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满天云罗朱颜尽数凋零,和十几年前一模一样。
皇后站在窗旁,看着外面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想起了多年前那揪心的一幕,终是愧疚的合上眼睛。
“皇后,夜深了,该睡了!”
一声苍老却温和的声音自身后传来,皇后回头,望着眼前这个相伴数十载的徐嬷嬷,不由得心头酸涩,“嬷嬷,你说为什么拥有这世间最好的一切,本宫依旧不快乐?”
徐嬷嬷上前为她披上凤求凰赤色披风,“皇后,您莫要多想,日子不就是这样过吗。您放宽心,太子已经没事了!”
“嗯。”皇后应允了一声,却还是无法掩饰道,“可是,嬷嬷,本宫....本宫想......”
徐嬷嬷会意的执起皇后的手,“一切都过去了,皇后,您已经是一朝国母了。曾经的过往就随风而散吧,永远不要后悔,这样只会让自己难受。皇后啊,您说过,您不会后悔的,您忘了吗?”
“可是,本宫后悔了!这一生本宫要什么有什么,可惟独不能像普通百姓般,拥有最简单的亲情。本宫常常想,这皇后当着究竟有什么意思,我那可怜的......”
“嘘——”
徐嬷嬷急忙制止皇后,“不要说,皇后,小心隔墙有耳啊!”
“谁敢偷听到我凤仪宫,不要命了么?!”即使在脆弱的时候,皇后该有的威严,她依旧有。
“老奴是说,不要...不要让皇上知道了......”
“他瞒我的事还少了吗?”皇后有些恼了,指着窗外道,“嬷嬷,难道你忘了,十几年前,也是这样的夜晚,他是怎么对我的?那么小的孩子,我连看一眼都没,他竟然那么狠心的......”
皇后再也说不下去了,她几分忧伤,更是愤怒的盯着窗外令她厌恶的云罗朱颜。想着过往的一切,越觉得心里不能平静。
忽而她道,“走,随本宫去找那个女人,都是这该死的女人害了我的孩子!”
“皇后,算了,你放过她,也放了你自己吧!”
“本宫还不需要你来教训!你不要去了!”一提到那个女人,皇后就阴冷起来,她愤恨的拂袖而去。
一出门,自有听话的宫女内监鞍前马后。
很快,皇后就在众仆人的簇拥下,来到了冷院。
这是一座废弃的宅子,平时根本没人来往,更不曾想里面竟还住着人。
皇后吩咐所有人待命在门外,自己一个人推门而入。
腐朽的门发出沉重闷闷的吱呀声,扑面而来的是家具老化的霉味。
房间点着一盏油灯,光线仍旧很暗,忽明忽暗的黑房子里让人毛骨悚然。
远远的,皇后便看见坐在破旧床榻上的女子,那干瘦模样和不知穿了多少年的衣服,都让皇后心底一阵作呕。
那人,便是她曾经的挚友,今日的死敌成妃:阿荷!
那沙沙急切的脚步声响在耳侧,阿荷低低的笑着,终于转过头来,乐陶陶道,“皇后娘娘又来看我了?听说你儿子要死了,真是报应啊!”
“贱人,少跟本宫嬉皮笑脸!”皇后冲上去就一巴掌将她甩到床下。
这个女人,她越是笑,皇后就越是气恼。十几年的折磨,她无时无刻不在想杀了她!
常年的凄苦日子,让阿荷骨瘦如柴,连半点回手的力气都没有。她卑微的伏在地上,看着皇后的簇花宫鞋,眼睛一阵发酸,“我是皇上最宠爱的成妃,你不能这么对我!”
“成妃?哼,你知道宫里一年要死多少成妃吗?”皇后冷冷的说着,“皇宫就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这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阿荷脸色煞白,喃喃道,“可是我们是姐妹啊,姐妹之间为什么会弄成这样,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和平相处?为了一个男人,抛弃姐妹之情,值得吗?”
“这话该我问你!你独霸君宠,诛杀各宫小皇子,嫁祸他人,最后不惜连我的孩子都害,你这样的姐妹,我敢要吗?”
皇后一袭话让阿荷无语,当初若不是自己不能生养,她也不会担心别人母凭子贵超越她的地位。只可惜,她仗着皇上的宠爱,却终究失了这一切!
“所有的孩子我都害错,惟独你的孩子,死有余辜,哈哈哈......”
