不到那个远远端坐着的女子,也要以此动作发泄出她此刻心内狠狠的不满与怨恨。
随着她说的话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听,沐晚秋也一直不曾吭声,直至霜儿累得口干舌躁失去了气力一般又开始默默的流泪。
屋内顿时只剩下霜儿不断抽泣的声音,她这才慢慢的放下茶杯,拢了拢发丝,轻挼裙摆,浅浅走至霜儿跟前,看着这个如花似玉的女子如今眼里皆是绝望的神情。
“为了一个根本不爱你的男人将自己弄成这样,值得吗?”
她的嗓音,温软动听,像清澈的溪流欢快的跳动着,叮咚作响。
“他是我的夫君,是我的一切,现在他要将庄里所有的女人都遣散回府,这等于将我的天给弄塌了,而他所做的这一切,全都是为了你!沐晚秋,你何其忍心,竟然能让庄主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同是女人,你知不知道这对我们这些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
霜儿白了眼前人一眼,恨不将满口的唾沫都喷到她的脸上,看着她眉眼含笑的模样,以及眼神之中的隐隐流露出来的尊贵不已,又死死的咬紧了唇。
“他要将你们的送回去,这是他的决定,与我何干?你们将他做的决定全算在我一个人的头上,会不会太不公平了?要找你也应该带着你的姐妹们去找君煜泽不是吗?”
沐晚秋眸光流转,唇边笑意不减。
“如果不是你的意思,庄主为何要让我们全部回家?如果不是你突然又重新回到了这里,庄主怎么会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的女人最狠心,表面上看着柔弱无害,善良无辜,实际上心里比谁都要歹毒,凌然得罪了你,她得到了什么样的下场?我们都看到了,这其中你功不可没吧?让一个女人容颜尽失,又断了双腿,这样的生活,难道不是比死还难受吗?”
霜儿仍然紧咬住她不放,眼里的恨意越发明显,同时又感到一种无以言喻的恐惧,眼前的女人,庄主为了她,会去做这些事情,她这样鲁莽的闯来了这里,她又会得到什么样的下场?
听到凌然是这样的下场,沐晚秋的心里不由得一阵瑟缩。
那个女人,她确实罪大恶极,她亲手掐死自己的女儿,还将这一切全算到她的头上,最终落到这步田地,是罪有应得,只是沐晚秋的心里,仍然不可避免的一阵难受。
君煜泽的手段一向如此,要么是极端的爱,要么,便是强烈的恨。
正如他现在想以这样的方式向她证明,他对她的爱,他对她的忏悔,所以,他选择将这些女人全部弄出府。他不爱她们,所以,让她们出府,兴许是另外一种解脱。只是这些女人未必会明白,也未必能够看清,离开对她们而言,会有更好的生活在等着她们。
“霜儿姑娘,你再在此地纠缠下去也无济于事,我劝你还是离开吧,去账房领你该领的银子,你若真要找人算账,就应该去与庄主当面对质,而不是来我这里撒野。”
沐晚秋语气轻缓的说着,却有着不容忽视的坚决,使得霜儿的身形微微缩了缩,最终,唯有愤恨不已的甩袖离去,临行之际,还不忘狠狠甩下一句:“沐晚秋,你这个女人一定不会有什么下场的!”
君煜泽限令庄内所有妾室要在十日之内全部搬出天下第一庄,大家见大势已去,庄主夫人又重新回到庄内,纷纷意识到再挣扎下去也不会得到君煜泽的任何怜爱,已有不少人收拾好行礼之后便离开了,剩下来的便只有上官茹,晴儿,以及雪依,霜儿四女了。
“二小姐,我是来向您辞行的。”晴儿轻轻叩响房门,踏入屋内之后,悄声说道。
见到她的到来,沐晚秋起身迎上前来,伸手握住她的双手:“晴儿,你准备去哪里?”
“能有一大笔银子,我想去哪儿都是可以的,就是放心不下小姐您。”晴儿轻笑着,将所有的不舍掩下,“庄主他能如此待您,说明他真的是真心实意的想要与您重修旧好,不然他不会有如此之大的动作,好歹这其中也有不少他从前甚是宠爱的女子,他都能一一舍下。”
见到沐晚秋只是颓然的摇头,晴儿的眼里赫然有了一抹释然:“小姐,您的心里是不是...”
看来,不管庄主做着怎样的改变,如何去待她,始终无法消除小姐内心深处,那无法对外人言的爱恋,只是她与大少爷之间,又怎会有结果呢?
