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客那日清早，有女眷不曾吃早饭就来了马宅，李氏过来请示，道：“母亲，族里来人了。这早饭是摆在那里合适？”

悦尘音捧着手巾侍候着沈氏洗漱。沈氏拿过大头巾，沉吟道：“摆在花厅吧，这儿还不曾收拾的干净呢。”转过身又对悦尘音笑，“薇儿，这里不用你伺候了，下去洗漱吧。”

接下来沈氏梳头穿衣自有绿萝她们几个人张罗。悦尘音道：“祖母、母亲，薇儿先下去收拾一下，免得在亲眷面前失仪。”

夏荷有心要悦尘音今日出彩，费劲心思给她打扮。只要悦尘音在马家站得越稳，越受宠，真正成为众人承认的马家长孙女，她作为贴身伺候的丫鬟，才能有出头之日。

不止夏荷，就连秋菊也存了心思。两人为了给悦尘音穿哪件吉服，几乎没打起来，悦尘音不管她两，径直挑了一件浅银红的吉服穿上，坐在一旁央小丫头替她用五色丝线辫发。

“两位姐姐，我们走吧。”悦尘音照了照据说是内造的铜镜，其实也还好，虽然不能纤毫毕现，却也没有一般穿越小说里写的那么夸张，勉勉强强比照水面好。

夏荷和秋菊两人看了她一眼，齐声叫道：“姑娘，怎么能穿这么素淡的衣服？不行不行，这样大喜的日子，还是换那件大红色的吉服罢。”

悦尘音走到门槛边转过头来，白皙的皮肤在晨曦中几近透明，有一种不属于尘世间的圣洁，让人不敢亵du。笑道：“大热的天，再穿个大红的衣裳，看着都热了。走吧，别让祖母等急了。”

夏荷、秋菊两人呆了一下，相互对看了一眼，明白此事已经成了定局，不会再轻易改变。只能相互埋怨着，跟了上去。

摆早饭时，悦尘音仍然和往常一般安箸。丫鬟捧上粥来，悦尘音叫住，将一碗银耳百合粥递到沈氏跟前，道：“祖母这两日有点咳嗽，这粥厨房特意做的，可养阴润肺，祖母吃了是再适合不过的了。”

众女眷见了，都夸道：“老祖宗好福气啊！姐儿才这么点子大就知道关心体贴人了。”

其中一位女眷逗悦尘音，道：“在座的可都是长辈，今儿个薇儿姑娘又拿什么招待这一桌子的长辈呢？”

正巧几个丫鬟进屋，各自手里捧着个描金雕花小盘，上面放的是几个瓷盆。悦尘音指着那瓷盆，道：“祖母和母亲早就吩咐厨房，让厨房做了双莲糯米粥、鲜贝蔬菜粥、黑米大枣粥招待婶娘们，薇儿年纪小，只能帮忙婶娘们盛饭了。”

当即让丫鬟将瓷盆放到几上，亲自执勺，道：“婶娘们想吃什么粥，吩咐薇儿一声，薇儿给婶娘盛。”

这不过是件小事，却让女眷们倍感贴心，又不好真当悦尘音是丫头使唤，笑道：“薇儿姑娘有这个心就好，盛粥的事情还是让丫鬟们来吧。”

几有伶俐的丫鬟要上前去拿勺子。

沈氏自觉脸上有光，笑道：“让她盛，你们都是长辈，当得起她服侍。”

女眷们接了粥，笑道：“还是老祖宗会做人家！从来都是客随主便，席桌上都是有什么吃什么。不想今日老祖宗想出这样新鲜的待客方法，让奴也挑着喜爱的吃。”

沈氏甚是欢喜，摆手道：“让众亲家见笑了，不过一碗粥罢了。只是这法子不是我老婆子想出来的，是薇儿她提出来的。”

众女眷不免又夸奖悦尘音一番，直道沈氏、李氏有福。小丫头来回话，道：“老祖宗，沈家大奶奶来了。”

沈氏本在兴头上，闻言，脸上的笑滞了一下，对丫头道：“快去将沈大奶奶请过来，一同吃早饭……”

一句话还没说完，沈大奶奶已经从院子里施施然走到了花厅门口，对着她道了一个万福，笑道：“姑奶奶，外甥媳妇来给您老请安了。”

沈氏还来不及答话，沈大奶奶已是看见了站在一旁的悦尘音，道：“这位是不是就是薇儿姑娘？瞧这小模样长的，真是惹人怜爱极了。”

说罢，沈大奶奶只是站在门外不肯动弹。

悦尘音看着沈大奶奶，轻轻拉了拉祖母的手，道：“祖母，这位婶娘是谁呀，薇儿不认识呢。”来者是客，当着众亲眷的面，大家总要面子上过的去才是。

沈氏回过神来，忙道：“薇儿，这是你大舅妈。”抬起脸来对着沈大奶奶，“蓉儿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吃早饭了么？没吃快来合我们一起块儿吃罢。”

悦尘音也喊着道：“大舅妈快进屋来。今天早上厨房做了好多好喝的粥，大舅妈快来和薇儿一起吃。”

软软的童音，极是好听。

沈大奶奶一怔，笑道：“好个惹人怜爱的小人儿。”随即将身边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儿往前一推，道：“诚哥儿，还不与太姑奶奶、姨妈、薇儿妹妹见个礼!”

那孩子趔趄几下，站直了身子，十分听话地和沈氏、李氏、悦尘音三人见了理。然后就木纳地立在一旁，对满屋子的亲眷视若无睹。

丫鬟们早将椅凳筷箸摆好。沈大奶奶又拉着儿子合众人见了礼，方才入座。

早饭后，沈大奶奶又特意将悦尘音拉到身边仔细打量了一回，道：“薇儿这孩子，真是越看越招人喜欢。”随即从腰上解下一块玉佩递给悦尘音，“这玉佩虽然不是什么好的，却是奴从小戴到大的，连诚哥儿都不曾舍得给。又请世外高僧开过光，小孩儿家戴着最是保平安不过。”

悦尘音看见那玉佩上崭新的如意缨穗，道：“大舅妈厚爱，薇儿本不该辞，只是这玉佩如此贵重，还是留给诚表哥戴罢。”说完就钻到沈氏怀里。

沈氏也笑道：“是啊，既然是开过光的，如何能乱送人？”

沈大奶奶无法，只得将玉佩又挂回腰间，道：“这样乖巧的孩子，难怪难怪姑奶奶和弟妹两口儿当成眼珠子一般来爱。”

这话却是戳到了李氏的痛楚。李氏笑道：“她人又乖巧又贴心，自然招人疼。不消说母亲和爷，就是奴也恨不得将她当成心肝来疼。”

沈大奶奶别有深意地笑了，道：“这样的孩子，长大了可怎么得了！也不知道哪家的孩子有这天大的福气，娶了她家去，享一辈子的福呢。”

悦尘音心中警铃大作。这沈大奶奶不是来做媒的吧？她还不到四岁好不好！

沈氏眯了眯眼睛，摸着悦尘音的头，笑道：“薇儿还小，这事儿倒是不着急。须得慢慢地寻访一个才貌人品相当的人来匹配方好。家世即便是穷也无妨，我老婆子自有妆奁赔送。”

众人都当这不过是句玩笑话，偏李氏扫了一眼笑得天真无邪的悦尘音，心里霎时升腾出一股莫名的怒火。

一个小丫头来回话，道：“亲家李奶奶来了。”

李氏忙起身，告罪道：“各位婶子少坐，奴去去就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