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突厥将带给新皇帝的巨大麻烦,此刻的皇太后母子并不知道。但后宫里,却有人给他们出了个不大不小的难题。
杨太妃在自己的寝殿自缢了,留下遗书,说舍不得老圣人,要随她的二郎一起走,还请皇太后、皇帝成全。
望着杨太妃已经死透了遗体,皇太后眉心直跳:这人,昨天不是和她说得好好的,让她出宫去蜀王府做她的尊贵太妃,她、她怎么就不领情。
还有她的这份遗书,什么意思?
什么叫舍不得二郎?
你一个妾侍跟着夫君去了,那我这个嫡妻又成了什么?
是不是也要我跟着死,才能表达我与二郎的深情厚谊。我不死,就是贪恋富贵、贪恋生之美好?
还有,她要与二郎同生共死,生同衾、死同穴?
她把自己这个皇后放在了哪里?
难道她不知道,与皇帝合葬的只能是她这个皇后?
就算她做出一副与二郎情深意切的样子,就算她自缢追随先帝而去,将来在昭陵里与皇帝合葬的也不是她?
呼~~
皇太后双手成拳,用力掐着掌心,丝丝疼痛唤醒她的理智,她长长舒了口气,没有感情的说道:“圣人,杨氏之事,按照朝廷规制办理吧。”
皇帝也觉得腻烦,他亲爹刚死,你一个小妾跟着捣什么乱呀,好好去当你的太妃不好,非要给咱们母子添堵?
好吧,既然阿娘开了口,那咱们就严格按照朝廷规制办理。
既然按照朝廷规制,那么杨氏就不可能葬在先帝身边,当然,她依然陪葬昭陵,但也仅只是作为普通妃子陪葬而已。
为了报复杨氏,皇帝甚至暗示下头办事的人给杨妃选了个距离皇帝陵寝最远的一处安葬。
对此,无人有异议,就是杨妃仅剩的亲子蜀王,也只是在母亲的灵前痛哭,抱怨的话半句也没有说。
相反的,对于他皇帝哥的大度(升他做亲王呀)很是感激,每每去先帝灵前哭灵的时候,都要絮叨两句:阿耶,您选的皇帝真好呀,对兄弟好,对族人好,对朝臣也好,真是个难得的大好人。
同来哭灵的众后妃看到蜀王的样子,忽然明白了,难怪杨氏会自杀,有这么蠢笨且没骨气的儿子,活着也会被气死呀,还不如自己死了干净。
临死还能恶心恶心宿敌,也算是出了口气。
毕竟,杨氏自杀是割舍不下圣人,是真性情的体现,就是皇太后再窝火、皇帝再恶心,他们也要好好将她安葬。
而杨氏的儿子呢,也因蠢笨碍不着皇帝的眼,皇帝为了安抚其它兄弟姐妹、为了做面子工程,也不会为难蜀王。
所以,杨氏这么做,还真没什么严重的后果,反而会落得一个对先帝感情至纯的美名。
且不说后宫的繁杂琐事,单说前廷,老圣人崩了,众朝臣拟定完谥号、庙号,安排完安葬事宜,接下来便是将先帝崩逝、新君即位的消息昭告天下。
另外,也开始给在外地就藩的诸王爷报丧,许他们回京奔丧。
这是国内的安排,除此之外,鸿胪寺还给四周的邻居们打了招呼:俺们家的老圣人仙去,新圣人登基了,你们是不是该遣使来吊唁,并恭贺、拜见新君?!
时下正值大唐盛世,四海宾服,周围的邻国尊先帝为‘天可汗’。
不管是被先帝的铁拳打怕了的,还是被李二陛下的王八之气所折服的,周遭的大小邻国首领都毫不掩饰对‘天可汗’的尊敬。
如今这位天纵英才的‘天可汗’去做神仙了,作为粉丝,大家也确实该遣使来表达一下自己悲恸的心情,当然,顺便与大唐新君勾搭勾搭,多给自己的部落、国家弄些好处,那就更好了。
毕竟,天朝的盐巴、铁器以及粮食,是周边邻国最需要的重要物资啊。
一时间,京城热闹起来,每日城门口都会涌来大队的人马。
纪王作为先帝的儿子也接到了他皇帝哥的诏令,带着妻子儿女及王府亲卫急忙返京。
是以,离京数载的崔蘅也跟着夫君回到了故乡,望着熟悉的城门,已经做了母亲的崔蘅感慨莫名。
就在她回忆往昔、怀念娘家的时候,一个年轻娘子凑了上来,低声跟崔蘅的车夫问话:“敢问小郎,这可是纪王妃的车架?”
崔蘅觉得耳熟,不等车夫回答,她直接掀开车帘,一看那来人是娘家嫂子萧氏的管事娘子,忙笑着问:“外头说话的可是铁娘子?!”
铁娘子忙抬起头,见正是他们崔家的小娘子,屈膝行礼道:“奴铁氏恭请王妃安!”