那样一对世间最美好的人儿,却偏偏无法走至一块儿,兴许是上天硬生生的要破坏那样的美好吧。
“晴儿,不说这些,你离开这儿之后,要好好照顾自己。”
沐晚秋自她的眼里读懂了些什么,
“当初我执意要去求他给你一个名份,就是希望你的下半生能过得好一些,如今看来,倒是害了你。”
晴儿欲言又止,紧咬着唇,眼神里既是闪躲又是无奈与恐惧,晶莹的泪花忍不住闪烁起来,她的心里,实在装下了太多的东西,如今她有机会能离开这儿,如果不将这一切对小姐说明,她真的会一生都活在痛苦与内疚之中。鼓足勇气,她艰难的启唇:
“小姐,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好,而我却没有办法好好保护您,晴儿真的很没用,不但没有帮到你任何忙,相反却一次次受人威胁伤害你。”
她突然变得异常激动起来,
“小姐,您一定要小心...”
后面的话还来不及说出口,晴儿的身后赫然斜插了一支暗箭,身形一歪,便倒入沐晚秋的怀里。
“来人!快来人哪!有刺客!”
沐晚秋抱着晴儿,大声呼喊着,而怀里的晴儿手指已黯然的垂倒在身侧,咽下最后一口气,只是唇里也发不出任何声响,她带着无尽的遗憾与一丝欣慰轻闭上了双眼。
“晴儿,你快醒醒,你告诉我是谁害的你?”
沐晚秋拼命摇晃着晴儿的肩膀,心乱如麻,她为什么要跟自己说那些话?是不是她如果不来这一趟,她便不会死?因为她知道了许多秘密?所以才会遇人毒手?
君煜泽闻讯而至,见到此情形,也不由得讶异不已。
“怎么会这样?”
看着悲泣不已的沐晚秋,他的心里也难受异常,晴儿在庄里,是最不起眼的人,为什么会有人要杀她?这让他的心里犯起了阵阵疑惑。
“我不知道,晴儿是来跟我告别的,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就突然中箭倒在我的怀里。”
沐晚秋缓缓摇头,双眼染上了异常的沉重,浑身有着止不住的轻颤。
当年,绿湖也是像现在这样倒在她的怀里,而她,却连多跟绿湖说几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你不要着急,我的人已经追出去了,说不定能抓住凶手,这样便能查清楚许多事情。”
君煜泽伸出手,轻轻搭在她的肩头,感受到她的颤栗,
“让下人来抱走晴儿,让她入土为安吧。”
他语气柔和的说着,将有些木然的她扶起来,却见她狠狠的甩手推开自己,这番的疏离让他颇为懊恼,却又知道这一定是勾起了她伤心的过往。
“关于绿湖的事情,我很抱歉。”
见到她转身离去的身影,如此的孤寂,君煜泽急忙上前拉住她的手腕,
“当年的我真的不是有心要刺向你,我真的只是想要吓唬吓唬你,那剑尖也是往外偏的,我真的没有想过绿湖会扑上来,替你挡那一剑。”
“事情都过去两年了,你现在想怎么解释都可以。”
她低低的说着,将手腕至他掌中挣脱开来,
“而且,人已经死了,你再怎么说都已经无济于事。”
那些无法抹去的过往,只会像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在她的胸口不断堆积如山,最终会将她吞噬。为什么她身边的人,都要一个一个的离她而去?
还要让她承受多少磨难,才能真正的让她解脱?
“你不相信我?当年我真的无心伤你,你怀着我的孩子,我怎么可能真的去伤害你与我的孩子?”
她的淡然,眼眸之中的平静,皆让他无可奈何。
对他如此的抗拒,这让他该如何是好?
“你不是说过,我没有资格怀你的孩子吗?那个孩子也如你所愿,已经永远的失去了。”
她迈着异常沉重的步伐,浅浅的扔下这几句话,转身入内。
她并非想要说谎,一次又一次的强调,那个孩子已不在人世,她只是不能让辰儿再暴露在君煜泽的跟前,她必须要保护好辰儿,因此她可以舍弃能与辰儿在一起的时光,宁愿让他跟着沐晟离去,也不能留他在身边,即使她此刻是如此的想念着辰儿。
“你让沐晟带着辰儿,上次辰儿所犯的病,大夫说已在辰儿身上发过许多次,且是每月必犯,那个时候,沐晟知道要怎么做吗?”
君煜泽抢在她跟前也迈入屋内,抓住她的手臂,细细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有一个越发强烈的念头,辰儿就是他的亲生骨肉,因为她在说那个孩子已经失去了的时候,眼里的悲泣虽然真切,却又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我只是担心沐晟处理不好这个事情,你也应该要考虑清楚,毕竟辰儿是你一手带大的,你让他现在跟着沐晟,没有娘亲的照顾,他会快乐吗?”