阿荷不怕死的再度揭开了皇后的伤疤,换来的只会是更残忍的毒打,只觉得皇后的脚疯狂的踹向她的肚子、胸口。
皇后怒不可遏的咆哮,“你这贱人,这一切都是你设计的,你还我的女儿!”
是的,众人只当找皇子,却不想,皇后失去的正是一个女儿。十月怀胎的女儿却因妖孽之罪处死,让她情何以堪。
这样的毒打,阿荷隔三差五就会“享受”一次,早已成了家常便饭。
皇后越是生气,她越要笑得猖狂,“要知道是个赔钱货,我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的设计,真是浪费!”
“你!”皇后气急,也不管什么尊贵不尊贵了,俯身毫无形象的骑在阿荷身上,阴冷道,“我的女儿呢,你把她藏哪儿了?”
“呵,我不知道!”阿荷得意的看着皇后发狂。
“不知道?一切都是你经手的,你会不知道?你这贱人,说不说,别逼我用刑!”皇后说着,毫不怜惜的用尖细的手指套戳她的后背。
阿荷疼得扭做一团,那羸弱的身体在雨夜里瑟瑟发抖,她瞪着犀利的眼睛望着皇后,“你对我什么没做过?难道我还会怕你用刑?我告诉你,今生今世,我死也不会告诉你她的下落,你就等着死不瞑目吧!”
“你这贱人,疯了、疯了!”
皇后勃然的猛戳了她几下,她都咬着牙没哼。
那一腔怒火无处发泄,皇后恨恨的拿过一旁的油灯,威胁道,“说不说,我女儿在哪?再不说,小心本宫烫瞎你的眼睛!”
阿荷看着油灯吓得瑟瑟发抖,嘴唇都开始乌了。她当然知道这东西的厉害,曾经她也是这般欺负比她位卑的嫔妃。
“烫瞎了也好,省得让我再看到你这张丑陋的老脸!”
皇后气得脸红脖子粗,站起身道,“你这贱人,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
说罢,那滚烫的灯油落下,如水柱般流下,烫过阿荷的脸,迅速留下一道深沟。那血淋淋的模样,正是热油肆虐的景象。
“啊——啊——”
阿荷捧着脸在地上打滚,想要躲避热油的浇灌,可是,这样怎么也逃不掉,避开脸上,避不开胳膊。
热油所到之处,无一不是血肉模糊。
很快,屋内就有肉烧焦的糊味,而阿荷惊呼的惨叫声更是不绝于耳。
“阿碧,你放了我吧,阿碧......”阿荷疼得无法抑制,开始哀求。
皇后冷眼看她挣扎,莫名想起十几年前,自己也是这般苦苦哀求。求她让自己看一眼孩子,可是,她是如此残忍的抱着孩子就走。
他们害死了她的孩子,却要她心慈手软,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皇后一脚踩在阿荷颈下,那里已经被热油烫掉了皮,血红的肉弄脏了皇后的鞋,她皱了皱眉,怒声道,“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说不说,否则,我就踩死你!”
巨大的脚力,踩得阿荷连呼吸都困难。骨头磕在地上,咯吱作响,她暗淡的双眸望着皇后,倔强道,“她死了,你早该明白,十几年前就已经死了,你现在折磨我也是没用的,她死了!哈哈哈......”
“你骗人、骗人,她没死没死!”皇后恼羞成怒的反驳,她的女儿没死没死,她感觉得到,她活着,她一定还活着。
“哈哈哈......”阿荷夸张的笑着,整个人都笑作一团。
那皮开肉绽的模样看得皇后心惊,她却毫无顾忌的大笑。
那声声放肆的笑,好似一种无声的羞辱,一次一次让皇后难堪至极。
只听阿荷笑罢,极尽讽刺道,“阿碧,你活该,机关算尽,最后还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皇上不喜欢你,就连女儿也不知去向。哈哈,她生,你看都没看一眼。她死,你也不会知道。哈哈哈......我就要这样折磨你,让你死都带着遗憾,这母女失散的大戏,真是我这一生最得意的杰作......”
“你......”
皇后为之气结,蹲下一把拽住她脏兮兮油腻腻的头发,死命的逮着,将她的头狠狠的磕在地上。
一下、两下、三下......
