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越听越不对劲,“要太后答应什么?”
“不是、不是,我说错了,小姐别往心里去。”被无双这样追问下去,如意真怕自己招架不住,也想像李平那样逃离。
无双追问着,如意一直支支吾吾不肯正面回答,她急了,“你不说,那我出去找别人问。”说着还真要起床。
“哎呀,小姐,你怎么能下床……不是,你躺好躺好……”如意劝不住,只能和盘托出,“没什么大事,就是皇上和太后吵架了!”
“这我知道,为了什么事?”
如意迟疑了一下,不安的揪着衣角,小声道,“其实也没什么,就是皇上要立小姐为后!”
“什么?立后?”无双以为自己听错了,满脸震惊的看着如意,对方抿嘴点了点头,她心头的震动依旧没有消失半分,怎么可能,萧玄钰为什么会突然立她为后?
他傻了吗?
无双完全想不透,真的百思不得其解。
就算她全心全意爱他,就算他和她之间没有半丝芥蒂,就算孩子是他的,可是,毕竟只是公主,这皇后之位也轮不到她啊?!无双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当什么皇后,她没有那个野心,更没有那个魄力!
无双傻坐在床上,双眼发直,如意不安的在她面前晃动着手,“小姐、小姐……”
“我要去找他!”无双清醒过来,挣扎着要下地。
“小姐,你这坐月子哪里都不能去,要是出去见了风再着凉那怎么了得?”如意紧张不已,“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该告诉你的,小姐,求你了,别让我为难了,也别去再让皇上为难了,为了立你为后,他都和太后吵翻了。”
“你以为我要逼他立我啊,我去是要告诉他,我不当皇后,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当皇后呢?”
“不当皇后?”如意大吃一惊,还有不想当皇后的?
初听外面议论纷纷说皇上要立后,而且是自家小姐,如意别提多高兴了,可是立后一事却遭到太后坚决反对。
宫中妃嫔如今对无双是嫉妒到不行,之前还以为她失宠了,又生了个女儿,肯定更没戏,谁知她不但没有掉价半分,居然还被皇上这样宠着,执意要立这个改嫁女为后。
无双现在已经在风头浪尖了,此刻绝不是找皇上的最佳时机,搞不好被太后看成别有用心,当她是奸妃要清君侧就完了。
如意急忙劝无双冷静将她拦下,无双终究是身子未痊愈,倦怠得很,也渐渐冷静下来,并没有再说要出春华宫的话了。
她躺回到床上,孩子被她们这样一闹给惊醒了,哭了起来,无双手忙脚乱的抱着哄了一下,这才又乖乖睡着。
如意怕再吵到孩子不敢说话,站在一旁将宫女刚送进来的补药稍稍吹凉一点,再让奶娘抱孩子,让无双喝汤。
无双实在没什么心情,让如意和宫女们先退下,独自抱着孩子发呆。
正值晌午,阳光从窗外照射了进来,是如此的明媚。
无双看了过去,她最喜欢就是这大晴天了,那温暖又耀眼的太阳,是这世间最明亮的东西了,能驱散人心底的阴霾,能赶走黑暗。
可是,此时此刻,明明是大晴天,她却觉得阴冷得很、乌云密布。
她是一个劲儿的回避盛宠,只想安稳度日,为什么萧玄钰还是要这样对她?皇后,她这辈子就没有做过这个梦,从来没有过,一刻都没有想过。
她天真的以为生了女儿,就万事太平了,加之雨妃怀孕了,就更没有自己什么事了。可是,为什么皇后会是自己而不是雨妃?萧玄钰不是要人家哥哥冲锋陷阵吗,为什么还这样?
无双越想越头痛,低头看着孩子,还这样的小,不过几天而已,她就觉得保护得有些心力交瘁了。
她不知道是自己想多呢,还是深宫真的这么艰辛,她一直都觉得想在深宫把孩子呵护周全是件太难太难的事。
如若不然,当初的阿九怎么会遇害?
皇上再怎么宠,怎么保护,又能怎样?总有他顾及不到的时候,就比如上一次落水,真的那么简单吗?无双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斗!