“你放心,我大哥知道如何照顾辰儿,他将辰儿也看成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
她抬眸,直视着他的双眼,
“请你好好安葬晴儿,并查出是何人要如此残忍杀害她。”
她如此的生硬,使得他将满肚子的话又生生的吞了回去。
“庄主,那名刺客武艺较高,属下无能,未能追上,但自身形看来,应该是个女子。”
折回来的暗卫回来禀告,声音在门外清亮的响起。
“女子?”
沐晚秋轻蹙着眉头,
“会是庄里的人吗?晴儿平日与人无多少交集,入庄之前也都在沐府陪着我,根本不可能与何人结怨,这样看来,庄里有人害她的可能性最大。”
君煜泽心里则有个更大的疑惑正在慢慢扩大,依着晴儿的为人,她平日里胆小怕事,庄里的人应该没有想要至她于死地的,因为这样一个晴儿,对任何人都造不成威胁。
“你是说,她从小便是陪着你一块儿长大,本本份份的在沐府当她的小丫环,后来便随你一同入了庄?”
他暗自揣测着,有个念头也越发的坚定了。
“这件事情我一定会派人彻查清楚,你就安心在这儿等消息吧,不要太伤心了,人死不能复生。”
君煜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月色之中,不知去向。
压在她心口的不安也开始越发扩大,晴儿临死之前,想跟她说什么?让她小心谁?
晴儿当时的神色极为慌张,她要告诉自己什么以至惨遭毒手?
回想现在自己的处境,再细细想来这两年以来所发生的事情,她身边的人,一个一个的离去,晴儿一定是发现了什么,或者说,晴儿一直都知道什么,只是由于种种原因不能够对她诉说,这次鼓足勇气说出来,却又惹来杀身之祸。她身边是不是潜伏着一个特别危险的人物?
注定今夜,她又将无法入眠。
江荷神色自若的看着来人,端庄温婉的坐着,满脸含笑。
君煜泽略一迟疑,突然凌厉出招,直击向江荷的手腕,她急忙闪身避过,身形跃起,借力窜至屋外,将君煜泽也给吸引出来。
“岳母大人,你还真是奇怪,非要将我引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在此打斗,沐晟可是会来不及赶来救您。”
君煜泽腾空而起,一把拦在了江荷的身前,对于她的举动也感到越发的奇怪,她为什么要将自己引到这里来?
“既然你唤我一声岳母,那么我相信你肯定不会杀我,倘若你对我有杀意,早在两年前将我与光华软禁起来时你便会动手了。”
江荷很是笃定的说道,
“而且你这么晚了赶到沐府来,难道是为了来试探看看我的武艺是否有长进?”
君煜泽收掌站稳,抬眸直视江荷的双眼:
“岳母大人深藏不露,小婿深感佩服,今日前来,是有事想要求证。”
江荷闻言轻轻抬了抬眉头,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晴儿是不是你杀的。”
他直截了当的问道,隐隐觉得,此事与眼前人绝对脱离不了干系。
江荷并不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凭什么认为此事与我有关?晴儿那个丫头是你天下第一庄的人,又与我无怨无仇,我跑到你的庄里去将她杀了,这个事情怎么说也说不过去?”
“她与你确实无怨无仇,因为她一直受命于你。”
君煜泽语速极为缓慢的说道,
“如果你不是这么急切的去杀了她,或许我还无法将此事与你联想到一块儿,义父他是不是被你杀的,晴儿在庄内一直是你的眼线,对不对?因此你能将庄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而晴儿平日最不起眼,所以根本不会有人会想到她的身上去。”
江荷对此并不解释,也不惊讶,只是眼里流露出一丝赞许之意。
“你杀我义父,目的何在?”
君煜泽眼里陡然涌现出杀意,江荷的沉默无疑是间接承认了此事,
“我不管你们年轻时发生过何种恩怨,我要替义父报仇。”
他的身形快如闪电,江荷连退好几步才险此避过此招。
“你若真的杀了我,晚秋这一辈子也不会原谅你。”
江荷使出杀手锏果然将君煜泽激动不已的情绪稳定下来,见到他眼底掠过的犹豫,她继续说道:
“你对她用情如此之深,我相信她一定会感受得到。而这些话由我的嘴里说出来,她会更感动,也更加容易接受你。”
“我不明白,你杀晴儿是为了什么?杀我义父又是为了什么?”
最终,他只能将所有的愤恨全部化为紧握成拳。(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