很快,阿荷原本丑陋的脸更添几抹血色,她的惨叫声在冷院内盘旋回荡。没有博得一点皇后的同情,反而让她打得更尽兴。
“怎么样,叫这么大声,是不是很怕死啊?”
许久,皇后终于放开她鲜血淋漓的头,阿荷如死了般躺在血泊里,嘴巴却依旧倔强,“阿碧,你放心,我不会死,我会活着......活着看你们母女不得相认,活着,看你怎么遗憾到死......呵...呵......”
“没有那个机会了,本宫现在就要了你的狗命!”皇后疯了般拔下头上的碧玉簪,猛地朝阿荷眉心刺去。
然而,本想求一死的阿荷,却突然拽住碧玉簪,不许她扎下。
她望着皇后铁青的脸,笑得格外得意,“阿碧,这世上没人知道她的下落,除了我,除了我......哈哈哈......你杀了我,这辈子就别想见到她!”
皇后闻言大惊失色,是啊,她差点大错特错,她怎么可以,怎么可以亲手毁了这最后的一丝希望呢?
终于,在皇后脸上看见又恨又气的表情,她是如此憎恶自己,却又不能杀之后快。这样折磨人心的方法,果然颇有成就感。
阿荷得意着,却不想皇后下手之狠,她握着碧玉簪愤然刺向她的颈脖。
很快,碧玉簪便被染成红色,直挺挺的插在阿荷纤细的脖子上。她紧蹙着眉头,痛苦的呻吟着,整个人的意识都开始混沌。
她伸手去碰碧玉簪,却疼得立即缩回来。
“死不成,也别想活得舒坦!”皇后傲然起身,睥睨着阿荷,冷冷道,“很好,不愧是我的好姐妹,我们就这样彼此折磨吧,我看谁能笑到最后!”
说罢,皇后怒气冲冲的转身就走,行至宫门处,对门外看守阿荷的宫人道,“别让她死了!”
“奴婢遵命!”
宫人惶恐的伏在地上,不敢抬头去看高高在上的皇后,却只见她鞋底沾满了血迹,每一步都有血印。仿佛在铺设一条血路,让人看了不寒而栗。
雨纷纷扬扬的飘着,很快,在雨水的冲刷下,血迹不见了,冷院又恢复了往日的死寂。仿佛谁都不曾来过,仿佛...这里根本没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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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泽醒来已经是三日后的事了,他茫然的睁着眼睛,看着房梁的横木。
“云锦呢,回来了吗?”
这是他醒来问的第一句话,林雅洛憔悴的脸庞上不由得神情一暗,别过头去,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此后,龙泽便再也没有说话,只是睁着眼睛发呆。
见太子醒来,宫女们很是兴奋,急忙打开窗户,让他吸收点新鲜空气。
突然射入的阳光,对于龙泽心底的幽暗是种莫大的讽刺,他只觉得刺眼,勃然道,“把窗帘拉上!”
从没见太子发这么大的火,还是为件小事。宫女吓得花容失色,急忙将窗帘拉回去。
林雅洛也是吃了一惊,望着龙泽毫无血色的脸,轻言细语道,“龙泽,饿不饿,我让宫女给你端点吃的来。”
龙泽好似没听见般,没有看她一眼,更没有理会她的提议。
林雅洛的心跌落谷底,连日来的衣不解带,并不是希望他有所感激。但是,但是至少也不是这样冷冰冰的态度啊。
想来他身体不好,心情也不好,林雅洛也就罢了,只顾的吩咐宫女端些清淡补血的粥上来。
“靖明呢?”
沉默许久,龙泽终于再度开口,只是那冷冷的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
仿佛...仿佛,他们不是他的朋友,好似云锦不在身边,他便要抛弃一切。
真的真的,再也没有什么能动得了他的心吗?
往昔意气风发的龙泽真的成为了过去,眼前这个一脸病态的太子,纵然虚弱无比,然,那眉宇的清冷森严,也让人心惧。
“龙泽......”
林雅洛突然害怕这样的他,语气中不免有些怜悯。
“让靖明来见我!”
龙泽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强烈的要见越靖明。对林雅洛的态度,依旧冰冷得连陌生人都不如。
“他...他......”
说起越靖明,林雅洛不由得开始支支唔唔。她绞着手绢,怎么也说不出口。
那欲言又止、遮遮掩掩的模样,让龙泽更急了,他心烦意乱道,“他在哪?别吞吞吐吐的!”