无双现在心头就犹如压了块大石头,让她喘不过气。
本来,成为皇后,风光无限的事,是该开心的。可是,她开心不起来,她只知道,她成了众矢之的,她的孩子也成了众人眼中钉。
当了母亲,无双越发的护女心切,谁都不能伤害她,谁都不可以!
太后坚决反对的理由,随便数数就有一箩筐,无双也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出身,她当皇妃就已经是皇恩浩荡了,还怎么敢言及皇后?!
现在,不用想也知道太后盛怒的模样,闹得不可开交是自然的,无双哪里还敢去招惹?她该庆幸,庆幸太后还没到春华宫来教训她。不知道是萧玄钰阻拦得力,还是太后顾念着“孙女”的面?
之后的几天,无双一直处于惴惴不安中,等着萧玄钰来,可是,他一直没有来。孩子没有办九朝,李平来说是皇上想等无双身子好些再给孩子办满月。
这个倒真不计较,本来就是有九朝无满月,二选一的事儿。
但无双还是很担心,萧玄钰到底和太后闹什么份上呢?这母子二人感情虽深,但都是好胜的人,特别是太后,冷宫两年,让她越发尖锐。
无双身子本就没什么大碍,生产没有多久就休复过来了,也可以下地走路了。虽然如意一再让她卧床,但真躺不下去,都躺了十几天了。
抱着孩子在屋里转转,也好打发时间,成天躺着,日出日落都没什么区别似的。
这几日,没有听外界议论立后的事了,无双安心了一些,真想这事就此过去。而萧玄钰被国事缠住,更多的是操心西北之事。
虽然之前胜了一战,让萧玄钰也高兴了一把,但终究不能轻敌,对手可是萧君奕啊。他遂下诏西北,命杜将军积极备战,不可有一丝一毫的松懈,还派了已退役的老将军为副将去协助他。
此番,守西北不是难事,萧玄钰要的,是彻底歼灭萧君奕,甚至整个西若国。
本来是想让大梁得以休整再扩张的,然而,时局不给他时间。萧玄钰也不要给萧君奕时机,命杜将军不可坐等战事,要主动出击,不能给对方休整的机会,要乘胜追击。
杜将军得皇上亲笔书信,自然是不敢怠慢,在西北和萧君奕战场争斗。这一战,大梁兵强,西若兵弱,若非萧君奕挂帅,恐怕大梁都不屑跟西若打。
不过,也正因为萧君奕指挥得当,杜将军想一下将对方歼灭,还绝非易事。两方就这么较量着,大梁虽占了上风,但总是怎么也不能将对方歼灭殆尽。战事就这么一直僵持着。
然而,这点西北战乱终究不至影响京都安宁,宫内的日子除却立后风波,一切还算平静。
这一日,连晟领着素心和孩子来春华宫看无双。
无双已经有太久没有见素心了,这一见心情极好,天南地北的聊,倒是冷落了一旁的连晟。特别是两个母亲到了一起,少不了谈论孩子,这一聊就没个完。
倏地,连晟问,“宫中闹得沸沸扬扬之事,你知道吗?”
无双本是逗着素心的孩子,大人们说说笑笑的,经连晟这么一问,微微有些愣怔。
素心抱着孩子道,“我让如意陪我到花园里走走,也好让华儿晒晒太阳。”
说罢,不动声色的回避。
她虽然贵为一国公主,却是一个以丈夫为天的女子,她从来都不想让连晟为难,更不想让连晟难过。即使很想知道在连晟心底到底谁最重要,她也不曾相问,她怕答案不是自己,更怕会勾起连晟的伤心事。所以,在连晟身边,她只要扮演妻子的角色就好,她不多问也不多说,而他,对她确实已经很好很好了,让她这个和亲公主身在异国也没有觉得孤单和委屈,或许,这样就够了,有这样的丈夫就够了,她真的不应该再有不安和不自信了。
随着素心去花园,殿内的宫人也跟了去,无双看着一脸认真的连晟点了点头,“知道。”
“那对此事你有什么看法?”
“我自然是不愿意的。”无双脱口道。
连晟这才松了一口气,“如果是这样就好办了,现在太后和皇上闹得这么僵对你是一丁点好处都没有的,与其当个皇后战战兢兢、四面树敌,还不如放手。既然你也不想,就劝皇上就此打住吧!”
