稳婆捧着一个铜盆出来。铜盆里装的除了血水，便是两个毫无生气的胎儿。胎儿露在外面的皮肤，全布满了恐怖的青紫色斑点。

中毒了？五色豆粥有毒？赶紧去将剩下的豆粥找出来看个究竟！这个念头在悦尘音脑海里一闪而过，随即又被她残存的理智生生压了下来。若是她过分关注与五色豆粥，只怕情形会更糟！

沈氏只看了一眼，受不住刺激又晕了过去。马存善大声喊道：“大夫，大夫呢？”又对捧着铜盆的稳婆，道：“先将他俩洗干净，再裹上襁褓罢。”说罢，转过头去不忍再看。

早有小丫头进里屋将双手沾满鲜血的大夫拉了出来。马存善急切地拉着大夫，道：“大夫，你那个金针呢？快帮我母亲针一针，她又晕过去了。”

大夫洗了洗手，拿出三菱针来，叹气道：“适才刚叮嘱老祖宗切不可情绪过于激动，免得伤身。结果……马爷，劳烦你掐着老祖宗的人中。”

三菱针较之金针粗，凡被针到的穴位都渗出了细小的血珠，大夫又挤出三、四滴血来，方舒口气道：“行了。只是有一点要切记，日后千万不可再过于激动了。待会儿老可开的药，一定要煎了让老祖宗服几日才行。”

沈氏还没睁开眼睛就流起泪来。她盼了多少年才盼来的孙子，居然就这样没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更何况她连一日的天伦之乐还不曾享到。一想到此，沈氏就觉得有人用刀在剜她的心。

大夫又让沈氏试着动一动，沈氏依言动了动胳膊，这次却只能将胳膊抬离床榻三寸，想要再高就不能够了。沈氏满心悲凉，哭道：“我老婆子一辈子从未做过亏心事，如何就落的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凄惨下场！”

马存善只要一想起两个白胖的儿子就这么没了，也极是心痛。只是他到底是一家之主，强忍着伤心，道：“娘，快别伤心了。他们是合马家无缘，不肯来这尘世吃苦，因此被天君招回去享福了。”

一屋子的丫鬟媳妇子，也都围在沈氏、马存善母子身边奉承，将那浑身是血，昏迷过去的慧娘遗忘到了一边。

悦尘音冷眼看着这一切，扭过头去，透过屏风的间隙，窥到一丝里屋的情形。里屋除了床上躺着的慧娘，再无别人。和刚才的歇斯底里相比，此刻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慧娘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的孤寂。

悦尘音突然打了个寒颤，内心无比绝望。这不是三只小猫、三只小狗，这是三条人命啊！不说慧娘，那胎儿五官眉眼俱全，头顶还有稀疏的毛发，若只是早产，好好喂养，不见得就养不活了罢？

还是早些离开！不然迟早会搭上自己的命！

悦尘音主意已定，心里反而平静了下来。朝里屋床的方向望了一眼，道：“爹爹，弟弟怎么了？薇儿能去找弟弟玩儿吗？”

马存善这才察觉到义女的存在。抱起义女，问大夫道：“大夫，贱内状况如何？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

大夫怅然地叹了口气，赧然道：“马爷这位如夫人究竟是得了什么怪病，老可实是才疏学浅，诊治不出来。”

“那她皮肤上那些青紫色的斑块儿是什么？”马存善想起那一张青紫色的脸，此话就脱口而出。想起曾经听人说过：要是中毒了，身上也会起青紫色的斑块。

悦尘音听见紫色斑块这几个字，呼吸差点都停止了，悄悄支起耳朵，仔细聆听。谁知马存善一张大嘴张了半晌，到底也没再吐出一个字。反倒是沈氏直接就问道：“大夫，会不会是中毒了？”

大夫忙不迭地摇头，道：“这一点老可不太肯定，毕竟老可不是用毒之人。只是如夫人脸色并不发黑，嘴唇也有点发乌，兼之七窍不曾流血。这样看来，如夫人不像是中毒，倒像是先天就有心疾一般。”

“连大夫都不能确认啊。”沈氏失望地闭上眼睛。要她相信是心疾，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大夫惭愧地抱以一笑。

良久，沈氏再度开口，道：“将慧娘屋子里的丫头都叫到大厅去，我有话要问。”

大夫识趣地提出告辞。沈氏挽留道：“大夫请留步，一会儿问话，还有借助与大夫的地方，还请大夫千万不要推辞。”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大夫只好继续留下来。

马存善先让青书拿着方子自行去抓药，回来抱起母亲，道：“夏荷、秋菊，你们两人留下照顾慧娘。”转过头又对母亲道：“娘，你身子不好，不能再受刺激，儿子抱你回房好不好？余下的事情由儿子来做罢。”

沈氏扫了儿子一眼。她的儿子她还不知道？最是面活心软的一个人。因道：“我的孙子，我连问话的权利都没有了吗？”

马存善不敢搭话，抱着母亲径直去花厅，并让家人抬了张软塌到花厅与母亲倚靠着。悦尘音离开前又朝里屋看了一眼，默默地跟在马存善身后去了花厅。

问话是从贴身伺候慧娘的宝珠丫头开始。

宝珠瑟缩地跪在地上，不等人问她就一个劲儿地磕头，道：“求老祖宗千万别撵奴出去，求老祖宗千万别撵奴出去。”

沈氏别有深意地看了儿子一眼，道：“你不用害怕，只要你没做错事，谁也不能撵你出去。”

好言宽慰住了宝珠。沈氏接着问道：“宝珠，你们新娘上午都吃了些什么东西？”

“早饭是老祖宗赐下来的，新娘只吃了一半儿，另一半都赏了婢子们。姑娘送来五色豆粥，新娘尝着好就都吃了。再就是喝了点儿水，别的什么也都没吃过了。”事到如今，宝珠哪里敢隐瞒，实话实说，说不一定还能留在马家继续做活。

“你确定慧娘没再吃过别的东西？”马存善看了乖巧的义女一眼，母亲赐下的东西是肯定不会有问题的了。那五色豆粥是春兰亲自熬的，众人也都吃了，只因临时忙不过来才让红缨帮忙送过来，怎么就那么巧，慧娘吃了就有事？

宝珠又努力想了想，道：“新娘都是奴贴身伺候的，奴确定新娘再没吃过别的东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