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塘悄悄潜上房顶,紧贴着屋脊,顺着一间间的房顶和周围的围墙,悄无声息的溜出了王府。这些只顾目视前方的官兵是挡不住他的,他想出来就一定能出来,除非......他根本就不想。
伤口早就不那么痛了,又或者说,一直都没有那么的痛。痛是给别人看的,昏迷也是给别人看的,其实他一直都是清醒的,就连元元那天来看他,说了些什么,他都听的清清楚楚。
她果然还是爱他的,果然还是想着他的,可是......他们之间隔着千山万水的距离,他必须要努力,要让自己可以无所顾忌的和她在一起,他要她是自由的。
只有那个人,那个拥有生杀决断、无上权力的人!
他是他的人,他几乎都要忘记了自己真正的身份了。三王爷视他如并肩作战的兄弟,他呢?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他真正的身份,他会怎么想?会恨他,还是理解,还是宽容,还是.....陌路?
不去想原因,也不去想对错,他知道自己是谁,也清楚自己现在该做些什么,他更清楚,到底是谁才能真正的帮他。
风雨总会过去的,要想让太阳出来,必须要把这遮天的乌云吹散。
靳宇格好整以暇的看着面前一身黑衣的黎塘,有几分惊讶,又有几分了然。
他关上书房的门,热情的说:“黎侍卫,请坐。”
黎塘倒也不客气,转身在椅中坐下。
靳宇格微笑着看看他,脸上依旧是一如往常的温和的笑意。
“黎侍卫,这么晚了,又是这身打扮,来找本王,所为何事?”宇格还是一脸平淡的笑容。
黎塘扫了他一眼,问道:“小王爷不幸出事,王爷居然还能笑得出来?真是让人佩服。”
靳宇格又是淡淡的笑容,叹口气说:“已经发生了,能怎么样呢?难道要本王每天都哭着见人吗?再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天了,皇上又一直在追查此事,早晚都会给本王一个公道的。本王不应该怀一颗感恩的心,笑对人生吗?”
黎塘也是冷冷一笑:“王爷真是好大的胸襟啊!”
宇格突然收了笑容,眼中换了凌厉的神色:“黎侍卫,你这么晚了,来见本王,不是来聊天的吧?”
黎塘不语,宇格又笑了:“黎侍卫的功夫好,人又聪明,不如,日后留在本王身边吧?本王定然不会只要你做一个小小的侍卫的。封个将军,领兵打仗,才更能发挥你的才干。如何?”
黎塘摇摇头:“二王爷太抬爱了,黎塘领受不起。”
宇格温言相劝道:“无妨,黎侍卫可以考虑一下。当然,你也可以提出你的条件。”
黎塘还是不语,宇格又笑了,一如既往的温和。
“不如,让本王来猜一猜,黎侍卫想要的是什么?”宇格将目光落在他脸上。
黎塘眯起眼睛看着他,他又是一笑,只是那笑容,看的多了,会蓦然让人感觉太假太假!
“黎侍卫深夜前来拜见本王,是为了一个女人?”宇格还是笑容满面的说。
黎塘看看他,仍是不语。两人俨然如一座冰山、一座火山。
“这个女人,和江南的叶家有关系,而叶家,又和一向与朝廷作对的雪龙会有关。本王说的对吗?”
见黎塘始终不言不语,宇格索性一直说了下去:“你喜欢这个女人,这个女人也喜欢你。可是,三皇弟想要从她的口中得到有用的消息,又因为立场的不同,不能接受你们的关系。所以,本王猜测,那个女人现在应该关在三王府的某个隐秘的地方。你也许知道,却不愿意背叛你的王爷。或者,你也明白,即便是你把她放了,三皇弟也不会任她逃走。你得不到她,她也得不到自由。本王说的对吗?”
黎塘点点头:“对!那么,王爷也一定知道黎塘今日前来的目的了?”
宇格哈哈大笑,拍拍他的肩膀:“黎侍卫,你是个聪明人。本王喜欢聪明人,你的要求我答应,我的要求......你也一定明白,对吗?”
黎塘的手紧紧握成了拳,他冷冷的问道:“你知道我要什么?”
