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天空沉静下来,透明的天幕里却聚拢了很多厚重的云团,就仿佛是忌惮着狂野的风会再次卷来,而依偎在天空的某一角蓄势待发。
子鸢望着沉寂了阳光的天空,感觉到这场战争就是要在悄然中走向巅峰,谁也不知道彼此在什么时候就会精疲力竭。
外面传来慌乱的脚步声,帐幔被掀起,冷风卷携着潮气,猛然就让人清醒了。还在侧倚在榻上的高肃,忽然得直起身子。“什么事?”
延宗站在他的面前,素日里顽劣的双眼,现在却被肃穆沾满,他说。“哥,我们的粮草已经延误多时了。”
高肃抬头望了他一眼,疲惫浑浊的眼睛忽然亮了一下,他沉着的问。“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延宗摇摇头,“前去打探的人,都没有回来。而且,时间延误的太长了,这根本是不可能的。”
“会不会是被人截获了。”子鸢目光沉了一下,说。
“有谁敢截军用的粮草,不想活了?”延宗怒不可遏,却没有顾忌自己的语气,好在子鸢也没有多在意,毕竟粮草延误不是小事。
三人静立在帐子里,沉默仿佛把空气都打湿了,落在他们的肩上都十分沉重。
“我们还能撑多久?”高肃忽然抬起头问。
“最多半月吧,如果节省点,也许还能撑得久一些。”延宗虽然这样说,但他的凝重的神情一点都没有减,打仗期间如何得节省,这样一来,就只能饥而不饱,力气很容易就消耗了,要是如此上了战场就如同于送死。
“半个月。”高肃沉吟着。“我们不可能再撑半个月,突厥那边几日来,根本没有交战的意图,就算两军交战他们也只是……”他仿佛想起了什么,声音里游离只一丝的混沌。
延宗听到他的话,似也察觉了,他动了动眼眉,说。“哥,是不是有事突厥那边又出了什么暗地里使的把戏。“
高肃眼睛不坚定的恍惚起来,他摇摇头。“我不确定,倘若真如我们猜测的,”他平静的脸上恍然崭露出一个肆意的笑,他继续说。“那么一切都好办的多。”
高肃又站起身,方才疲惫而松懈的神情,在他坚毅的脸全然不复存在了,他望着延宗说。“延宗,粮草的事,就交由你吧。”
延宗望着他点头,“倘若,真的有人截获,并且烧了粮草,我们该如何。”
“那我们就在粮绝之际,一举打入突厥。”高肃绝美的面容在恍惚的灯光下,坚定不移。
“那倒不如,我们现在一举歼灭他们,不是更好,何苦要等到挨饿的时候。”延宗眼睛里涌现出一抹兴奋的光泽。
高肃转过头,望着他逐渐崭露出成熟男子气息的脸,却仍能够看到他如孩童般纯粹的眸子,他摇摇头说。“我们还有很多事要确认,如果这样做的话,也就代表着放弃了另一边。况且我们对那边的事还不了解,不到最后,就贸然进去,实在不妥。”
延宗动了动眼眉,眼睛里茫然的大雾愈加浓重,仿佛他并没有听明白,他不知道高肃到底想要知道什么。每一次两兵交战,突厥几乎从来就没有认真过,从来都是僵持几许就又撤退,他们那边有打的什么算盘?
子鸢望着延宗茫然而无奈的面容,心里也恍惚得努力拼凑着那些言语之间的零星碎片,只是她也并没有找到什么可以看清的痕迹,仿佛眼前漫天的雪团紧密的砸在她的面前,把原本清晰的世界,都恍惚的割碎了成了不完整。
“粮草的事,我跟你一起。”
还在懵然未醒的延宗,忽然转过头,他望着子鸢。“你?为什么?”眼睛里浑浊的迷惑逐渐映不出他原有的颜色。
“你性子好冲动,如若没有一个人在你身边,谁知道你会做出什么?”
