靳宇墨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雪颜连忙几步向前,将他扶起,安置到椅子上。一股浓浓的酒气扑面而来,雪颜有些反感的将脸扭到了一侧,醉意朦胧的靳宇墨不悦的嘟囔着:“烦了是不是?就知道你烦了......男人喝酒怎么了?她从来都不会这样......她只会说以后不要喝这么多......她只会给本王喝糖水来解酒,她......去哪儿了?本王......难受......让她回来.....快点回来......”
雪颜刚刚因为他满身的酒气而涌出的反感瞬间被伤感所代替。
是啊!她又何尝不是和他一样,不能接受翩翩的离去。他清醒的时候,从来也不去触碰这样的话题,可是,一旦喝醉了,所有的相思和心痛,是挡也挡不住的。
如果她还在,伺候他的事,哪能用的着她来操心?如果她还在,他又怎么会喝醉?如果她还在,自己的明天还有希望,如今,好像生活已经没有了目标,活着,已经变成了一种煎熬。
老天爷,你真是不公平,为什么要带走那么善良的女子?为什么要打碎那么多人的希望?
曾经的三王爷,是多么的器宇轩昂,多么的意气风发!可如今,却变成了一个以酒度日、颓废落魄的酒鬼。
脸上的胡茬已经满了,曾经如妖孽一样的俊朗的脸庞,像是经过了风霜的洗礼,再也看不到年轻的痕迹,短短两三个月,却像是老了十几岁一样。
是不是,爱一个人至真,当她离去的时候,才会伤的至深?
翩翩,你好狠的心!就这么抛下了了这个如此深爱你的男人,抛下了情如手足的姐妹,毫不留恋的离去了。你让我们活着的人,该依靠什么继续的活着?
曾经以为,昭贤是我的梦想,而你是我的阳光,在我的人生陷入黑暗和低谷的时候,来到我的身边陪着我,让我对我和他、我的人生,有了那么一点点可以希冀的明天,可是......如今这一切,都随着你的离去而远去了。
翩翩,你在天上,能看见我们么?你是否听到了我们的思念?
翩翩,虽然我不爱他,可是,怎么说,他也算是我的亲人,又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我一定会替你好好照顾他,只盼望他能有摆脱伤痛,重新振作的那一天。翩翩,你在天上,也要保佑他,早日赶走自己的心魔,好好振作,为你报仇!
雪颜唤来人将宇墨合力扶到床上,他还在低低的喃喃自语,却没有人能听得清,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雪颜吩咐婢女去给他煮一碗醒酒汤,又亲手给他盖好被子,就轻轻带上门出去了。
瘫倒在床上的靳宇墨,眼角涌出滴滴热泪,他紧紧的搂着手中的长枕,还在模糊不清的呓语着:“小猫儿......我的小猫儿......”
世人都看到了他的醉,却看不到他的心碎。
他多么痛啊!多么想就这么陪着小猫儿一起离去,今生不能白头,但求来生还能一起走。可是,理智告诉他:不行!小猫儿的仇还没有报!幕后的那个人还没有得到应用的惩罚,他怎么能甘心的离去?
要去,他一定要去!他要去陪着他的小猫儿。他担心他的小猫儿在那个冰冷的世界无依无靠,他担心的她的小猫儿喝了忘川的水,来生不再记得他是谁。可是,他必须将那个人的面具揭下,必须还他的小猫儿一个清白。她的小猫儿那么纯洁、那么善良,他怎么能容忍她带着那一身的污名离去?
“小猫儿......等我......一定要等我!我会去找你的......”他喃喃的自语着。
叶问遥坐在山间的大石上,静静的吹着竹笛,笛声不再悠扬,如泣如诉,一种难言的伤感在林间盘旋。
晓燕悄悄走到他身边,坐到一旁,安静的聆听着。
问遥微微扭头看了她一眼,却没有停住笛声,就那么静静的吹奏着,直到一曲终了,才缓缓放下竹笛,轻轻叹了一口气。
“叶大哥......”晓燕轻声唤道。
问遥轻轻点点头:“晓燕,你来了......”
晓燕点点头,轻声问:“叶大哥,你又在思念谁吗?”
问遥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晓燕低声说:“叶大哥,自从你从外地回来,就一直郁郁寡欢,是有心事吗?”
问遥仍是不语,又执起竹笛,缓缓吹动新的的乐曲,只是笛声更加的忧伤和低沉。
晓燕的眼眶微微有些湿润,却什么也没有再说,就那么静静的陪着他,一起沉浸在那忧伤的笛声中。
又是一曲终了,问遥站起身,说:“晓燕,我们回去吧!”
晓燕听话的点点头,两人并肩而行,晓燕不时抬头悄悄看看他,思量许久,终于鼓足勇气问道:“叶大哥,你是在思念一个女孩子吗?”