宇格自信的一笑:“你要本王得势之后,放过那个女子,还她真正的自由,让你们在一起。对吗?”
黎塘点点头:“王爷说的很对。”
宇格突然冷下了脸,认真的说:“本王想要你做的,你也一定心中有数,否则,你今天也不会来和我谈判了,对吗?”
黎塘又点点头:“我知道你想要我做什么,我答应你。你也不要食言,记住自己的承诺。”
宇格点点头,伸出手:“一言为定!”
黎塘也伸出手,漠然的在他掌上一击:“好!”
宇格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表情,黎塘也松了一口气,他突然又问道:“我们现在是同一条线上的蚂蚱了。王爷,我想问一句:那孩子,是您自己下的手吗?”
宇格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冷厉的呵斥道:“黎塘,你问的太多了!”
黎塘冷笑一声,转身就走,宇格在背后说道:“如果你言而无信,你的家人就很危险了。”
黎塘的背影一僵,没有说话,头也不回的离开了二王府。
第二天一早,翩翩、宇墨、宇格、姝琳、黎贵妃、严淑仪等人,皆被传到了御书房。
天元帝冷冷的扫视了一眼众人,将目光落在翩翩身上,翩翩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仍旧是忐忑不安的,她自然的转头看向宇墨。
天元帝冷厉的一声:“洛翩翩......”将她的思绪快速的扭转回来。
“父皇......”翩翩连忙低头应道。
“洛翩翩,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你犯下的罪责吗?难道,一定要朕把证据都扔到你脸上,你才肯面对吗?”天元帝的语气,异常的冰冷。
翩翩依然强硬的说:“儿臣没有下毒,无论父皇拿到了什么证据,儿臣依旧是那句话:儿臣没有就是没有,怎么问,还是没有!”
天元帝大怒,将案上的折子一扫而光,有几张落在了宇墨和翩翩面前,略略抬眸一看,竟然是要求处死翩翩和弹劾宇墨居功自傲、纵容妻妾的奏折。
宇墨和翩翩都大惊,他们没有想到,短短不到十天,人心竟然变得如此薄凉。
寒意从心底升起,宇墨想想都觉得可怕。这些人中,甚至还有自己曾经比较信任的官员。果然是树倒猢狲散,看来,各人又找到了各人乘凉的大树了。
“父皇,翩翩心地善良,不会做出这样的事,一定是有人蓄意陷害,还请父皇明察。”宇墨赶紧伏地哀求道。
天元帝再次冷笑,大喊:“带田思雨。”
宇墨一愣,翩翩确是心中早就明白,一动未动,坦然而对。
宇墨吃惊的看看翩翩,一种不好的感觉油然而生。
思雨被带了上来,跪伏在地上。她的身上,已经被换上了新的衣服,再也看不到血迹和伤痕了。
天元帝放缓了语气,低头看向思雨:“田思雨,把你知道的说给大家听听!”
思雨忙低头答应道:“是,奴婢遵旨。”
她略略犹豫了一下,慢慢开口说道:“奴婢侍候洛侧妃的时候,曾经在洛侧妃的妆台里面看到过,洛侧妃送给二王妃的礼物上所有的那种毒药。当时,奴婢以为是药老鼠或者蟑螂什么的用,然后随手放在那里的,便没有在意。然后,奴婢就把那药拿走了,洛侧妃......发现药不见了,很是恼火,吩咐奴婢又把药给拿回来了。后来......奴婢就再也没有见过那个药了。”
翩翩激动的大喊:“不是......不是这样的......”
宇墨不顾众人在场,紧紧搂住激动的翩翩,不停的安慰着:“翩翩,不要激动,她说的不是真的,父皇不会相信的......”
说完,宇墨痛恨的看向思雨,思雨的泪水一下滑落下来,她低低的哭着说:“王爷......你不要怪奴婢,要怪就怪侧妃娘娘太狠心了吧......”
宇墨冷冷的怒视她:“田思雨!是本王错看了你!是本王错信了你......”
