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君登基,各项指令纷纷出笼。
首先,新皇帝尊自己的生母长孙氏为皇太后,册太子妃苏氏为皇后。
第二,议定先帝的谥、庙号等。
第三,安排诸公主、驸马、宗室等进宫哭灵。
当然,新君在给母亲、妻子升级的同时,也给众姑母、兄弟姐妹齐齐升级。
长乐公主升为长乐长公主,增食邑一千户,加上她原有的食邑,长公主的食邑为众同父兄弟姐妹中最多的一个。
魏王已是亲王,不能再升了,皇帝便封其长子李欣为郡王,李欣这个永安郡公只做了不到半年,就升级为永安郡王。
晋王也是亲王,可他没有嫡子,皇帝便封他的庶长子李忠为长平郡公。
可以说,这是一场皇室集体大升级,连受兄长连累被亲爹削成郡王的蜀王也重新封为亲王。
一轮恩封下来,大家都说新君仁厚。
与恩赏同时进行的是议定老圣人的谥号和庙号。
李二陛下文治武功自不必说,可以说除了玄武门这个唯一的污点外,几乎没什么被世人非议的。
所以他的谥号,毫无疑问的是美谥,但问题来了,李二陛下是个文武全能呀,还是秦王的时候就为大唐开创立下汗马功劳,武功什么的绝对堪称一等。
可人家干掉长兄成功上位后,选贤任能、纳善如流、政治清明、视民如子、海纳百川,开创了贞观盛世,文治也不含糊。
所以,到底是定‘文’,还是定‘武’呢。
朝臣们争论了好几天,最终决定还是选定‘文’,先帝谥号‘文’,史称文皇帝。虽然新君想给父亲拟一个文武兼有的谥号,但这年头,谥号大多只有一个字,若是想加字,那就只能让后辈加谥。
望着朝臣坚持的样子,刚刚上任没两天的皇帝心里暗暗发誓,他一定要叮嘱自己的儿孙,让他们务必给英明神武的先帝加谥。
接着便是定庙号。
这个基本上都没有什么异议,李二陛下是大唐第二任皇帝,且又做得非常出色,所以定一个仅次于开国皇帝高祖、太祖的太宗为庙号,再合适不过。
定好了庙号,也就开始着手安葬事宜了。
不过天子之丧可不是几天就能完事儿的,在这段期间,朝臣、宗室和后妃都严格按照新君的安排去灵前哭灵。
其中哭得最严重的便是魏王,世上最疼爱他的君父去了,他伤心也难免。
另外,他也是在哭自己。
太子已经登基,如果自己再想要那个位子,就只能造反了,呜呜……造反好麻烦的,而且还要背负千古骂名呀。
可不造反,新君能饶得过他吗?就算能饶过他,那些辅佐他的僚属、追随他的朝臣们又该如何?
他才不信他的皇帝哥真如表现的‘仁厚’!
望着永远睡去的父亲,魏王哭得肝肠寸断,呜呜,阿耶、阿耶、阿耶,您再撑两年,哦不,哪怕只有一年也好呀。您怎么能这么早就去了?!
看到魏王哭得嗓子嘶哑、精神恍惚,众朝臣也都能理解,看向魏王一家的目光不自觉的就带了些怜悯。
李欣已经成亲,算是大人了,而且他在宫里长大,自幼得帝后亲自教导,聪慧自不在话下,他感觉到众人怜悯的目光,心里一阵酸楚。
就算升了郡王,他也开心不起来,因为他的身上永远打着魏王府的烙印。
而魏王府~
真心没有未来呀!
用力咬了咬唇,看了看阿耶有些恍惚的神情,李欣终于下定了决心。
下定决心的还有另外一个人,那便是新晋皇太后长孙氏。
与在灵堂上的哀伤欲绝不同,此刻的她,又恢复了往日的干练。
某个偏殿里,皇太后身着一身素服,静静的站在南窗下,在她身后不远处的角落里,跪坐着一个中年美妇,那美妇形容有些憔悴,眉眼间带着哀伤,但当目光转向皇太后的时候,她的眼中又充满了恨意。
“圣人已经封六郎为亲王,他的嫡长子也得封郡公。”
皇太后没有回头,缓缓的说道。
那中年美妇,也就是曾宠冠后宫的杨妃,哦,如今该尊称太妃了。
杨太妃闻言,轻挑眉梢,唇边露出一抹嘲讽的笑容,道:“哦?那我妾身是不是要去跪谢君恩?呵呵,圣人,是了,二郎已经去了,你的儿子做了圣人,如今我们母子也要看你们母子的眼色过日子了。”
皇太后听到这满是嘲讽意味儿的话语,并没有生气,依然淡然的说道:“过去你也要看我的眼色过日子!”