无双点了点头,“我知道。”
连晟自然是了解无双的,当听众人议论要立姮妃为后,他就知道是皇上的意思,而绝非无双本意。她追求安宁的人,不会为了这些权利而将自己绑得死死的。
现在,他们都身不由己的一步一步走到今天这一步,追究过去已经没有意义了,他只想她能平安,这已经是现在唯一的心愿了。
既然无双明白其中道理,连晟也不用劝了,反而觉得也没什么大事可聊,看见床上熟睡的小公主道,“听你刚刚叫她夭夭?”
“这不是你取的吗?”
“我哪是开玩笑的,公主的名字哪是我等臣子可以胡乱取的?”连晟道。
“可是我认真了啊,再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给她取名字我觉得挺合适啊。而且那天你不是还极力推荐‘夭夭’的吗,怎么人家用了,你又打退堂鼓呢!你也真是的,臭小子!”无双“不客气”的数落他一句,连晟嬉皮笑脸道,“我儿子都有了,可别骂我臭小子了,你比我大吗,小丫头片子。”
“我有女儿了,才不是小丫头!”
说着,两人都会意的失笑出声,他们都不是当初的年幼模样。如今孩子也相继出生了,他们已然是真正的大人了,要承载起孩子的一切,再也不能如过去那般玩世不恭。
阳光从窗户外洒了进来,无双站在窗边,看着窗外日渐萧瑟的景象,看着自己从春到冬,一步步走到今天。
连晟有些为难的开口,“那日佛堂的事……”
“什么佛堂的事?”无双一惊,回头看着连晟,“不会是这也已经传开了吧!”
连晟点了点头,“具体内容外面倒不清楚,只是大伙都知道你又为了萧君奕和皇上发脾气了。无双,你就不能改改你那脾气吗,你以为还是渝州啊,你发脾气的对象可是皇上,就算他宽容,别人未见啊!你这样,我还真是一点都不放心。”
“那天的事我确实有不对。”无双垂首说着,她怎么也忘不了那日萧玄钰的脸色,比这深冬的枯涩还要灰败。
“无双,我不想你有事。”连晟想走近她,可如今终究是“君臣有别”了,他不能越矩,不能有损姮妃娘娘清誉,就只能这么远远的看着她。
然而,哪怕不能靠近,只要知道她一切平安,也是好的。
无双感激的看了连晟一眼,其实她也一样,她也不想连晟有事,这京都她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连晟一家人。可是,她不能左右他的命运,不能劝服他远离朝廷,他娶了政治和亲的公主,就更不可能和朝廷撇清关系了。
“萧君奕就那么难以忘记吗?如果知道他活着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困扰,上次就真不该救他。”连晟微愠的说。
“上次?”无双不太明白。
“在春华宫那一次,素心被挟持的那一次。我知道你心里放不下他,所以我也不想他死,不想你难过,更不想你因此事而恨皇上。可是,他不但没有适可而止,反而一再这样作乱,我好后悔!”
无双闻之心中大骇,连晟这样做,要是被太后知道了,他是少不了一通审讯的。若是皇上知道,定然也是会难过、心生芥蒂的吧!