问遥闻言,微微转头,淡淡一笑,没有回应。
晓燕咬咬唇,又问道:“你......你很喜欢她是吗?”
问遥轻轻叹了一口气,沉默许久,才缓缓开口:“她......已经不在了......”
尽管夕阳西下,光线已经有些昏暗,惊讶的晓燕依然清楚的看到了他眼中闪耀的泪光和脸上的沉痛。
“对不起......叶大哥,我不知道......”晓燕有些后悔的赶紧解释。
问遥扭过头来,爱怜的抚摸一下她的头发,轻轻说:“没事,傻姑娘......她是个善良又可爱的女孩子,你如果曾经见过她,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晓燕轻轻点点头:“叶大哥,如果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太伤心了......”
问遥轻轻摇摇头:“你不懂......是我害了她......”
晓燕还想再说些安慰的话,却因为不了解内情,终究没有再开口。
两人道了别,各自回家。
枫麓打开房门,将问遥让到房中。
饭已经做好了,也端上了桌。
问遥沉默的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分给父母,枫麓和父亲交换了一下眼色,还是枫麓轻轻开口说:“问遥,你......你没事吧?”
问遥摇摇头:“爹、娘,孩儿没事。”
三人都在沉默的吃着饭,父亲和母亲不时抬头看看问遥的脸色,终究没有再敢多问什么。
知儿莫若母,儿子的满腹心事,她又岂是不知?只是,至今也不知道,这个神秘的洛翩翩,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子?又和儿子曾经有过什么样的渊源?如何能让从不轻易动真心的他,至今念念不忘?
如果有一天,当他们真的见到了洛翩翩,是不是,还会有另外的惊讶呢?
吃过饭,问遥就回到简陋的内室休息了。
自从江南叶府被查封之后,他就以叶父叶母失散的儿子的名义回到了这个民风淳朴的小镇。布衣素食,低调而行,从没有人真正注意过他的来历和行踪。这样和父母在一起的日子,是那么的奢侈和温暖,让他依恋着,不愿意回到山上。
自从听说了翩翩被诬陷的消息,他就匆匆进京去见那个人,希望他可以放手,不要将翩翩牵扯进去,可是,他......他最终还是将翩翩推入了那危险的境地。
疯狂的在月黑风高的深夜,冒死去宫里的牢中救她,却险些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最终却仍旧没有见到她。
在京城中住了多日,却等来了她被赐毒的噩耗。他疯了一样的去找那个人,却被他用雪龙会的安危来死死的胁迫住。
是啊!父亲说的没错,他果然是一条狼!当他达到了自己的目的,就要开始反咬自己的伙伴了。
他预感到了危险,只好忍痛回来,及时通知义父带人转移,将一切与他有关的联络,全部斩断。
这样毒辣的人,连自己的骨肉都可以牺牲、连自己的兄弟都可以出卖,还有什么心狠手辣的事情,是做不出来的?
最终也没能见到她最后一面,再回首,竟是天人永隔!痛,像是蚀骨的毒一样,在他的心底蔓延。
闭上双眼,脑海中全是初见时,她恼怒的眼神、毫不留情的耳光和当年夜探皇宫时她发顶那淡淡的香。他还清楚的记得,她将梁昭仪的枕头襁褓抱在怀中,那眉眼之间暖暖的笑;他也清楚的记得,她那一句轻轻的:天下所有的母亲都是伟大的,是如何打动了他坚硬的心。
这样一个善良的女子,这样一个清灵的女子,怎么转眼间就香消玉殒了呢?他至今仍然无法接受这样的现实。
世人只看到了他的风流不羁,只看到了他的处处留情,却没有人看到,那伪装的外表之下,也是一颗热烈的、初次为一个女子而真实跳动的心!
将痛埋在心底,他冷静的告诉自己;不管有多么痛、不管有多么恨,他都要好好的活下去!虽然,他仍旧没有与朝廷对抗的势力,却有着可以让他们不得安宁的办法。他不能让那么狠毒的人,坐上那个位置!绝不能!
费尽心机安排了一次又一次的小的袭击,全都是针对的他的势力,是原本别人都不知道的他的势力,一直隐藏在幕后,他就是要这些都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暴露出来。
即使不能为她报仇,他也要让他尝尝不得安宁的滋味。
太子,应该说是大王爷靳宇轩,轻轻拨弄着瑶琴,淡淡的看向身边的女子,温柔浅笑:“你喜欢这首曲子吗?”
女子还在沉思之中,没有醒过神来。
大王爷宇轩了然的一笑,没有再追问,重新拨弄着瑶琴,琴声悠扬的响起,已经少了许多往日的忧伤,渐渐变得明媚起来。
女子回过神来,微笑着说:“王爷的琴声已经比往日弹得更好了。”
大王爷宇轩淡淡一笑,轻轻的说:“也许是因为你在的缘故吧?”
