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伤……都好了?”德恩伸出手,却只悬在半空,终没敢触摸恒聿的心门,“叶……皇嫂说你险些死去。”
恒聿微微一笑,握过她的手摁在胸前,“你放心,都好了。你和孩子都在等我,我怎么能死?”
德恩木讷地看着他,这话……她不置可否地勾起一丝笑,那笑容里浸透了各种心绪,每一种都是这几年所发生之事留下的印迹。
“等你?你以为我在等你?”问完,缓缓垂下了头。
“是我负你,往后,我们好好的吧。”恒聿轻轻握着德恩的手,将掌心的温暖传递与她。
德恩呆呆地沉默着,一遍一遍回味这一句“我们好好的”,许久之后,极莫名地从舌下滚出一句:“我听说你那会儿险些便要死了,唯一见的,是容夫人。”语毕,便感到那双握着自己的手倏地一颤。
心稍凉,平一平脾气,又低声道:“也是,你们到底二十多年的情分……”
“德恩,我与她只是前世的缘,从无纠葛。”恒聿一字一字地说,目光凝注在德恩的脸上,只是——此刻德恩若抬头,他不敢这样的凝视。
“我知道,一直以来纠葛不清的那个人是我。”德恩依然低着头,她亦不敢看恒聿的脸,一如恒聿担心被看破情绪,她也害怕在那张脸上看到谎言。
“你不要想得太多,好好保重你的身体,我们的日子还很长很长。你若不喜欢家中人多吵闹,等你生完孩子,我们便搬去你的公主府居住,只我们两人,清清静静,可好?”恒聿浅浅笑着,用笑容和这冗长不知味的话语来掩饰心内的空虚,“在金陵养病时,我一个人住在那座小宅院里,清静安宁,好生舒服。你说呢?”
德恩绵绵地点了点头,“这样也好。”她慢慢地扶着恒聿站起来,预备回自己的屋子去,那本是他们新婚的洞房,但许久以来,里头只住了一个失意的女人。
分开那么久,德恩的戾气减了不少,失去了母亲,又失去了父亲,让她的世界空了不少。还记得那日站在江玉娴的灵堂前,她傲然蔑视那个女人的一切。本以为自己会做出何等出格的事情来为母亲讨一个公道。可看着那灵位上肃穆凄凉的字眼,所有的仇恨都放下了,或者说,再也恨不起来。
事实上,长久以来德恩是每一件事中的受害者,可她却把自己放在了施虐者的位置上,本能地认为所有人应该恨她,然即便佟未和孩子遭遇火灾一事,也非她真心所为亲手所为。但她愧疚,深深地愧疚,却因不知如何去偿还,便伪装起自己,搅得天下人都恨自己。以为那样,能心安。
这样的女子最可怜,她懂得如何去爱一个人,从不懂的如何去伤一个人,看似暴戾穷凶的形容模样,伤害的,却永远只是自己。
“慢些走。”恒聿也站了起来,他本小心翼翼地搀扶德恩,却将要紧的事忽略——脚底下踩住了德恩长长的裙摆。
德恩回身、跨步,本就步履蹒跚行动不便,如是重心不稳,又有留在恒聿脸上的目光不曾移开,再加之心绪烦乱,便恍恍然跌倒下去。
对于眼前的一切,恒聿猝不及防,本想伸手去拉住她,却因踩了德恩的裙摆而脚底打滑,瞬时间,两人一起重重地跌倒。
一个行动缓慢,一个习武的敏锐之人,却犯下这样的错,不因别的,只为了彼时彼刻,二人脑中皆繁杂到空白,方酿成此祸。
“啊……”剧痛引出的惨叫声,让跌倒在地的德恩恍然觉醒。(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