可是,无双还是庆幸连晟这样做了,若非如此,萧君奕身首异处,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快乐。
“连晟,这件事烂在肚子里也别再说出来。”无双紧张不已,上前拉着连晟的手,“也谢谢你连晟。”
“我不是想救他,只是不想你因他而难过。”连晟有些无奈,“你到底怎样才能和过去了断?如今小公主都出生了,为什么还对过去执迷不悟?萧君奕已是叛贼之身,大梁容不下他,你还是彻底忘记吧,否则对你将是后患无穷。”
“我知道。”
“既然知道,就要做到,好好和皇上过日子。你以为皇上为什么和你吵架了还立你为后,目的不就是想讨好你,让你开心。一个男人这般忍让、包容,除却在意你外,无非是势在必得之心。你已然是姮妃了,如今又和他之间有了小公主,不管愿不愿意,这辈子,注定要在这深宫度过。与其冷冷清清的过下去,不如就再给自己和皇上一个机会……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机会的。”
这些话本不该由连晟来说,但连晟真不能见她再这样胡闹下去,否则哪天真因此送了命,那就是追悔莫及。深宫不比外头,步步都要小心。
无双自然是知道连晟的好意,终究只能沉默以对,她不知道说什么好,那些话她通通都明白。可是,知易行难,就是做不到。
连晟也不说话了,两个就这样沉默着,屋内噤若寒蝉,却并没有死寂的那份尴尬。
其实连晟最想见的,还是无双那肆意胡为的样子,像在渝州一样,她在前面闹事,他在后面跟她收拾烂摊子。现在,他不是变了,不是不愿意了,只是,他已经没有这个能力了。
在京都闯祸,在宫中任性,连皇上都收拾不了这烂摊子,他连晟又如何做得到?更何况,她身边的人,早已不是自己,而自己,也失去了为她鞍前马后、为她操心的资格了。
他的生命里有了素心,如今又有了自己的儿子,他这辈子都会对他们好,他们是他一辈子放不下的亲人。
“无双,我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我这样劝你的时候,说都是为你好的时候,让我想起了当初我们的父辈们,他们也是苦口婆心的说为了我们好,可是,我们不信,偏偏走了这么多弯路,但人有时候就是要走些弯路,不撞个头破血流是不会死心的。只是如今,你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有孩子,你保护自己也就是保护她。没有人比得上亲生母亲对她的照顾,你我多年至交,我只想余生大家都能平平安安的,此生已无他求了。”
“连晟,”许久无双终于开口,一反之前的消沉,冷然道,“你知道为什么我不爱皇上吗?”
“为什么?”
“不敢!”
“不敢?”
“对,就是不敢,他是皇上,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而我只是凡夫俗子,只是一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女子,我又怎配得上那九五之尊?”
“即使他高高在上,但我见他在你面前,哪怕是半点的架子都没有。”
“可是连晟,他终究是皇上啊,他有后宫三千,我心胸狭窄,我善妒,我定是无法忍受的。可是,我也深知帝王的责任,明白皇室要子嗣昌盛,让他放弃后宫三千,我也是做不到的,这就是我的矛盾所在。如果我放下过去,接受了他,那么我将活在痛苦里,我改变不了现状,我不能让我爱的人一心一意只爱我一人,这样的感情只要一想想就觉得痛苦。我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永不知疲惫的沐无双了,如今的我真的累了,也倦了。此生只爱一人就已经够累了,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去经历一次,连晟,对不起,还是让你失望了,我还是那个不懂事的丫头片子,还是让你跟着操心,但是又是这般的没心没肺和自私,我是多么开心身边还有你,多么高兴还有你为我担心、为我紧张,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自己也是被人牵挂着的……”
无双说着,莫名的鼻子越来越酸,连晟心头一动,忘却了彼此的身份,上前轻轻将她抱着,心中感慨万千。
他说,“你知道吗?皇上曾和我说,他当了皇上,就能保护你,给你尊荣,让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别人不能阻止,他说这样你就会开心了,可惜……”
可惜,萧玄钰以为帝位能拥有一切,却恰恰因为帝位,让别人觉得高不可攀,成为一种压力。也正因为帝位,他要忍受常人所不能忍的,他也有了帝王该过的生活,而这些,都和无双想要的背道而驰。
无双满心无奈,萧玄钰能让她成为姮妃,能把她留在深宫留在他身边,就因为他是皇上,他无所不能。可是,也因为他是皇上,她不能爱他,不想爱他。
女人的心真的好小好小,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便再也没有多余的位置了。小到容不得至爱身边有别人,就像眼中的沙子,一点也容不得。
女人善妒不是错,更不是罪,只是因为,她太爱你了。
“连晟,我只想要简单的幸福。”无双靠在他肩头,轻声说。
“傻瓜,幸福本就不是件简单的事。”连晟笑了,眉梢眼底有无奈也有宠溺。
无双听了,也有些懵懵懂懂,没有再说话。
连晟揉乱了无双的长发,“好了好了,以后再也不免强了,你心底想想谁就想谁吧,皇上都勉强不了你,我又能如何?只是不管什么时候,记着身边还有我,还有素心,觉得无聊的时候,大可宣我们进宫陪你。我是绝对你可以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怎样,感动吧!”
