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汗,你要去哪里?”萧轻舟心下一急。
“我去杀了他!”上邪瞳眸中一片寒光,这是在战场上都从未出现过的,恨意。
“若他死了,轩国将大乱。”萧轻舟语气平缓,说话却接的很急。
“轩国如何,关我屁事?”上邪瞳一刻也不曾停下脚步。
“我并不怀疑你能杀了他,可是,这里是轩国内腹,端木靳若真的死了,40万靳军会放过你吗?厥国铁骑虽厉害,但毕竟只有数百人,你能保证你们能突围而出吗?就算你不把自己和铁骑的生死放在眼里,难道,你就忍心看见轩厥两国为此年年交战么?”
两国王死,无论继任者是谁,就算为了堵悠悠之口,都绝不可能假装没看见血染的殿堂,都一定会深明大义的为前人报仇。
萧轻舟说这话时,略带了些悠悠然的味道,如同夜空里的风,清凉,漫不经心。
上邪瞳的脚步越来越慢,待萧轻舟说到最后几个字时,上邪瞳已完全停下脚步。他背对萧轻舟,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此刻,看起来竟是那样苍凉。
彼时,为了边境黎民的平安,他奉父王当年与轩国皇帝的约定,将最爱的女子嫁到轩国;
彼时,为了唤回他心中的她,那个女子答应冒奇险,甘愿灵魂坠入无间地狱,魄魄相换,条件是请他发兵帮助那个男人;
此时,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是她,可是,这样的委屈,他又如何眼睁睁见降到一模一样的她的身上?那个,曾经让他有过一瞬动容的她。
那天的情景,他依然记得,如此清晰。
那日,当巫师的手按置她额前,她笑着,如水中的烟花。
她说:可汗,你答应过我的事,切莫忘了。另外,我衷心祝福你得偿所愿,有情人终成眷属。
他看见,她的瞳孔逐渐涣散,当再次清醒过来时,她扑倒他的怀里,欢快的叫着:“哥哥!”
他知道,他的辰儿,回来了!至于另一个魂魄,他虽有过瞬间愧疚,但这些,如何比得上他的辰儿。
“辰儿!”他欢欣的大力搂着她,小心翼翼捧起她的脸,如失落已久的珍宝。是了,这样的天真无邪,这样的明艳光彩,只有他的辰儿。
短暂的雀跃之后,她的目光渐次痛苦:“哥,能再次见到你,我真的很开心!但是,我的阳寿已尽,巫师虽使用了禁咒,也只能将我的魂魄强拉回来与你见上一面。”
“不!我要你留在这里!留在我身边!我再也不会把你送到其他男人身边,以后的事情,我自会向轩国交代。”
“没用了,在地府的这段日子,我明白了许多。哥,我们两个,本来就不可能的。以前,我做了很多任性的事,哥哥以后对阏氏姐姐好点,希望阏氏姐姐能原谅我。我很快就要投胎去了,以后,就算再用禁咒,我也回不来的。”
“不!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
“没用的。”上邪辰摇头,“我很感激在以前的岁月里有个疼爱我的哥哥,我也同样感激替我活下去的她,哥哥,等我走了以后,你便把她当做我吧,做真正的兄妹。”
从厥国到轩国的京都,一路上,他看的清楚,虽说一模一样,但终究有着区别。他彻底放下男女之情,一心将她视为妹妹待之。
自己的妹妹受如此委屈,他作为哥哥,如何能忍?
天家无私事!
可是,难道他真要放弃一次真爱后,再放弃一次妹妹的幸福?
“可汗。”萧轻舟站在上邪瞳的背后,将他的纠结看的一清二楚,“这一路,你也看的清楚,端木对辰儿不是没有感情,只是,当局者迷,他还没有将自己的感情理清。”
“理清?”上邪瞳冷笑,“今天晚上,他已经做了选择。我这个做哥的,纵然无法将他的心拴在她身上,也一定竭尽所能,为她要到她该得到的!”
