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风雨楼。
萧轻舟正在喝酒。
从九曲瀑布回来后,就一直在院子里喝酒,一袭白衣斜靠在巨大的青石上。脚下,左侧是满坛子的美酒,右侧是喝的七七八八的空坛子。
“公子,今天可见到玉姑娘?”凤歌穿长廊而来,立在萧轻舟面前,“是不是与王妃很像?”
“不是很像,而是,一模一样。”萧轻舟大口喝了一口,一手撑在青石之上,抬头望着遥远的天际,巨大的黑色丝绒闪烁着漫天星光。
“会是一个人吗?”凤歌的声音好听的如同出谷黄莺。
“就算不是,也一定有莫大联系。”萧轻舟将目光锁在天上某一颗泛着蓝光的星星上。
“公子打算怎么做?”凤歌问。
“李憬尘对她极好,倒是一对良配,我自是希望她幸福。”他的嘴角泛起笑容,目光转向那个星旁边的星上,然后再是周围其他,漫天星光顿时回到他的眸中。
“那你呢?”凤歌问。
这么多年,凤歌从不曾忘记,那时,公子满身长箭的将那个女子护在身下;他不曾忘记,那日,当上邪辰坠崖,公子是如何伤心欲绝;他也不曾忘记,公子足足花了一年时间试图下崖找她,经历过无数次失败后,从无数个失望到最终的绝望,对于万事万物,公子都少了热情,多了淡泊。
“喜欢一个人,不一定非要得到,不是吗?”萧轻舟斜眼看了凤歌一样,微微一举酒坛,往嘴里倒去。
凤歌怔了一下,笑道:“也是。”
他弯腰提起一坛酒,扒开封布,亦往口中倒去。
陪君笑醉三千里。
便,是如此吧……
雍华殿。
上邪辰站在窗边,将花瓶里的花全部取出,用剪刀细细修整后,又重新插进去。
往年,她并不喜人将花摘下插进瓶子里,总觉得花即便是枯萎,也应该枯萎在枝头,凋零在泥土上。
那时,凌影阁和椒房殿的植物虽多,但基本都是水养植物,从不插花。
而今,她已不再是上邪辰,对于上邪辰的喜好,自然不能再拥有,于是,她如平常女子一样,嘱人剪下当日新开的花,插进瓶中,放到室内。
似乎,从一个习惯过渡到另一个习惯,并不需要太多的不适与不舍,就好像,面对同一个男人。
“玲珑~”李憬尘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温煦得如这夏天的夜风。
上邪辰放下剪刀,转过身便看见穿着淡紫衣服的李憬尘。
这个雍容的男子稍稍抬手,房间里的婢女快速退得干干净净。与其他地方一样,这天下女子,大凡看过他的,都仿若失了心魂。明明芳心暗许,却又觉得高不可攀,便只能全力将他服侍好。
“白天,太皇太后来过。”他看着她,缓步走进。
“她定是听说我和上邪辰长得很像。”上邪辰说。
“听说,她一大早在宫里逛悠,刚好走到这里,就问了几句。听说我们刚出去,便没有进来。”李憬尘浅笑,“她以前一定对你很好。”
“皇奶奶……”上邪辰脑海里浮出那位轩国最尊贵女人的模样,嘴角露出一抹温暖笑意。她做梦也没想到,那个长辈,居然会在听说自己和上邪辰长得像的传言下,专门跑来看她,“在这个宫里,她是对我最好的人。”
“如果你想她,明天倒是可以寻个理由去看看。”李憬尘说的相当随意,一点也没将对方特殊身份放在心里,就好像去御花园逛逛似的。
“不了。”上邪辰快速而果断拒绝,仿佛是怕什么东西从心里跑出来,可她的眸光依然不受控的闪了几闪,瞬间沉静。
看着上邪辰眼中的坚定,李憬尘心里泛起丝丝心疼,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玲珑……”
上邪辰浮出一抹安慰的笑:“你曾经说过,每个人,都有必须做的事情。而我们的生命,本来就是不断选择不断放弃的过程。我选择的,我放弃的,我都不后悔。憬尘,谢谢你,陪我走了这么久。”