崔蘅摆摆手,笑道:“无须多礼?大嫂(指萧南)遣你来的?多年不见,大兄、大嫂安好?”
铁娘子又福了一礼,恭敬的回道:“好叫王妃知道,郎君、娘子都好,就是几年不见王妃很是想念。不过现在家里正守着孝,不便出行,娘子接到王妃的新后,非常挂念,特意命奴来迎接王妃。”
崔蘅虽在外地,但也知道了祖父去世的消息,而且她也严格按照礼法,为老相公守孝。
如今听人再提起祖父,她不禁敛住笑容,略带伤感的说道:“我都知道,唉,我真是不孝,祖父去的时候,我、我竟不能亲来奔丧……”
铁娘子忙打断道:“这怎么能怪王妃您呢?当时您刚生产完,身子正虚弱,别说我家娘子不赞同你回来奔丧,就是相公和三郎君(指崔鸿,崔蘅的亲爹)也是不许的。老相公去的安详,他老人家也留下话,丧事从简,不准儿孙们哀伤过度……所以,王妃您千万不要耿耿于怀。”
崔蘅幽幽叹了口气,道:“话虽如此,我、我没能亲送祖父一程,终究是件憾事呀!”
铁娘子又跟崔蘅寒暄了几句,然后见时间不早,便向崔蘅说道:“时辰不早了,王妃还有正事儿,奴就不耽搁了——”
崔蘅夫妇是回来奔丧的,当然不能耽搁时间,刚才马车停住城门外的官道上,主要是因为前头的人太多,一时半会儿过不去。
这会儿,前头的车队已经进了城,该轮到纪王府的车队了。
崔蘅抬眼扫了眼不远处的城门,点点头,道:“嗯,你先回去吧,待我从宫里出来后,便去拜会大嫂。”
铁娘子退后几步,给马车让出路来,躬身行礼,“奴恭送王妃!”
崔蘅轻声嗯了一记,放下车帘,踏踏车底板,车夫一扬马鞭,马车缓缓启动。
铁娘子目送纪王府的车队缓缓驶过,当最后一辆马车也进城后,她才直起身子,准备回自己的小马车。
车夫扶着铁娘子的手,送她上了车,铁娘子坐在车座上,头倚着车厢壁,正想着手头上还剩下的几项差事,眼角的余光忽然扫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
她忙唤住车夫,命他追着那人影而去。
小巧的马车快速的行驶在官道上,一路朝京郊而去。
追了好一会儿,行至一处树林,那人影一闪进了林子。
铁娘子谨慎的让车夫调转马头,装着出京郊游的样子,慢慢悠悠的围着林子溜达。
这边马车缓缓的兜圈子,里边的铁娘子则皱眉苦思,这、这人到底是谁,恁的这般眼熟?
刚才距离有点儿远,她只是隐约看到那人的身形和长相,唔,个头很高,比自家男人还要高出一头,长得有些老实,一点儿都不像胡人。
等等,没错,那人长得虽不像大多数的胡人,但让人一看,就觉得他不是中原人士。
胡人?还面熟?
铁娘子脑中灵光一闪,她想起来了,这是郎君从洛阳带回来的一个游侠儿,叫什么毕、毕,对,叫毕力术。
当时她记得很清楚,娘子看到这个毕力术的时候脸色并不好,还叮嘱外院的管事,看好这个人,切莫让他乱了家里的规矩。
虽然不知道娘子为何看毕力术不顺眼,但铁娘子知道一点,那就是她既在郊外看到了毕力术,那就要盯死他,至少要知道他悄悄出城为了什么。
就在铁娘子闷头思索的当儿,毕力术从林子里出来了,他谨慎的四下里看了看,见没什么可疑之人后,这才甩开脚丫子朝京城跑去。
铁娘子的小马车躲在一处山石后面,见毕力术走了,她也没有急着让马车跟上去,而是静静的等着。
果然,足足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树林中有马蹄响动,一个身着玄色胡服的胡人策马飞驰出来,也一路朝京城奔去。
铁娘子猜度此人定与毕力术有关,没准儿,毕力术偷偷摸出京城就是为了见他。于是,她用力一跺底板,低声吩咐道:“跟上那骑马的胡人。”
车夫是崔家的家生奴,家里几辈子都是车夫,所以赶车的技能是祖传的,非常厉害,他一扬马鞭,小马车飞快的驶上官道,不远不近的跟着那胡人。
那玄衣胡人虽然是骑马,可临近城门口,出人的行人非常多,所以他的速度并不快。
进了城,上了朱雀大街,铁娘子的马车依然紧紧的追在他的身后。
那胡人似是也担心有人盯梢,硬是从朱雀大街拐到西市,围着整个西市溜达了一圈,又冲向东市,再顺着东市逛了一圈,才又折回朱雀大街。
足足饶了好几圈,那胡人确定无人尾随后,这才大摇大摆的进了鸿胪寺下设的招待外使的礼宾院。
望着礼宾院的大门,铁娘子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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