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此夜不长好,明月明年何处看……”得知怀抱自己的是儿子,江玉娴安下心来,她喃喃重复着这句昨夜月色宜人时,儿子吟诵给自己听的诗。
依稀记得他幼时好学,每日背着小手骄傲地立在自己面前,朗朗背诵太傅教授的诗句,那个时候便笃定,即使有一日为儿子付出生命,她也在所不惜。
到今日,竟一语成谶。
“母妃,孩儿对不起……您……”允澄痛哭,这是他唯一可以哭的机会,扯下所有的面具和伪装,怀抱娘亲痛哭。
江玉娴的喘息很重,沉重的黛青色布满她的双颊,眼角缓缓淌下血泪,毒性开始吞噬她的生命。
“傻儿……昨夜,为娘……便、便知道有……今日……”她口齿不清地说着,努力在生命最后的一瞬能让儿子释怀。知子莫若母,昨夜的江玉娴已预见了今日,即便没有儿子异常的表现,宫中的眼线也绝不会让她错漏皇帝的动静,可为了儿子,即便是死,她甘之如饴,“为娘不怪你……这不仅是你的命,也是、也是我的命,我作恶太多,太多……”
允澄深知母亲曾经的行为,可不论如何她是娘,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在母与子的情感中,没有对与错,只有爱。
“儿啊……好好待……姮儿,母妃……”毒性吞噬江玉娴的肉体,剧痛侵袭她的意志,她死命地抓着儿子的手,纤长的指甲在他的手背划出深深的血痕。
“孩儿只道,孩儿一定好好待她……母妃、母妃……”允澄将母亲紧紧保住,还记得长兄死在自己的手里,还记得当时的彷徨与无助,难道因果报应,都让母亲一人承担了?
“姮儿有今日……都、都是母妃害的,她……好好待……”这一句话终究没有说完。
已然发黑的手软绵绵地垂下,江玉娴合目在儿子的怀里,一生富贵荣华皆成过眼云烟,唯一的幸,是能死在儿子的身边,这亦是她的宿命。
“母妃……”怀抱母亲的尸体,允澄嚎啕大哭,他要哭尽这一生的眼泪,也许从今往后,他再不会哭。
殿外,响彻皇城的丧钟浑浑作响,一下一下冲击着所有人的心,乘鹤看见容许开始走进,挎着他腰间的长刀。
“容将军,允澄说不要你们进去。”乘鹤拦在了殿门前。
容许脸色深沉,侧头对身后的侍卫说:“去把门打开。”
“将军,你们不可以进去。”乘鹤根本不明白到底在发生什么事,她只知道听允澄的吩咐,做他要求的事。
然容许不为所动,只是直直地看着侍卫将殿门打开,乘鹤欲阻拦,别其他人架开。
殿门洞开,但见允澄站在门口,仿佛与容许有默契。他面色苍白,有几许泪痕在眼角停留。
“殿下节哀。”容许单膝跪地,“陛下在方才驾崩,臣前来迎接新帝主持大礼。”
允澄的手倏地握拳,在宽广的衣袖里发出骨骼间咯吱的声响,他微微颔首,眼角余光触及了乘鹤,那个活泼可爱的女孩,此时脸上唯有二字——害怕。
“追封先帝瑜贵妃为瑾瑜皇后。”允澄收回目光,漠然地看着容许,缓缓颁布他第一道谕令。(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