翩翩哭着晕倒在宇墨怀中,宇墨轻轻的安慰着她,呼唤着她。一旁坐着的黎贵妃,手心里都是汗。洛翩翩怎么样,她并不是那么在乎,她在乎的是,千万不要将他的儿子牵扯的那么深,如果那样......一切都完了......洛翩翩,你真是一个祸水!一个和沈羽陵一样的红颜祸水!
天元帝又看了宇墨一眼,同样冷厉的说:“墨儿莫急!别说她逃脱不了干系,墨儿你,同样也逃脱不了。来人,带证人!”
所有的人,都更加惊讶了。一个思雨的证词,就足以将洛翩翩推到死亡的角落,再来一个......难道是针对的靳宇墨?
黎贵妃的脸色一下变得苍白,额头冒出冷汗,瘫软在椅中。
一身便服的黎塘缓缓走了过来。宇墨的脸瞬间变得惨白,他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甚至都忘记了怀中的翩翩,还在无助的哭泣着。
“黎塘......”宇墨还残存着希望,尽管这希望是如此的渺茫。
黎塘却没有扭头看他一眼,直直的跪在天元帝面前。
“黎塘,把你所知道、看到、听到的事,说出来!”天元帝缓缓开口。
“禀皇上......前一段时间,也就是二王爷的孩子出生之前的一顿时间,草民曾经听到三王爷和洛侧妃的争吵,说是埋怨洛侧妃不该那么狠心,不该对一个孩子下手......草民推断,那......那一定是说的......二王爷的孩子。但是,皇上,三王爷是没有罪的,他知道的时候已经晚了。”
翩翩悲痛的大喊:“不!不是这样的......不是的......”
宇墨恨恨的瞪向黎塘,无比的失落和悲愤:“黎塘......本王一向待你不薄......你竟然......”
黎塘也和思雨一样,颓废的低头跪着,任凭宇墨和翩翩说什么,都始终不言不语。
一旁的姝琳,马上反应激烈的怒叫:“洛翩翩......我一向视你如姐妹,你竟然这样对我!你......你好狠的心!”
严淑妃更是哭得昏厥了过去。
宇格也痛哭失声的说道:“翩翩,你怎么这么狠毒?你竟然连个没出世的孩子都不放过!三皇弟,你......你居然连这样的事情也包庇她......你居然不顾念血缘亲情......”
一直冷漠的沉默不语的天元帝啪的一掌拍在案上,大喝:“闭嘴!都给我闭嘴!畜生!真是畜生!你......你们......”
天元帝眼前一黑,突然向后倒去,跪在下面的人一声惊叫,一旁候着的乐福贵连忙将他扶住,焦急的呼唤道:“皇上......皇上......”
下面也是乱作一团,哭声更是响起一片。
天元帝慢慢醒转过来,太医刘大人闻讯匆匆赶来,要为皇上诊治,天元帝冷冷的推开他的手,怒喝:“滚!都给朕滚!”
太医吓得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不敢再开口提诊治。
天元帝大口喘着气,冷冷一拂袖子,吩咐道:“来人!将洛翩翩单独关押到宫里的地牢中,没有朕的旨意,任何人不得接近。将靳宇墨也关押到地牢,同样不许任何人接近!违令者,斩立决!”
宇墨紧紧搂着翩翩,誓死也不松手,他呆呆的不停的念着翩翩的名字:“翩翩.....翩翩.....别怕,别走......翩翩!”
御林军进入殿中,将紧紧拥抱的两人,强硬的分开,宇墨被迫松开的翩翩的身体,却依然紧紧握着她的手,不肯松开。
“父皇.......求您,求您让儿臣和翩翩在一起......”宇墨痛苦的哀求着,黎贵妃也跪倒在地上,痛哭着,请求道:“皇上......求您原谅墨儿,求您再派人彻查,还墨儿一个清白......皇上.......”
宇墨和翩翩紧握的双手,终究还是被强硬的分开了。
又是一场生离死别的痛,又是一场繁华落尽的殇......
有谁知道,这一次的分离,是不是就是永远的不得而见?有谁知道,这一次的分离,是不是就是今生再也无缘?
靳宇墨,我舍不得离开你,我才刚刚明白你的好......你的真.....靳宇墨,我真的不想让你伤心难过......可是......