杨太妃一窒,没错,人家过去是皇后,又得圣人敬爱,在后宫绝对称得上第一人。
而自己所谓的受宠,则是因为人家不屑搭理自己。
一想到这些,杨太妃愈加愤懑,没错,作为大妇、作为皇后,长孙氏绝对称得上大度,至少比前朝那个独孤氏强太多了。可她就是看不惯长孙氏那副故作大度、故作贤惠的样子。
明明自己出身比她高贵,长得比她美丽,却、却只能成为二郎的侧室,永远居于长孙氏之下。
如今,她聪明出色的儿子死了,仅剩的亲子又蠢笨至极,而长孙氏呢,已经做到了女子最尊贵的位子上,两人的成败立显高下。
败了,她还是败了呀!
杨太妃像被抽去全身的力气,软软的瘫倒在地上,喃喃的说:“没错,你说的没错,我、我从来就没有赢过你!”
皇太后闻言,缓缓转过身,看到杨太妃仿佛忽然年老十多岁一样,不免有些怜悯,道:“不管你信不信,三郎的事与我无关……先帝去了,我们也都老了,再计较那些,还有意义吗?”
顿了顿,皇太后道:“罢了,刺客的事儿,我不再追究了,你、你出宫吧。六郎是亲王,你在蜀王府也是正经太妃……含饴弄孙也不失一种幸福……”
仿佛慢镜头似的,杨太妃慢慢抬起头,迎向皇太后的目光,见她的目光澄澈如水,没有半分虚情假意,杨太妃扯了扯嘴角,道:“臣妾、臣妾谢过皇太后了!”
皇太后微微一笑,道:“你我相识数十载,无需客气!”
说罢,皇太后便回了自己的寝殿,门口,早就守候多时的李欣迎了上来,“儿请祖母安!”
皇太后见他白净的小脸满是憔悴很是心疼,毕竟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她对这个孙儿很是喜爱,伸手扶起李欣,柔声道:“阿欣,我知道你为了先帝伤心,但也不可过于哀伤,哀毁骨立要不得!”
李欣乖乖应了,然后搀着皇太后的手往里走。
行到殿中,李欣状似无意的扫了眼四周。
皇太后是什么人呀,当下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微微一扬手,殿里的宫女纷纷退下。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祖孙两个,皇太后招招手,道:“说罢,什么事儿呀?!”
李欣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呜咽的哀求道:“求祖母怜惜,让、让阿耶出京就藩吧,孙儿留在京中服侍祖母,可好?!”
皇太后眉头微蹙,她当然明白李欣的意思,不过是求她把青雀弄出京,远离是非窝,而李欣一家则留在京城,说是伺候长辈,其实也是充作‘人质’的意思。
万一青雀的地方上胡乱折腾,他的家眷便全部受连累。
“这是你的意思?”肯定不是青雀,知子莫若母,青雀是她生的,这个儿子的性情如何,皇太后最清楚。
李欣抿了抿唇,没有立时回答,但已经默认了。
紧接着,李欣再次叩头行礼:“求祖母怜惜!”
作为儿子,他无权非议父亲,但,身为人子,他又不想亲眼看着父亲走向末途,辗转反思好几天,这是他想出来的能保住一家人的唯一办法。
想了想,皇太后缓缓点头:“好吧,我会跟圣人说的。”
说罢,皇太后又似想到了什么,叮嘱了一句:“此事不可再告诉第二个人,尤其是你阿耶!”万一被青雀知道了,这对父子肯定会变成仇人。
李欣知道这是皇太后对他的爱护,眼中已经注满了泪水,他哽咽道:“多、多谢祖母!”
次日,皇帝照例去先帝灵前哭灵,其它朝臣、后宫嫔妃和宗室们也跟着哀声哭泣。
哭完了,皇帝抹着眼泪去给皇太后请安。
皇太后见了他,照例是一通劝慰,让他不可过于哀戚,还有朝政要处理,让他注意身体。
皇帝连声应是,还叮嘱母亲也不要过于悲恸。
母子两个寒暄了几句,皇太后道:“青雀回京原是为了抚慰你阿耶,如今他去了,青雀也该去就藩了。我想了想,让他去庭州吧。”
皇帝一怔,旋即明白了皇太后的意思,阿娘这是要保全青雀呀,而且还特意选了个最偏远、极清苦的州郡,是想让他看在青雀可怜的份儿上原谅他。
皇太后又道:“庭州地处偏远,不利于女眷和孩子们,所以,阿婉和阿欣娘儿几个就留在京里。”
皇帝瞪大了眼睛,但很快,心中刚刚升起的一丝不满瞬间化作乌有——阿娘还是心疼自己呀,为了防止青雀在地方勾搭都护、发展势力,直接将他的家眷统统留在了京城做人质。
相信有些这人在,就算魏王在西北有所收获,也不敢轻举妄动。
“阿娘~~”皇帝满眼感动的看着皇太后。
皇太后柔柔一笑,道:“你们都是我的孩儿,伤了谁,我都会心痛欲死。所以,高明,为了阿娘,让青雀出京吧……”
对于一个刚刚失去了父亲的孩纸,如今面对母亲的亲情攻势,皇帝只有举白旗的份儿。
于是,母子两个决定,待先帝入葬后,便让青雀出京。
他们并不知道,此刻,在遥远的西突厥,正有一个人蠢蠢欲动,而他的目标便是西州、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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