延宗扭动了几下嘴角,很是不满。
高肃安静的望着两个人,沉着的思绪在半响的纷乱中重归平静,“也许她说的对,延宗,我知道你能替我保护好她。”延宗抬头望见他眉宇里蕴藏着坚决而不可动摇的光泽,仿佛空气都弥漫了那么不可思议的气氛,促使着他继续向前走。
光秃秃的荒林,只剩下枯木花枝随风羸弱的摇摆着身形,潮水仿佛在空气里冻结成细小的碎冰,在狂风的协助下,砸在人们柔嫩的脸上,有了生疼而彻骨的寒冷,就仿佛无数的冰刃都刺进了骨髓,连同身体的余温全部都被无情的抽走了。
“呐,你说哥到底再打算什么?”延宗用手把披风在肩上又重新拢了拢,已经僵硬的附着在上面的冰霜瞬间在风里飞散成碎片。
“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有等找到粮草才能知晓把。”子鸢被碎冰几乎麻木的脸没有任何的表情,僵冷的嘴角挤出的声音也仿佛被风冰冷在半空中。
“我们不知道粮草是在哪里出了问题,这样一直走下去,要到什么时候啊。”
“如果,真的是突厥人使的手段,那么他们一定是埋伏在离边界不远的地方,毕竟其他的地方都有城池镇守,最近的地方都加强了戒备,他们很难进去。”
“既然知道是突厥人搞的鬼,为什么还多此一举?”延宗不明白的望向子鸢,却发现她浑身包括脸部都用披风紧紧裹在一起,只露出一双澄澈如清晨露水般的瞳仁,仿佛是小动物畏惧寒风而卷缩在柔软的皮毛里一样。延宗望着这样的甚至忍不住哼笑出声来。
子鸢用眼角睨了他一眼,任何的部位都不动声色,“这也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也许他认为突厥人在总是暗地里耍这些手段,而且也并没有高明到哪里去,是否有点……”她混沌的从披风里沉闷而恍惚的传出来,让延宗听得有几分的不清晰。
“有点什么?”延宗并没有注意子鸢是故意停顿下来的。
“脑残。”子鸢的话很轻,其实并没有想好用什么词来形,只是无意识地脱口就说出来了,因为她脑子里被割裂成碎片的思绪逐渐形成了完整的脉络,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什么叫脑残,是一种病么?”对于一千年的古人,他显然只能问为什么。
子鸢望着他,小声嘟囔了一声。“思念才是一种病。”
随着呼啸而过的一阵风,她的轻语就被席卷到了尽头,没有被任何人察觉。她继续说。“那是一种形容,意思是这个人做事很愚蠢或者很奇怪,正常人是一般不会那样,就像是脑子被残废了一样。”
延宗恍然“哦”了一声,然后,子鸢就听到他朗笑的声音在空气里回旋了几圈,才逐渐消散。
而就在狂风吞噬了所有的寂静,空气里的温度有了一丝不均匀撼动,延宗好没有来得及去仔细感觉,他们的马就忽然的长嘶了一声,仿佛在惧怕着什么,一步一步向后退去。
“怎么回事?”子鸢收起了松懈的情绪问着。
“动物的敏觉性要比我们强很多,恐怕前面是有什么东西吧。”延宗凝重着神情,目光一直凝神在前面的地方,他弯下腰身,用手抚慰着马颈,马很快就安静下来了。
在空气里还虚喘着马不安定的嘶喘声,以及恍惚能感觉到的细小的炸裂声响,风还在耳边不断的呼啸得阻碍,延宗拧紧眉宇,凝重的目光在眼睛里逐渐清晰了一个影子。
“不好。”他大呼了一声,就双腿一紧,策马就奔了了过去,身后的士兵也跟随在他的身后。
“别过去!”子鸢也看清了那个影子,延宗的速度很快,子鸢还没有反应,他就冲出去几米的距离。子鸢见追赶不及,她对声旁还在他身后的士兵吼着说。“放箭!”
士兵不明所以,只是被子鸢的厉吼,唬得呆滞的把弓弩拉高,箭矢在弓弦上不知该瞄准那个方向。他问。“将军要射哪?”
“秒准马的脚边!是延宗的马,快!”
士兵望见子鸢焦急的面容,没有任何的犹豫朝着那个方向,手一松,箭矢擦着马的脚踝深深插入了地上。马因为惊吓未定,瞬间扬起了半个身子,延宗在马上措手不及,一个翻身滚落在了地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