女子的笑容微微一僵,黯然转身,离开他身边,站在窗前,将视线停驻在窗外,像是在遥望着什么。
宇轩停了琴声,也缓缓站起身,歉意的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不要误会......”
女子轻轻回头,微笑着摇摇头,淡淡的说:“没关系,我明白......”
宇轩便也不再多做解释,慢慢坐下,重新抚起瑶琴,可是,琴声,却没有了方才的欢快。
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即使来到身边,终究也回不到最初了......
午夜时分,三王府的门被轻轻叩响了,守门的家丁小心翼翼的将门打开,两个风尘仆仆的人影闪了进来。竟是离家许久的的黎影和远游多日的易先生。
雪颜闻讯,急急忙忙的来迎接着。
“易先生......你可回来了......”雪颜喜极而泣,掩面疼痛拭去眼泪。
“快!快去给先生安排食宿,带先生去歇息......”雪颜连忙吩咐身后的婢女们。
易先生连忙摆摆手:“不忙!不忙......先带老夫去看王爷吧......王爷他......唉!”
雪颜连忙安排人先去给二人张罗饭菜,自己带着易先生去翩翩原来住着的后院。自从翩翩死后,宇墨就经常将自己关在那间房中,经常足不出户,如果一出来,不是喝醉,就是疯狂的练剑,只有在屋中,才会安安静静的呆坐着。
雪颜一边走一边叹气说:“易先生,当时如果您在,也许......也许就不会是这样的局面了......王爷他......他是真的伤透了心。您一会儿见了他,一定要好好劝劝他。”
易先生点点头:“都怪老夫,老夫疏忽了,没有想到那个人,竟然是如此的狠心,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下得了手。是老夫低估了他......”
正说着,二人已经来到了房前,雪颜轻轻推开房门,低声唤道:“王爷......”
没有看到人,一只茶杯飞了过来:“出去!她的房间,谁也不许进来!”
雪颜赶紧闪身躲开,茶杯摔在地上,“嘭”的一声,瞬间四分五裂。
雪颜还要解释,易先生摆摆手制止了她,她便轻轻点了点头,悄悄退出去了。
“还不走?”床上传来靳宇墨冷冷的声音。
“王爷是要老夫到哪里去?”易先生不急不躁、不慌不忙的开口应道。
床上的纱幔被迅速掀开了,宇墨从床上坐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盯着易先生。
易先生淡淡的一笑,歉意的说:“王爷,老夫......来晚了......”
宇墨一下从床上站起身,疾步奔到易先生身边,痛哭着跪倒在他脚下:“易先生......您可回来了......翩翩她......”
易先生赶紧将他搀起来,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宇墨沉积多日的痛苦,终于化作汹涌的热泪滚滚而落:“先生......翩翩不在了......翩翩是冤枉的.......”
易先生沉痛的点点头:“老夫知道了,是老夫的错......老夫以为太子的事已成定论,一时不会有什么变化......总之,都是老夫的错。是老夫太贪恋自由.......”
宇墨摇摇头,满面哀痛:“不是,不是先生的错!是......是他太狠毒......本王根本没有料到他如此的破釜沉舟......是本王小看了他,连累了翩翩。”
易先生点点头:“老夫所了解的王爷是不会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在老夫面前,王爷还不能直言吗?”
宇墨抹去脸上的泪水,换上了一贯坚毅的神色,恭恭敬敬的说:“在先生面前,本王不敢有半点隐瞒。诚如先生所猜,本王是很痛苦和哀伤,甚至一度曾经想过要陪翩翩一起离开,可是......如果那样,岂不是更顺了某人的心?本王不能死!不但不能死,还必须好好的活着,好好的筹谋,才能真正的振作,才能够为翩翩洗清冤屈,报仇雪恨!本王的痛苦是真的,颓废确是做给人看的......本王一直在等先生!”
易先生点点头,脸上现出欣慰的笑容,了然的说:“老夫就猜王爷不会这么轻易就背打倒。痛苦肯定的避免不了的,但越是痛苦,越是要解决掉让自己痛苦的根源,才是最好的办法!”
宇墨点点头:“翩翩临去之前,留给本王四个字:宇墨、活着!本王时刻铭记。不为翩翩报仇雪恨,本王死不瞑目!”
易先生叹口气说:“只是可惜了。洛小姐本是凤鸾之格,如何就这么轻易的没有了?难道......难道是老夫看相看错了?”
宇墨低下了头,不能再提起心中的痛。
易先生沉思片刻,突然开口问道:“王爷可曾想过......如果洛侧妃没有死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