翩翩.....我的小猫儿,不要离开我......我刚刚看懂你的心,我刚刚得到你的好......小猫儿.....别走.....我无法承受失去你的痛......我宁愿失去的,是我自己的生命......
两人终究还是被分开关押在牢房中,没有人知道,明天的他们,是不是还能看到初升的太阳。
事情终究有了一个定论,可是,这个定论,就一定是最终的结果吗?
翩翩终于被定了罪,说是谋害皇家子嗣,宇墨也未能逃脱牵连,说是包庇纵容。因为太子妃的事,已经让皇室的声誉受损,这一次,虽然事情闹得很大,依然被天元帝勒令不得大肆声张,靳宇墨被革去在朝中所有的官职,软禁于三王府中反省,至于洛翩翩........
一时间,三王爷靳宇墨昔日的风光不再,真正的成为了一个手无半点权力的挂名王爷。昔日的部属,有的避之三舍,有的转投风头正劲的二王爷靳宇格,只有一小部分人,依旧忠心耿耿的守护着,默默的在等待他们的三王爷,重新振作的那一天。
谁忠谁奸,谁冷谁热,在这一刻,终于看得清清楚楚。这于十几年来,一直顺风顺水的靳宇墨来说,真是致命的打击,他多少年的心血和努力,就这样一夕付诸东流水。
然而,这还不是他最痛的,真正将他击垮的事情,还在后面。
靳宇墨虽然被放回了三王府,翩翩却依旧被关押在宫中的地牢,等候皇上最终的发落。
宇墨数次哀求皇上,让他见见翩翩,皇上皆置若罔闻。
宇墨的心又悲又痛,每一天都在煎熬中渡过。
思雨和黎塘,因为检举有功,被免了责罚,思雨被皇上留在了宫中为婢,黎塘回到了三王府,可是......昔日兄弟情已不再,悲愤的黎影将他打的浑身是血,扔出了府外。
黎影的心,也是碎了一地。一夜之间,兄弟不是兄弟,恋人不是恋人,所有的情义,在他们出现在朝堂的那一刻,已经化为云烟飘过......
黎塘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擦去嘴角的血迹,抬头仰望着三王府的牌匾,默默注视了许久许久,才毅然决然的转身离去。腿微微有些瘸,胳膊微微有些弯,可是......那宽阔的脊梁,依然挺得笔直笔直的......
又过了三天,眼看年关将至,天元帝一道圣旨,又将关在王府中忍受相思煎熬的靳宇墨传进了宫。
“儿臣参加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宇墨有气无力的伏地跪拜道,那谦恭的口气,却透着远远的疏离。
天元帝的心底也是一阵难受,他双手支撑着,缓缓坐到龙椅上,低低的开口:“墨儿,你在怪父皇吗?”
宇墨低头不语,他从未如此大胆过,这时的沉默,就是最真的回答。
天元帝却没有动怒,他幽幽叹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也没有说出口来。
两人都沉默良久,还是宇墨先开口哀求道:“父皇,求父皇让儿臣见见翩翩,求父皇......”
天元帝又是一阵沉默,终究还是深深叹了一口气,点头应允了:“好,见一面吧!再不见,也许就见不着了......”
宇墨大惊,他猛然抬起头来,悲痛的呼喊着:“父皇,不要.......翩翩是冤枉的......你把儿臣的命拿去吧!用儿臣的命去换翩翩的命......父皇.......”
天元帝紧紧闭上双目,疲惫的挥挥手,吩咐侍卫们将他拉出了大殿。
宇墨人已经被拉出了殿中,那悲痛欲绝的呼喊声却依然在殿中环绕,久久没有散去......
“墨儿,别怪父皇......你一定要挺住......”天元帝喃喃的在心底重复着。
一步一步的向着翩翩所在的牢房走去,宇墨的心像是要被凌迟一样的难受,每一步都是煎熬,又想要早一点见到她,又害怕见到的越快,她离去的也越快。
翩翩回过头来,微笑的看着他,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不向前也不后退,他怕自己动一步,她就消失了,再也看不到了,从此只能在梦里相遇.....
