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氏的感悟也十分适合沐芝兰,当她再次见到叶少文的时候,嚎啕大哭,弄得乐无极想嘲笑几句也没地儿下嘴,只得悻悻然地被陆峒拉走了。
“大表哥,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他们说姑姑和舅舅都没了,你也不见了,少卿在白云城。我好害怕。”丫鬟伺候沐芝兰净面后,她重新与叶少文坐好,又哭又笑地道,“这下总算好了。我在这里住的都烦了。很想回家呢。”
一直不言不语的叶少文冷不丁道:“咱们已经没有家了。”
沐芝兰想说些别的话宽慰叶少文,却见他消瘦的眉骨立挺。不过数月未见,竟然这般沧桑。想到诸多变迁,沐芝兰只能与他相对无言。
良久后,叶少文轻轻擦拭了一下眼睛,问沐芝兰道:“外头都在传,陛下要给陆将军赐婚,还说对象就在陆府。莫不是说的就是妹妹?”
沐芝兰抿了抿唇,思量一下,微微颔首,将乐无极的话有选择性地跟叶少文说了。
叶少文下意识地摸了摸膝盖,沉声道:“这样也好。我也是担心妹妹,一直留在京城。妹妹若能嫁给陆将军,也是极好的。”
沐芝兰错愕盯着冷颜垂眸的叶少文:“哥,你要去哪里?你要丢下我吗?”
叶少文一直垂着眼睑,极力压抑着情绪:“妹妹莫要多心。陆将军品性极好的。”
沐芝兰猛地站起来,跪在叶少文跟前,双手交叠,放在他膝盖上,恳求道:“带我走好不好?我不怕吃苦,可我不想在这里,不想嫁给他。”
“妹妹!”叶少文仰头,克制住欲要落下的泪,劝慰道,“我知道你不怕吃苦,但是这比吃苦更难。我一个人就可以了。”
“是报仇吗?”沐芝兰厉声问道,“是给姑姑和舅舅报仇吗?”
叶少文无言沉默。
沐芝兰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叶少文道:“哥哥觉得这样是为我好吗?可是你觉得我开心吗?我能安然入睡吗?我连姑姑和舅舅的尸骨都没见到。我坐拥大笔财富,我花天胡地吗?哥,你说话啊。”
叶少文低咆道:“你觉得我愿意这样做吗?可现在又更好的选择吗?”
沐芝兰不容他置疑地道:“我可以嫁给你啊。”
不但叶少文被他的话镇住了,连沐芝兰自己也被自己镇住了。
时间和空气一样如同打了浆糊,凝滞在一起。
静默了良久,叶少文道:“我一直当你是我妹妹。”
沐芝兰讪笑一下,她何尝不是把叶少文当哥哥呢。可现在这种情况,叶少文是她唯二的亲人之一,她能看着他再次离开自己的视线吗?
沐芝兰觉得她做不到。
叶少文起身,如热锅上的蚂蚁,踱着步子道:“你不能这样。我要跟陆将军解释一下。我只把你当做妹妹看。”
“解释什么?凭什么跟他解释?”沐芝兰看着叶少文慌不择言的样子,忽然觉得自己可悲,愤怒道,“我又不是他什么人,凭什么跟他解释?若不是他出的什么鬼主意,让咱们卷入兴女户中。若不是因为他,咱们家怎么会被忻城公主盯上了。他就是罪魁祸首,他才是真正的刽子手。我不要嫁给他。”
叶少文抓住沐芝兰的肩膀,极为严厉地警告道:“兰儿,你若是想要活命,想要我好好活命的,就嫁给陆将军,听到了没有?”
“我不!”沐芝兰伸手抱住叶少文的腰身,哭啼道,“哥哥,不要丢下我不管。你怎么舍得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以为你心目中的陆将军是什么好人吗?他放着那么多贵女不娶,娶我为什么?还不是贪图钱财?我嫁给你,然后再离休。到时候拿到大笔的财富,想要报仇,就去请杀手。管它天皇老子,谁干的事儿,让谁偿命。”
叶少文掰开沐芝兰的手,她却固执地不放开。无奈何,他只得告诉沐芝兰道:“你先放手,好好听我说。”
沐芝兰摇头道:“你把我带走,我就好好听你说。”
叶少文沉默一会儿,猛地扯开沐芝兰,目光凶狠地道:“你说罪魁祸首是陆将军,你错了。是你,是你和你的父亲!”