他忽而又没个正经,无双失笑的推开他,眼睛里居然有泪,也不知道是哭是笑,自个狼狈不已。可是,惟独在连晟面前,她不怕狼狈,不怕尴尬。
和连晟谈谈心,心里好受多了。
好多话,虽然和女人聊比较好,可是,她多么可怜啊,身边居然没有一个信得过的女人,而如意,她只是一名宫女,知道太多,对她其实也不利。
聊了有一会儿了,无双和连晟走出大殿,朝花园走去。那里,哪怕是冬日也有百花齐放的景象,素心抱着孩子走在那花海之中,一袭湖色长裙,说不出的淡雅,说不出的美丽。
就像那江南水乡的梦幻一般,她是那样的温婉、柔顺。
“连晟,我替你觉得幸福,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连晟嘴角带笑,脸上不知何时也浮上了笑容,他说,“是啊,夫复何求。”
说着,素心看见连晟,脸上也是不经意的就露出笑容,喊了喊无双和连晟。
连晟闻声走了过去,抱起孩子,那满足的笑意不是装出来的。
无双只是远远的看着,并没有靠近,她一直觉得,她身边的人,最幸福的莫过于连晟和素心,真希望,他们能永远这样幸福下去。
她不幸福,能看见最亲最爱的朋友能幸福,也算了却遗憾了。
那花海中,连晟抱着孩子穿梭在芳香四溢的园内,素心跑过来将无双拉过去一起玩,融入他们的生活,无双也被感染,一起在园子里玩,像孩子一般,竟还荡起了秋千。
只是这一荡,把她的记忆荡回了天香楼,她看见了那爬墙而来的少年。
无双嘴边浮起笑意,扭头一看连晟和素心,心底也觉得温暖不已,那个少年已经有了自己的幸福。而当初那个荡秋千的少女,依旧固执的想荡得更高,想看那墙外到底是是什么!
过去的终将过去,只是不知道他们这群人,以后到底何去何从?他们,还有没有机会在这暖暖的午后,携手同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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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
西北之战,一直都是杜将军胜仗连连,打得西若军是落花流水,步步后退。
杜将军年轻就已是战绩卓越,自负心顿生,在又一次的交锋中,他成功将西若军击退,却不听老副将穷寇莫追之言,奋勇直追,结果身中埋伏,致使所带几千名追兵于峡谷被伏击,全军覆没,只剩自己九死一生的逃回营地。
此战西若军来了个大翻身,然却没有积极回击,而是继续退守在境外。萧君奕立即派人将战报送回西若,更是说拿下西北指日可待,西若国皇帝大喜。
随后,萧君奕的书信又来,说供给不足,这会儿西若国皇帝很大方,立即让人运送粮草。
萧君奕一再承诺打下西北,做见面礼给西若皇帝。还说,自己并不想封王拜爵,只是和萧玄钰有私仇,这才甘愿投在西若国,只为西若国皇帝给他一个报仇的机会。
关于萧君奕和萧玄钰的恩恩怨怨,外间早已是传得沸沸扬扬,什么夺妻之恨、年少积怨,太多太多了,以至于西若皇帝动了心思利用萧君奕替他卖命,毕竟打下西北,就等于打开了大梁的大门,到时候大梁的金山银山还不是任由他们搬。
可是,萧君奕要报仇,也是狮子大张口,打赢胜仗后,粮草什么的都好说。现在居然又来信了,说要他发兵五万。
五万,可不是小数目,西若本就是小国,若非地理优势,易守难攻,否则早就被其他大国吞并了。
然而,萧君奕开出的诱惑也太大了,说五万足够他攻下西北,继而在西北建立根据地,西北有大量他的人,到时候,挥军大梁,为西北扩张疆土也是近在眼前的事。
对大梁,对那个大国,西若国世世代代渴望不已,如今终于要在自己手上实现了,岂能不让他动心又兴奋。
终于,在想了几天几夜后,西若皇帝终究抵不过这诱惑,答应给萧君奕五万兵力。
然兵力一到萧君奕手上,他倒还真对西北发动猛烈攻击,对方也是早有防范,故此,又拉开新一轮的拉锯战。
萧君奕倒没有领兵去打了,给那五万士兵编了个副将,由他带着去杀敌。而自己则和那群老弱残兵借故休养。
这一站,不过是生生耗损西若国和西北两方的实力罢了,萧君奕要的就是等,等自己的兵力偷偷从外调回,等这两方斗得你死我活,等他这渔翁得利。
五万,于西若不是小数目,当初西若发兵十万和自己打,那就已经是伤亡无数了,其实现在的西若根本不适合外战,但西若现在的皇帝却是好高骛远之人,明明是弹丸之地,却总想吞并大国,简直是痴人说梦!