萧轻舟何等七窍玲珑,上邪瞳一句话,他就已经明白他话中含义,他心中隐隐担忧:“可汗,切勿弄巧成拙!”
上邪瞳寒意更甚:“难道,你要我冷眼看着她付出这么多,最后什么也得不到?!
上邪辰是在第二天早上醒来的。
醒来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上邪瞳和萧轻舟,她的目光在屋子里转了一圈,微微有些失望。
“太让人伤心了!好歹我和可汗也是帅哥。”萧轻舟开玩笑的说。
“端木靳一大早就去处理事务了,你也知道,刚攻下皇城,事情很多。他昨晚守了你一夜,等会儿再过来。”上邪瞳抚慰道。
萧轻舟微微有些诧异的看了上邪瞳一眼,没想到他居然会为端木靳说谎。
“这是哪儿?”上邪辰的身体还很虚弱,声音轻飘飘的。
“这里是御书房,昨晚你毒发太过猛烈。”上邪瞳说。
“我想回王府。”上邪辰说。关于昨天晚上,关于端木靳,她不想说多,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有其他女人存在的地方。
靳王府,京城的靳王府,虽说只在第一次入京的时候住过两晚,但她下意识的认为那才是自己的家。
“好,我们这就带你回去。”
端木靳心急火燎的赶回王府,已是午时。
头天晚上没人去打扰他,今儿个听说上邪辰毒发的时候,他正在与几位将军议事,他的心头顿时一滞,放下手中的事情奔了回来。
“辰儿!”他冲进屋的时候,采儿正在给上邪辰喂药。
上邪辰看了他一眼,眸中有瞬间的烟花绽放,然后是火焰陨落后黑夜的沉寂,她别过头,不肯说话。
采儿知趣的放下碗勺,带着房中其他丫鬟一起退了出去。
“昨天晚上,我只是送她回去……”端木靳开口解释,话说到一半,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上邪辰等了很久,没等到他的下文。
荒凉,无尽的荒凉从心里蔓延开来。送她回去,然后呢?然后顺理成章的留了下来,顺理成章的躺在一起再续前缘……
是了,从一开始就是个局,所有的温情脉脉,不过是因为觊觎上邪瞳的兵力和军事才能,就连在靳州,名义上为了她遣散姬妾,也留下了与上官温婉有几分相似的红玉,并为她另置了别院。当上邪瞳告知她这一切的时候,自己明明什么都有想到,为什么不肯决绝,还自欺欺人的为他自编了一套说辞……
她嘴边的苦笑漫漫成长,最后定格成挖苦与挑衅:“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经历千辛万苦,终于抱得美人归了?接下来呢,登基称帝,封她为后?”
封上官温婉为后?发兵伊始,端木靳就从来没想过这事,如今上邪辰忽然提起,他竟有些恍然,一时不不知如何回答。
上邪辰见端木靳不说话,以为自己的猜想全部正确,直直的看着他,继续说着那些刺痛自己的话:“不错嘛,前朝的贵妃成为当朝的皇后,又是一段千古佳话!”
冲冠一怒为红颜,从前,民间的所有说法都是端木靳因为自己受委屈,揭竿起兵,如今,大事已成,那些沉在冰底的缘由,也终于水落石出。
而自己,不过是个可笑的幌子。
上邪辰忽然觉得自己说不下去了,偏过头不说话,也不再看他。
婉儿……皇后……皇后……婉儿……
端木靳的心里反复纠结着这两个词,良久,他才对上邪辰说道:“别想那么多,你现在身体很弱,好好休息。我还有事,晚点再来看你。”端木靳起身,朝门口走了,走了几步,他忽然又说了一句,“总之,我不会亏待于你。”
上邪辰凉凉的笑着,她想起前世在《宫》里看到的一个镜头,那个女子为老四做了那么多,当老四最终登基称帝,终没有负她纳她为妃,给她皇后以下最高的位份,给她很多赏赐,却从来不去看她……
她说,仿佛一只金丝雀,住着纯金的笼子,却没了自由。
上邪辰想,也许,自己,便也是如此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