“靳宇墨,这么久不见,你......你就不准备抱抱我么?”翩翩一步一步,缓缓的走到他的身边,伸出双臂,环抱着他的腰。
宇墨的泪水滑落下来,他双手颤抖的紧紧搂住她,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一直都是翩翩在说,一直都是他在听。他真怕,这一次的相见,就是诀别,从此,他再也看不到她娇美的容颜,听不到她甜甜的声音........让他听个够吧?就这样相拥着吧,哪怕是一起死,也这样依偎着,到天长到地久,到海枯到石烂........从今生到来生,到生生世世,只要她在身边,上穷碧落下黄泉,受什么样的苦,他都愿意。
翩翩趴在他的怀中,像是从前一样,低低的述说着:“靳宇墨,你知道吗?我好想你......从来没有这么的想你.....我现在才知道,你在我心底,原来是那么那么的重要.......我以为我不会这么爱你.......却原来......你已经刻在了我的生命里.......没有人可以代替......”
宇墨低低的呼唤着:“翩翩.....我的小猫儿......”
翩翩还在喃喃自语:“靳宇墨,我不想离开你.......我也不会离开你.......你要相信我会好好的,所以你也要好好的.......好好吃饭,好好休息,好好想我,好好等我......要想着我一定会回来......要一直一直的爱我.......你如果有事,我不能原谅自己,也不原谅你......因为,我最大的心愿,就是你能好好的活着......一直好好的......”
宇墨低沉的蛮横的摇头:“不,小猫儿,我们一起......一起生,一起死,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你别丢下我,我怕没有你的日子,我还会做噩梦,更多的噩梦......”
翩翩抬起头,伸出双手抚上他消瘦的脸庞,柔柔的一笑:“我不会走远的,我会一直在你身边......我不要你死,你如果死了,我不会在奈何桥上等你,我会恨你,来生来世生生世世,永远永远都不再见你,你知道,我说的话,从来都是当真的......”
宇墨的泪水已经打湿了衣襟,翩翩踮起脚尖,双手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靳宇墨......我爱你......好爱好爱你......”
“翩翩......”宇墨痛哭失声,紧紧的拥住她,颤抖的唇覆上她的,想要用那痛苦缠绵的深吻,将自己的生命渡给她,不管来生是不是还有记忆,那灼热的吻,那相恋的好,永远永远都在心底。
腊月二十一,夜,洛翩翩被天元帝赐了毒酒,内侍乐福贵亲自监督她一口饮下,当即口吐鲜血,奄奄一息。
“洛侧妃,您就放心走吧......”乐福贵轻轻为她合上微睁的双目,喃喃的低语。
“宇墨......活着......”洛翩翩缓缓吐出最后的几个字,便沉入了从未有过的梦境。
乐福贵叹了一口气,颤巍巍的站起身,对身旁的小太监说:“抬走吧!先放入木棺,等会儿让三王爷来收殓。”
两个内侍太监闻声,将身体渐渐冰冷的洛翩翩放在准备好的担架上,从头到脚覆上白布,抬着慢慢向停尸房走去。
出了牢房,意外的遇到了匆匆前来的二王爷靳宇格。
“乐总管,等一等......”宇格一脸焦急的飞奔而来。
乐福贵停下了脚步,弯腰迎接着他。
“乐总管,切莫行刑,本王再去求求父皇,希望可以免了翩翩的死罪,免得三皇弟难过。”宇格焦急的说道。
乐福贵叹口气说:“二王爷心地仁慈、宽宏大量,可惜......晚了,这也是洛侧妃的命......自己造的孽啊!”
宇格大惊,一脸沉痛:“晚了?翩翩在哪里?”
乐福贵将目光投向身后不远处,宇格顺着望去,看到了担架。
他几步向前,用颤抖的手轻轻揭开白布一角,果然是洛翩翩。
她的脸色极其苍白,唇角还残留着黑色的血迹,一看就是服毒而终。
宇格大为难过,不敢相信的说:“不,本王不信,她一定还有救,本王去求父皇......”