西北战争越演越烈,杜将军遇伏一事觉得甚为丢人,不许士兵对外人讲,更不许传回京城。
可是,他忘了谁才是皇帝,他区区一个将军就想在西北只手遮天?
萧玄钰还是知道了他战败的消息,气得恨不能自己亲自上阵。然而此时撤回杜将军也不是良策,他正冥思计谋之时,远在封地的皇叔肃清王又递来奏折说要回京给先皇拜祭。
气得萧玄钰将他的周折丢在地上,现在这么乱,他还来添乱。简直是想当皇帝想法疯了,外界随便传几句,他倒还真以为遗诏传位给自己,三天两头的来找自己麻烦,一心想回京,萧玄钰对他是不胜其烦。
肃清王早就心怀不轨,他回京,呵,恐怕是拥军入京才对。
现在真是内忧外患啊!
李平诚惶诚恐的捡起周折,劝萧玄钰道,“皇上消消气,不过是些跳梁小丑,就由他们跳去。”
奏折再次被放到桌上,萧玄钰突然灵光一闪,皇叔这么想回京凭吊先皇,这么的想为大梁建功立业,现在,时机不是来了吗?何不让他去西北,替自己好好保护家园呢?
一切问题迎刃而解,萧玄钰忙道,“李平,研磨。”
“是。”李平忙恭敬的研磨,只见萧玄钰在写圣旨,对象就是那肃清王。
圣旨上大意是说,近来京中有谣传说皇叔对朝廷心存不满,甚至常常辱骂皇上。皇上自然是不信流言蜚语,坚决相信皇叔的,特给皇叔一个还自己清白的机会,也好让侄儿看看皇叔宝刀未老的实力。西北混乱,侄儿初登帝位,经验不足,实在是心力交瘁,各处兵力也有所用,确实是抽调不出来。然,相信皇叔忠于朝廷、拥戴先皇,定不会视江山兴亡于不顾的,素闻皇叔懂行军作战,手下蓄养兵力也不少,这次一切就都仰仗皇叔了,若这仗胜了,谣言自是不攻自破,侄儿定当好好侍奉皇叔,皇叔乃大梁重臣功臣,护国有功,即将晋封摄政王。
此圣旨一出,随即也传出皇上要册立肃清王为摄政王的消息。让京中那些遥远皇上忌惮肃清王的话,全部的烟消云散。皇上不但不防着肃清王,还让其日后辅政,遗诏之说、传位之争,看来不过是谣言,日子久了,也就不攻自破了。
肃清王哪里和皇上不和呢?如今皇上如此厚待,有大家风范,以进为退,完全的将百姓心中以为朝纲不稳的惶恐彻底打消。
而封地那头,肃清王接到圣旨亦是喜忧参半。喜的是,终有有机会进京了。然而,忧的是,必须打胜仗。
而打仗,自然是要损耗自己的兵力,太吃亏了,萧玄钰明显试探自己,不打,又说他肃清王不爱国,置江山社稷于不顾。
肃清王如今是骑虎难下,早知道如此,老老实实的领着自己的兵,还能在封地成为一霸。如今被萧玄钰盯上,居然派去前线打仗。
但是,若胜了,就是摄政王啊。
摄政王,那样至高无上的帝位。
肃清王这辈子野心就没有停过,若非先皇处处忌惮,哪里会让他在这么远的封地自生自灭?他这一身抱负,全被先皇埋没了。
圣旨到了,不管如何,肃清王都不能不发兵西北。然而,是不是全力以赴,一路之上,他都在纠结。
对方主将是萧君奕,那个说有遗诏,拥护自己为皇帝的人,明显是自己人啊,怎么能打?可是,不打就是不忠于朝廷,迟早也会被萧玄钰找借口处死。
萧君奕和萧玄钰,他到底该选谁呢?