李憬尘轻轻摇头,然后定定的看着她:“你该知道,我更在乎的,是你幸不幸福。”
“幸福……”上邪辰笑的清淡而悠远,眸光仿若没有焦距,在空中飘啊飘,她的声音亦如窗外的月色,飘渺无踪,“我曾经以为,作为女人,最大幸福是执子之手,与子携老;作为妻子,最大的幸福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作为母亲,是儿女绕膝……可是,这一切,我都没了。”
“你知道,你想要的,我都能给你。”他依然是那么平静,眸子里安静得没有半点涟漪,却又仿佛随时都能将人融进。
“可是,憬尘……我……什么都给不了你。”上邪辰的语气逐渐干涩。
李憬尘抬手捂住她的嘴,用那双足可包容天下的双眼看着她:“不,你什么都不用给我。你只需要记住,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在你身边。”
半夜,上邪辰被一阵异动惊醒,睁眼便看见窗外一双妖孽般的长指黑影。
随即听见隔壁开窗的声音,黑影一闪而过,想是李憬尘追了出去。
瞌睡瞬间没了,上邪辰警惕的听着窗外的声音。自从学了一点武功后,她的耳力比以前不知强了多少倍。
这一时之间,她没想明白,在这轩国皇宫,居然有人想刺杀他们!
究竟是因为西凉,还是因为自己?
又一个轻微的声音,然后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快速跃出,越来越远。
上邪辰立即从床上坐起来,手里紧抓小匕首,心里泛起冰凉:“这轩国皇宫,无论是为后还是为客,同样步步惊心。”
“啪”的一声,窗户洞开,一道金属光泽从窗外闪过。
“谁?”上邪辰低喝。
随即一道影子掠出,直追那道金属光泽。
就在那道影子掠出的同时,上邪辰心里就两个字:完了!
最后这个影子是李憬尘埃安排保护她的最后一道防线,如今也追了出去,这么明显的调虎离山。
对方的目标居然是自己!
月光如白纱般笼罩在房内,窗外的夏虫仿佛也被刚才接二连三的刺杀惊动得停止鸣叫。
整个世界一片宁静,上邪辰紧张的大气也不敢出,一双蓝眸如夜空中的宝石,警惕的看着周围的一切。
在这种高度紧张的情况下,时间每过一分钟,心里都觉得仿佛过了很久。
就在上邪辰快达到心理极限的时候,“啪”的一声。窗户居然又关上了。
没有风,亦,没有人影。
高手,绝对的高手!
按照常理,这个人恐怕已经进入房间。
练过几天武功又如何,面对这种级别的高手,上邪辰完全就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娇小姐没啥区别。
“出来。”她双手紧握着匕首,放在胸前,尾声却忍不住有一丝颤音。
“哼。”一个轻哼从房间的某个位置发出,上邪辰忙循声看过去,亦没有人影。许或是太过紧张,她竟没听出那声音中有一丝戏谑。
上邪辰快速将晚上发生的一切从头过了一遍,断定对方并无杀意后,忽然意识到自己此刻的动作相当可笑,她假装潇洒的放下匕首,举重若轻的说:“你也不用装神弄鬼了!我自知不是你的对手,进来这么久也没动手,想来并不想取我姓名。有什么条件就说吧,只要不是太过分,我代憬尘答应你便是。”
“哼!”又是一声冷哼。
这一次,随之而来的,还有铺天盖地的寒意。
上邪辰不知道这寒意从何而来,她能做的,便是拖,拖到李憬尘,或者任何一个暗魅回来,都能发现她这里的异常。
“你挟持我,不过是求财,或者求……”
话没说完,一道影子一晃而过,上邪辰硬生生定住了,剩半句话哽在喉咙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