龙泽这样的态度简直比利剑还要伤人,林雅洛心头难受,顾不得那么多,老实道,“去莫家了!”
“莫家......”
龙泽重复着这两个字,一切仿佛是很遥远的事了。他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只觉得记忆在退化,他似乎忘了谁是莫云锦,哪里又是莫家。
然而,这样的糊涂是有意逃避吗?
龙泽不知。
只是觉得,如果可以,他真想忘记莫家。忘记那场全军覆没的战役,忘记莫云锦出事处满满的敌国士兵,忘记......那血泊里的紫月剑......
“龙泽,你怎么了,你还好吧?”
见龙泽面色惨白,林雅洛急了,正欲起身宣太医。却被龙泽一把拉住了手,“去莫家干什么?靖明去干什么?”
明明说好要忘记,可是,可是一提到“莫”,龙泽就不由自主的紧张。
“你都这样了,管那些干嘛,好好养伤才是正事!”林雅洛说着,将龙泽的被子重新盖好,目光中却一直躲闪着不敢看他。
有隐隐不安在龙泽心里蔓延,林雅洛的逃避更让他起了疑心,“雅洛,你告诉我,是不是出事了?”
林雅洛心里“咯噔”一下,却很快的笑着摇头,“没有啊,一切都很好!”
“你不要骗我,如果没什么事,靖明去莫家干什么?”龙泽突然大吼,因为急切,扯痛了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龙泽,你不要动,不要动,求求你了,就什么都别问了,好好养伤吧。伤好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好不好?”
面对林雅洛的哀求,龙泽无动于衷,“你告诉我,究竟怎么了?”
林雅洛偏头不语,龙泽自顾起身,“好,你不说,自有人抢着告诉我!”
“龙泽、龙泽......”
林雅洛急忙阻止龙泽起身,慌忙道,“好,好,我告诉你!靖明是奉皇上之命,前去莫府抄家!”
“什么!他......”龙泽急了,连话都懒得说。也顾不得身上有伤,咬着牙披着衣服就要出门。
林雅洛追上前,急声道,“你要去哪?找皇上吗?”
龙泽只顾着走,并不回答。
“没用的,皇上说了,无论是谁,替莫家求情,都定斩不赦的!”
龙泽恼了,“那就让他杀了我好了,他凭什么抄莫府的家。我倒是要去问问,天底下怎么会有他这样背信弃义的君王!”
“龙泽,你疯了,不要胡说!”林雅洛吓得猛拽他的衣角,“莫将军出征前就已经立了军令状。如今,他主战不力,害死了六万兵将,已经民怨四起了。”
“这是谁说的?”
“你别管谁说的,现在皇上若不办莫家,也无法对百姓交待!”
面对林雅洛的劝说,龙泽突然顿住脚,“雅洛,你听清楚了吗?他们要抄的是莫家,莫家,莫云锦的家,你忘了?云锦是你最好的姐妹!”
林雅洛哑口无言,她无法替自己开脱。也无法理解龙泽,为何他总是如此冲动,圣意难违,难道他真真不懂?
“那他打算如何安置莫府的人?”
林雅洛嗫嚅道,“皇上说,边界一战损失惨重,主将莫之航临阵脱逃,已不知去向。故其门下皆受株连,女子未满十五者入宫为奴,男子未满十六者发配边塞修筑城墙。其余者......其余的人全部杀无赦......”
“他疯了!”龙泽大怒,“莫之航死了,并没有临阵脱逃,怎么可以这么对死去的忠臣!他于心何忍,我一定要去问问他。他不能这样,不能......”
“龙泽,你别去,皇上不会见你的。莫将军的尸体的确没有找到,没有人可以证明他究竟是不是战死......你难道忘了,主将若无尸首,就该判临阵脱逃一罪!”
“什么破法令,我就是证人,我亲眼看见他阵亡。他没有弃军脱逃,父皇怎么能颠倒黑白,不加封他,反而害他?”
龙泽觉得自己简直要疯掉,边界一战已经让他心力交瘁,为什么回宫还不得安宁。这些事情,为什么全乱了套,曾经生死不弃的战场兄弟为什么会反目成仇?
是什么,让父皇突然如此心狠手辣?