挣扎一番,肃清王已然到了西北,杜将军奉皇上之命连忙将兵撤了下来,说要休养,已是元气大伤。
敌军忽地涌来,肃清王别无他法,不得已派兵顶上,这场萧玄钰和萧君奕之争,肃清王被迫卷入,且再也无法抽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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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国,皇宫。
肃清王和萧君奕在边界打得如火如荼,萧玄钰一下子解决了两大难题。
萧玄钰终于可以好好放松一下了,这段时间太多的事情积压在一起,他好久没有去春华宫了,不是不想见无双,而是,他不知道如何面对阿九,更不知道如何面对自己。
他,依旧无法原谅自己当初的所作所为,不能释怀是自己将阿九推给萧君奕的事实。
虽然已过去两年了,可是,是他求太后改赐婚的,是他自己放弃了和阿九在一起的机会,他无法释怀,做不到像没有事发生一样。
更因和太后为立后争嘴,也一时不便去找无双。
立后本就无可厚非,阿九是先皇赐给他的妻子,在幼时他们就有婚约,然而,这些,都不能能为他和太后据理力争的理由,若太后知道无双是阿九,恐怕连让她当妃子,太后都不会同意。
她痛恨兰妃夺走了先帝的宠爱,恨了兰妃半生,又怎会容忍她的女儿?当初太皇太后就将阿九杀之而后快,难保知道她还活着,不会再次下杀手。
萧玄钰不敢冒这个险,而太后拒绝无双为后的原因无非是她的出身,她的改嫁,以及所生非皇子……这些确实都是无双的硬伤,是无法改变的。
没有哪朝哪代皇后是出身青楼的,也不可能是改嫁的,这两样无双都占齐了,可是,他如何才能说,她的出身并非青楼,她是阿九啊。
可是,这一切,他不能是说。
今日政务处理完时日尚早,萧玄钰早早的就让李平去春华宫传令,说晚饭去春华宫同无双一起吃。
然而,去的时候,无双依旧像过去一般,没有出门迎接,听宫人说她在寝殿。
萧玄钰独自进去,然而,推开门却看见无双抱着孩子跪在地上。
他莫名不安,忙俯身相扶,“你怎么呢?”
“求皇上救命,救我们母女!”
“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起来说。”
无双不肯起,“听闻皇上要立我为后,是不是真的?”
“你这么快就知道呢?”萧玄钰点了点头,旋即瞧她的脸色道,“你不高兴?”
“我已成为众矢之的,四面树敌,如何高兴得起来,还请皇上收回成命。无双并不想当皇后,求皇上成全。”
萧玄钰有些不知所措,“朕以为这样做你会开心,朕只想给你最好的。”
“皇上,你所谓的最好,却不是我最需要的啊!”
“那你需要什么?”萧玄钰眉头微蹙,他以为无双会像过去那样气冲冲的说“萧君奕”,可是,这次没有,她说,“安稳。”
“安稳?”
“是,皇上,这宫中你比我更懂更了解,你当初立我为妃就已经是破例了。如今岂可再立我为后?无双实在是承受不起,更不想遭人非议,也不想皇上因此惹怒太后。还请皇上三思,您不是一直说要保护我吗,那就真真正正的保护我,让我不要因为盛宠、特权而成为那唯一的、特别的,我只想做后宫中芸芸众人中的一个。”
“为什么会这样惶恐?有朕在,谁能伤害你?”
“真的如此吗?那阿九呢?她有兰妃,有先帝的宠爱,可是,还是一样死了啊!”
“她没有死!”萧玄钰凝眸看着她,她就鲜活的站在自己面前,他要让她知道,她就是阿九,是他心中最深处的那个人。
无双一惊,“你说什么?”
“朕说她没有死,她还活着,一直都活着。”说着,拉着无双的手道,“跟朕来,朕带你去一个地方。”
无双被拉着手,急问,“去哪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