沐芝兰被叶少文的话震得傻掉了。
静静地望着眼前这个突然变了脸色的叶少文,不知道如何是好。
叶少文仰头,好半天,才又看着沐芝兰道:“你知道吗?就算没有陆将军来访,忻城公主一样不会放过咱们的。你的父亲,也就是我的舅舅,不知道怎么发现了几处富产矿,托用别人的名头,编了一部《山峦堪舆》的。为了换得陛下的平安,他用半部书与太后交换。还剩下半部书,就在你的手中。你可能不记得了,但是很多人不会忘记,你有过目不忘的本领。那半本书全在你脑子里。现在清楚了吧。自始至终,这些人针对的就是你一个人的,是你,沐芝兰。可是我们叶家却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你知道吗?”
“不,不可能的。”沐芝兰对过往一概不知,听到叶少文揭开这些往事,只觉得精神上承受不了,双腿打颤,不停地往后退。
叶少文却步步紧逼道:“你以为你们叶家的财富是怎么来的?都是喝别人的血得来的?沐芝兰,你想让我娶你,下辈子吧。”
叶少文是怎么离开的,沐芝兰都不知道,只觉得脑袋一片混沌。
一直在外面偷听两人谈话的乐无极,用扇柄敲了敲陆峒的肩膀,问道:“你觉得她会不会昏倒?”
陆峒丢给他一个白眼,道:“《山峦堪舆》真的在她手中吗?”
乐无极耸肩道:“这个只有天知道了。不过,以现有的上部来看,我个人并不觉得下本是一部多么了不起的书。”
“哦?”陆峒不解地看着乐无极,等着他发表高见。
乐无极转了转扇子,做出一副认真的表情,却还是显得滑稽:“从上部来看,并没有明确说什么地方有什么,只算是提供一种探矿的方法。”
陆峒沉默不言。
乐无极继续道:“咱们再假设,如今的沐姑娘没有说谎。她现在确实跟以前不一样了。很有可能把那部分也忘记了。”
言下之意就是劝陆峒莫要再追问《山峦堪舆》的下文了。
陆峒凝神静思。
乐无极刮了刮鼻梁:“以沐姑娘现在的财富而已,比找到那本书更实在。至少可以解你的燃眉之急。矿开出来也非一时两刻之时。你现在就算想问,估计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倒不如这样。”
“怎么样?”陆峒问道。
“耳朵凑过来。”
陆峒看了他一眼道:“你惯用伎俩,先用怀柔政策攻其心,是吧?居然沐姑娘无意于我,我又何必让人瞧不起。”
乐无极暗忖道,你何时这般有自尊心了,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了。
他可是从未见过陆峒对嫌弃他的人心慈手软过。
哪怕她是个女人。
叶少文来访的次日,沐芝兰整理好自己的东西,唤来丫鬟翠缕问道:“陆将军可在府中?”
翠缕摇头道:“将军从昨日出门,至今未归。姑娘可是有什么需要禀报将军的?”
沐芝兰微微颔首道:“我在此借住良久,多有叨扰,给府中带来诸多不便。现在我身体已经康复良多,想回叶府。”
翠缕想了一下道:“此事还需要将军定夺。奴婢去问一下将军何时能归。”
翠缕良久未归,沐芝兰有些担心,却不便出住处。等得不耐烦了,她拎着包袱,起身走到院门口,向外张望。
正烦操翠缕怎的还未归来,就见一群人匆匆往这边而来,沐芝兰心下好奇,脚下停顿,想要看看是何人。
须臾功夫,沐芝兰见一贵妇模样的中年女子在丫鬟仆妇的拥簇下朝着这个方向而来。她心里寻思道:“难道是陆将军的母亲?”
心思刚放下,那贵妇已经到了沐芝兰的跟前,她盯着沐芝兰上下打量的目光,如同菜市场挑菜的大妈各种苛刻。还未等沐芝兰回过神,那贵妇就劈头盖脸训斥道:“这哪里有丝毫大家闺秀的样子,连小门小户的人家都晓得,盯着别人看是不礼貌的。没父母的孩子,就是没教养。”
沐芝兰最恨别人拿父母说话,顿时来气,冷笑道:“您老很有礼貌,很懂礼节。这么冒不跌地来这边,当我是猪肉一样打量品评就是您说的教养?”
听闻沐芝兰话语粗鄙,贵妇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怒道:“嚓。还不给我张嘴?这是哪家规矩,对着长辈这么吆五喝六呢。”
沐芝兰见贵妇身边的丫鬟要动手,大喝一声道:“我看哪个敢动我一根毫毛。”发着狠,她亮出藏在袖子中的匕首,阴狠道,“谁敢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让他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原本跃跃欲试的丫鬟仆妇立时停了脚步,都盯着贵妇看。贵妇觉得自己面子受挫,更是恼怒道:“都是死人吗?还不动手。”***(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