悦尘音低眉顺眼地站在下方,和母亲刘氏倒是有六、七分神似。夏俊民看了之后,不由得大吃一惊,愣在当场。
悦尘音被夏俊民看的心里发毛,忙检查了一下自身,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看呆了的地方。朝马存善求救,道:“爹爹。”
马存善正在吃茶,闻言忙问道:“怎么了?”顺着义女的眼神望过去。夏俊民还在发呆,马存善咳嗽了两声,见夏俊民没反应,忙将茶往桌子上一放,茶盖磕着杯沿儿,发出清脆的喀嚓声。
夏俊民回过神来,抱歉地笑了笑,道:“真是对不住,看见令爱这般懂事乖巧,小弟就想起了家中的小犬。就是不如令爱这般沉稳,整日里尽是惹事生非,淘气得紧,气得人脑袋疼。”说完又看了悦尘音两眼,“还是女儿听话懂事啊,小犬若有令爱半点沉稳就好了。”
孩子自然是自家的好,马存善抱过女儿,怎么看怎么觉得可爱,笑道:“都说女儿是爹娘的贴心小棉袄,这话倒是不假。我平日里甚是忙碌,母亲跟前难免疏忽些。好在如今有她,晨昏定省,一日三餐,都是她替我侍奉着。”
夏俊民耳里听着,不停地点头附和,眼光仍旧不离悦尘音的笑脸。悦尘音被他看的无法,心里腹诽着,脸上却扬起笑脸,冲夏俊民天真烂漫地一笑。
这一笑好似花蕾在春风里的慢慢地绽放,绚烂无比。只是这一笑,悦尘音脸上沉稳的神韵反而被打破,看起来和刘氏一点也不像了。
夏俊民打了个机灵,不免又多看了笑嘻嘻的悦尘音几眼。心里疑惑,怎么又不像了呢?难道是自家太过草木皆兵,随便看见一个年纪相仿的小孩儿都觉得像刘氏吗?
夏俊民不知道的是,其实要说单说长相,悦尘音可能比较像父亲悦心武,并不怎么像母亲刘氏。只神情、动作和刘氏如出一辙,特别是刚才低着头,视线不知落在何处的时候,温婉得和刘氏像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
再加上刘氏和夏俊民重逢之后,每日里因思念女儿,不是皱眉就是抹泪,很少有展颜的时候,因此悦尘音这一笑,神情和刘氏又相差十万八千里远,夏俊民就更拿不定主意了。
夏俊民有心想要问问马存善这义女的出生来历,又怕交浅言深,太过唐突。如此想着,他的眼光不免又在悦尘音身上打转。
又来了。悦尘音这次索性将头转向一边,留个后脑勺给夏俊民,随他对着后脑勺怎么看都行。
良久,夏俊民决心豁出去了,道:“马爷,请恕小弟唐突。小弟有个问题想请教马爷,还望马爷不惜赐教才好。”
马存善一边捡果碟里的松仁给女儿吃,一边问道:“你我何须如此客气?有什么话尽管说便是。”
夏俊民张了张嘴,正待理清思绪,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有人走进阁楼来,对马存善道:“爷,晚饭已经备好,传饭吗?”
马存善点了点头,看着夏俊民。夏俊民也不好耽误众人的用饭时间,道:“小弟这也不着急,一会子得空了再问也一样。”
马存善当即就抱着义女站起来,对众人道:“晚饭已经备好,还请各位随在下移驾花厅吃晚饭去。”将义女交给夏荷,道:“将姑娘抱到老祖宗那里去,好生伺候着,知道吗?”
夏荷行了个礼,抱着悦尘音退出阁楼。悦尘音一回头,又碰上夏俊民探究的目光,咬着牙大方地送了夏俊民一个天真的笑脸,挥手道:“叔叔再见。”
夏俊民没想到被人捉了个正着,更何况对方是个几岁的小孩子,不好意思地涨红了脸,将视线移到房梁上。
饭桌上,马存善作为马家唯一的男主人,又要和长辈敬酒,又要和相与的划拳,时不时还要被人起哄几句,哪有功夫看顾夏俊民。
夏俊民叫过管家夏友慎,在他耳边悄声道:“一会儿你找机会和马家的下人套套口风,看马家这姑娘的来历到底为何。”想了想,又不放心,道:“行事小心些,咱们是来做客的,千万别让人误会你什么,知道吗?”
夏友慎疑惑地点点头,也不去想那么多,反正爷说什么他照着做就是。各位爷在席上吃酒,带来的随从也分批安排着去吃饭。
下人们吃饭的地方是厨房后一间摆放杂物空屋子。此刻三张桌子拼凑在一起,做了一张长桌子。桌子上都是用大盆盛装的菜,有鸡有鱼也有肉,只是不如上席那些菜精致好看罢了。
夏友慎进屋的时候,屋子里已是坐满了人。他扫了眼众人,心里头不免嘀咕,这些下人脸上有没有刻字,他怎么会知道谁是马家的下人?偏还交代他小心行事,这不是为难人嘛!摸了摸肚子,将爷的交代丢到一边,自顾自地找了个角落坐下,吃起饭来。
“王妈,可还有什么吃的没有?我可是饿坏了。”隔壁厨房传来年轻男子的说话声,接着就是哐当咣当一阵乱响,不是掀锅盖就是揭碗碟。
王妈跟在后面,见他掀锅盖,忙扑上去捂住,道:“这锅盖可不能揭!还没熟呢,你这一截锅盖跑了气儿,这道菜味儿就差了。”转过头一看,青书已是转到了放菜的大案边,手里正捏一块圆子吃。
王妈急急扔下锅盖,上前护小鸡一般护着案上的菜,道:“这些个你也不能吃,都是摆好了盘一会儿就要上席的,少一点儿都不好看相。”
青书垮着一张脸,可怜兮兮地道:“王妈,你总的让我吃点东西吧?我在外面与爷办事,跑了半日的腿不说,连口水都没喝就赶回来了,真的是又饿又渴。”
厨房里的人众人听了,忙围过来,问他:“怎么样了?那个拐子可抓到了没有?”
青书一脸惊愕,有点惊奇于这消息的传播速度,道:“你们怎么都知道了?”
厨房里的众人也不过是从端菜的小丫头嘴里听了几句,这样一知半解的最是让人好奇,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合我们说说。”
“听说那拐子还是姑娘的大伯娘?是不是真的?”
青书一听,事关姑娘的名声,忙正色道:“你们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歪话?拐子就是拐子,怎么可能是姑娘的大伯娘?不过是看姑娘年纪小,估摸着记不清前事,借这么一个名头想要蒙混过关,由此脱罪罢了。这话我就当没听见,大家也都别再提,不然让爷和老祖宗知道了,谁担待的起?”
“刚才听锦儿说,那妇人问了姑娘好几次,姑娘都说不记得了呢。”不知是谁讪讪地答了一句,围上来的众人就散开了,洗菜的洗菜,摆盘的摆盘,各自忙碌去了。
王妈从一旁的柜子里端出几盘菜递给青书,道:“我听春兰说,姑娘是晕倒在奶奶脚下被奶奶所救,问清楚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方才敢认作养女的。”
青书自家端了个墩子到菜案边,拿了双筷子吃起饭来,道:“可不是咋地,若是真有大伯娘,怎么会让一个几岁的孩子流浪在外呢?”
夏友慎支起耳朵听了一回,暗自发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