说着,伸手探向一动不动的翩翩鼻下,果然早已经没有了一丝气息,连皮肤都已经变得冰凉,并且开始慢慢僵硬。
宇格绝望的放下了白布,沉痛的说:“本王来晚了......唉......”
乐福贵摇摇头,劝说道:“二王爷不必自责,这是她咎由自取,她要到黄泉路上为自己赎罪的。”
说着,叹口气,挥挥手,指挥着人将翩翩的尸体,抬到了停尸房。
不久,刚刚得到消息的宇墨率人来接已经冰冷的翩翩。
他沉默的将已经没有一丝气息的翩翩紧紧搂入怀中,死也不肯松开。
沉默,只是沉默,没有眼泪,没有呼唤,不哭不闹,不悲不喜......可是,见惯了太多生离死别的乐福贵知道,这种平静背后,是完全的绝望,不带一丝对生命的留恋的绝望。
他不禁担忧的叹了一口气。这个三王爷,八成是做好了一起走的准备了。
宇墨将翩翩打横抱起,乐福贵忙拦住了他:“三王爷,等一等......洛侧妃有话留给您。”
宇墨缓缓转身,冷冷的看着他,乐福贵忙说:“洛侧妃临走前,只说了四个字:......宇墨......活着。还请王爷三思,莫要辜负了洛侧妃的一片情意。”
宇墨还是沉默,转身又向外走去。
乐福贵忙又唤道:“三王爷,你可一定要想明白了。您如果想不开,他日,谁来给洛侧妃伸冤报仇?”
宇墨眼神微动,又回头看向乐福贵,乐福贵又说:“三王爷,来日方长,只要人在,总有东山再起的那一天,总有为洛侧妃伸冤报仇的机会!您是个明白人,一定知道,洛侧妃最大的希望,就是您能好好的活着......”
宇墨仍旧不语,缓缓转身,紧紧抱着翩翩,一步一步的向外走去。
三王府已经准备好了一切,雪颜数次哭晕又慢慢醒转,看到已经没有呼吸的翩翩,躺在冰冷的木棺中,又再一次哭晕了过去。
一切都已经准备好,整个三王府一旁素白。
宇墨站在棺外,伸手抚摸着翩翩虽然苍白,却依旧美丽的容颜,低低的说:“翩翩,你放心......我不会死,我不能死......等我!等我为你报了仇,我一定去找你.....到时候,别怪我没有听你的话,别假装不认识我,我不能没有你........”
三日后,洛翩翩被封棺安葬。
一切都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宇墨仍旧是赋闲在家,他还是沉默,一天到晚都不说一句话,每天就是疯狂的练剑、疯狂的看书写字,就连雪颜,也换不到他的只字片语。
雪颜和黎影商议,还是要早点找到远游多日的易先生,有他在。也许当初就不会发生这么多事了。
宇墨不管不问,黎影便离开王府,独自出门寻找,一别数月,过了年,还没有回来。
太子闭门礼佛,渐渐淡出了所有人的视线,三王爷靳宇墨又颓废落魄,五皇子年龄尚小,母亲又妃位低下,没有人把他放在心上。
现在的二王爷靳宇格真是独揽大权,风光无限。
大王爷靳宇轩停下手中的笔,看了旁边站着研墨的女子一眼,淡淡的说:“好了,不写了,不要再研了。”
女子停下手中的活,给他端来一杯沏好的茶,赞道:“王爷的经书,真是越抄越快了。”
宇轩淡淡一笑:“这样的日子,才是我真正喜欢的。”
天元帝的身体越来越不好,渐渐将手中的处理朝政的权力,分散了一部分给宇格,如今的宇格,可真算得上是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比起当初的靳宇墨,还要风光几分。
天元帝总是不停的咳嗽,渐渐的痰中也带出了血丝,脸色也愈加暗沉。
内侍总管乐福贵看在眼里,忧在心里,这天,他赶紧拦住了刚刚从御书房出来的二王爷靳宇格。
“乐总管,何事如此急切?”宇格尽管实力比以前大的多了,却依旧一副温和的笑意。
乐福贵一脸忧心的说道:“二王爷,皇上最近的身体是愈来愈差了,昨儿晚上,是咳了一天,那手帕上......”乐福贵有些哽咽的说不出话来。
宇格也是满面沉痛,着急的说:“快让太医来看看呀!”