龙泽不解,百思不得其解。
他气白了脸,不顾林雅洛的阻拦,从寝宫里大步跑了出来,却在宫门处遇到阻碍。
“太子,请您回寝宫安心养伤。皇上交待,您暂时不能出太子宫!”
“放肆,敢挡本宫,不想要命了?都给我滚开!”
龙泽咆哮着,心脏却扯得生疼。他不去看那些卑微垂首的侍卫,抬腿就走。
却不想,那些人果然吃了雄心豹子胆,居然上前将他反扣,“得罪了,太子,卑职也只是奉命行事!”
龙泽根本不听劝,死命挣扎。奈何他浑身是伤,毫无力气,根本对付不了这些侍卫。
冲撞拉扯中,龙泽急于出门,一直血气上涌,人突然惊厥昏倒,吓得围困他的侍卫手忙脚乱。
“龙泽......龙泽......”
看见龙泽晕了,林雅洛这才急了,冲上前训斥道,“皇上叫你们拦他,没让你们打他。一个个真不要命了,敢伤太子?”
“卑职惶恐,我等确实没出手伤太子!”
“什么都别说了,赶紧把太子抬进寝宫,快去请御医来!”
“是。”侍卫领命,七手八脚的将龙泽抬了进去。
一切又恢复了平静,龙泽面如死灰般躺在床上,仿佛刚才的冲劲愤怒都是梦一场。
何止龙泽无法承受这突发的变故,就连林雅洛也无法相信,这风光不可一世的莫家就这么毁了吗?
林雅洛深深叹了一口气,素手抚上龙泽憔悴的面庞,低声轻语道,“龙泽啊,忘了吧,就让一切随着战争结束吧!再次醒来,我们就重新开始,没有莫家,没有云锦,好不好?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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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重兵已经将莫家围得水泄不通了,生离死别的场面在这里一次次上演。
听闻莫之航和莫云锦战场身亡,尸骨无存,苏秋将自己关在屋里,哭了整整一天一夜。本以为发泄过后就会好了,却不想第二天人变得疯疯癫癫。
神情恍惚,只会傻笑,竟连话都说不利索。
此刻,府里的下人充军的充军,发配边疆的发配边疆,一个个哭得骇人。却唯独苏秋一人在笑,她坐在地上,脏兮兮的再无昔日名门闺秀的矜持和端庄。
莫雪莹抱着母亲,冷漠的看着士兵进进出出,将家里洗劫一空。
她知道,莫家败了,父亲死了,母亲疯了,就连那拌嘴的妹妹也弃她而去了。
莫雪莹想到了死,可是,她知道,她不能死,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一夜之间,她这娇滴滴,令人羡慕的豪门千金沦为死囚,再也没有人愿意多看她一眼。
这些,莫雪莹不在乎了。这突生的变故,让她转瞬间成熟许多,她陪在苏秋身侧,像她曾经保护自己一般,保护着她。
那曾经低头哈腰的小兵,此刻在她的家里无法无天,肆意抢夺。
她无力管,也不想管。只是突然觉得,原来这就是人性!
府内的丫鬟小厮全被压出去了,就只剩着府里“最尊贵”的夫人和小姐了。
“带她们上囚车!”
越靖明沉声下着命令,转过身去,不想看这旧识落魄狼狈甚至怨恨的眼神。
此刻的苏秋和莫雪莹无疑是最无助的,可是,皇上之命,这世上就再无人敢救她们。
越靖明恨恨的踢着地上的小石头,他是多么厌恶这个差事啊。为什么要让他做这个恶人,他真是恨透了官场!
莫雪莹挣扎的声音不绝于耳,谁曾想,昔日娇滴滴的小姐竟也有这样野性的一面。紧紧抱着母亲,不肯分开,更不愿老实的上死囚车。
“不要碰我,你们这些狗奴才别碰我......”
莫雪莹厌恶的大喊着,然而,她再也不是什么大小姐了,谁还会听她的话。
“我劝你还是老实点,别逼我们动粗!”那几个小兵羞恼的说着,目光却不停在莫雪莹完美身段上来回移动。
莫雪莹只觉得恶心至极,抱着母亲不但不合作,反而往后退。
“老实点,你还当你是千金小姐啊,给老子上车,不然抽你啊!”
“你敢,我是太子妃!”莫雪莹大声说着,一脸威严自傲的模样。
越靖明闻声回头,惊见她高举的东西,也是一脸震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