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宫女麻利地跑开去,又有其他人赶去亭子里打扫座椅,望着她们忙碌的模样,乘鹤无奈地摇了摇头。
自从成为皇后,所有的事都会有人替她来做,有时候自己甚至不能多一点眼神,因为赵嬷嬷她们连自己一个眼神一声叹气都会用心去琢磨,就怕不能将自己伺候周到。
乘鹤明白,要么顺应这一切,要么就大胆活出自己的个性,可后者的代价,必定是沉重得,更何况,她必须事事为允澄考虑。
因此,顺应这一切,已成了她的宿命。
“微臣参见皇后娘娘。”出神的功夫,子骋已到了跟前,他恭敬地单膝跪地向乘鹤请安,这一切已不再如刚开始那样别扭,就连乘鹤也习以为常。
“好几日不见了,子骋,你可好呀?”乘鹤微微一笑,抬手指向那已被迅速安置了绒垫暖炉的亭子说,“我们到那里坐一会儿。”
子骋默默地跟在她身后,宫女们识趣地退出了亭子,立在十步远的地方侍候。
“北方真真冷,这么早就下雪了。”乘鹤依靠在栏杆上,伸手出去,稀松几朵雪花落下来,在手心融化成水,她悠悠地问,“子骋你好吗?”
眼前的女人是人中的凤凰,不再是那自由自在的仙鹤。
子骋将凝视的目光收回,垂首:“我很好,皇上赐了一座宅子给我,过几日我便能将哥哥嫂子接来一起住,腊月里便能收拾妥当了。”
乘鹤低声一叹:“都快腊月了么?”她苦笑,“我在这里头,每天看着日升日落,却忘记了计算日子……子骋啊,你知道我做什么不算日子么?”
钟子骋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你到底是了解我的,对不对?”乘鹤眼眉泛红,语带悲戚,“我好想我的阿爹,我不知道他好不好,我不敢跟皇上提,不敢问他,子骋,你能帮我么?”
钟子骋的心都要裂了,对他而言,这是此生最最大的难题,他要上哪里去问叶慎初好不好,他要如何回答乘鹤?若是当初,他还能坦然告诉乘鹤一切,但如今谎言已经出口,便是他钟子骋,也再没有勇气说出真相。
“乘鹤,你没有娘家了,慎龙寨不复存在,叶老寨主也不知所踪……”
这样的话,毒过鸩酒,利过长剑,可以让乘鹤的心消亡在瞬间。
“好,我让哥哥去打听,你……要带什么东西或者书信给寨主么?”子骋勉强做笑,毫无底气地说着每一个字。
“好呀,可是带什么呢?”乘鹤显得很兴奋,瞧见子骋的手微微发颤,端起自己的手炉塞到他的手中,“你很冷吗?御林军的铠甲不够暖和吗?”
“方才行走中倒很暖和,所以少穿了一件夹衣,这会儿一下子坐下来,才觉得冷了。”子骋胡乱搪塞,捧着那温暖的手炉,却仍感觉北风凄冷。
乘鹤的脸颊埋在华服上那洁白柔软的风毛领子里,子骋的表情神态是那么奇怪,勾起她心底的不安,“啪”的一下双手按在子骋的胳膊上,迭声问:“钟子骋,你怎么了?怎么了?怎么了?”
子骋一颤,好似那只华丽的凤凰哗啦一下飞走了,乘鹤依然是从前的仙鹤,可不管是什么,他都觉得好陌生。
御书房外,众臣徐徐散去,恒聿瞧见赵嬷嬷在一旁,便知道皇后来过,几步到了赵嬷嬷面前说:“麻烦嬷嬷替我和公主向娘娘请安。”
“老奴记下了。”赵嬷嬷很是恭敬。但见皇帝的内侍奔出来说,“嬷嬷,皇上命传膳。”便无暇再和恒聿说话,匆匆带着宫女进去侍候。
书房里,允澄懒懒离开桌案款步到了餐桌前,见一桌子乘鹤的手艺,很是欢喜,随口问:“皇后呢?”
赵嬷嬷答:“娘娘回宫去了。”
却有御书房的内侍自以为激灵地回答:“奴才方才着人去问过,娘娘此刻正和钟大人在棠梨宫那一处的亭子里喝茶说话呢。”
“钟大人?”允澄刚想问是哪一个钟大人,徒然想起,除了钟子骋,还会有哪一个。
可莫名地,他心底腾起大大的不愉快来。
“不吃了,我们也去那里坐一坐……”(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