乐福贵叹口气说:“老奴让刘大人来了,可是......看来看去,还是老样子。皇上现在都不肯吃药了,老奴也没了主意,您说该怎么办好呢?”
宇格又深叹道:“这两年宫里出了那么多事,父皇是心里难过,也不是太医能治得了的。唉......”
乐福贵忙说:“奴才想请二王爷好好劝劝皇上,老是这么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呀?”
宇格点点头:“嗯,好,本王下次再见到父皇,一定好好劝劝他。如今,我刚刚从里面出来,再进去劝他,只怕是.....只怕是反惹父皇发火。明儿我来了,就好好劝劝他,乐公公,您看如何?”
乐福贵点点头:“还是二王爷想的周全,比起当初的太子和三王爷,可是强的多了。可惜.......”
宇格眼中精光一闪,正凝神听他继续说呢,乐福贵去躬身说道:“王爷好走,老奴就不远送了。”
宇格心中不甘,想要探究他说道“可惜”是个什么意思,他却躬身告退,回到皇上身边去了。
靳宇格凤眼一眯,狠狠咬牙:“好你个乐福贵,要说还不说个痛快,还要本王去猜!”
“老头子身体一日比一日差了,说不定哪天......”宇格看看自己的岳丈——兵部尚书刘元宗。
刘元宗忙说道:“王爷的意思,老臣明白。明儿一早,老臣就和其他大臣一起,请求皇上再立储君。现在,出了王爷,也没有别的人选了,王爷您就放心吧!”
宇格却摇摇头说:“还是要做两手准备,顺利立储自然好,如果不能......就要强取。你可明白?”
刘元宗点点头:“王爷放心,如今朝中大臣大部分都心向王爷,御林军统领和皇上殿前的近身侍卫都换成了我们的人,一定不会有疏漏的。”
宇格笑着点点头:“岳丈大人费心了。本王绝不食言,本王若做了皇帝,您的女儿就是皇后,那姝琳还不知道,她已经永远不能再生了,所以,她顶多也就是个嫔妃,就连贵妃也休想坐上。”
刘元宗忙跪下谢恩:“谢王爷!”
宇格抬头看看窗外的月亮,唇边现出一抹阴森森的笑容。
李姝琳的心扑腾扑腾的乱跳着,她紧紧的捂上自己的嘴,悄悄的从暗影中退出来。
“太可怕了!”她还没有从震惊中醒过来。
曾经,她也不相信是宇格下的手,坚持认为就是翩翩做的手脚。可是,后来一次又一次的试探,宇格一天天的变化,都让她感觉到,当初的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首先,她明明用了避孕的香包,却突然怀孕了。如果是药的问题,那翩翩为什么没有怀孕呢?除非是......除非是自己的药已经被人调了包。
第二,如果不是翩翩一开始就下了毒,衣服送来之后,都收在自己的内室,翩翩再来的时候,也是见不到的。
第三,自从麟儿出事,宇格人前悲痛万分,人后却只字未提起过。
第四,孩子出事的那天,宇格说的一些话,和一些行为神情,令人费解。
今天,他说的话,对她来说,犹如晴天霹雳。原来,她早就已经不能生育了!
如果那个孩子是他亲自做的手脚,那么,他才是真正害死自己的孩子,又让自己失去永远的做母亲的资格的人。
他,真是一条狼啊!阴险、狠毒、狡诈!自己真是瞎了眼,被他温柔和善的外表所迷惑。如果自己不是正好听到了他们的谈话,不知道要被隐瞒到几时呢!
刘元宗,你想的也太简单了!你以为我不能生孩子,你的女儿就能吗?
哼!我给你女儿下的药量比洛翩翩还要多上一倍,你这辈子,都休想做外公了!
这就叫,一报还一报,你们欠我的,终究要还我......可我欠别人的呢?哼!我李姝琳谁也不欠!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比你们任何一个人都要活得更自在一些。
靳宇格,你等着吧,我早晚会离开你的。你想做皇上?没门!(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