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姐忽然笑了。
“记得。”她的嗓子哑得不像是她的:“言泽舟那相好。”
“我不是。”
“还没追到吗?”龚姐虚弱地摇摇头:“你可真差劲。”
“你才差劲呢!”可安捏了一下她的手背:“好死不如赖活着,没听过啊。”
“他都走了,我还活着干什么?”龚姐死灰一片的眸间忽然有了晶莹的光。
可安明白龚姐心底藏着什么样的感情,虽然她没有资格,但是,她应该要劝她放弃的。
只是这一刻,她忽然于心不忍。
在可安的印象里,龚姐一直都是那个走路都摇曳生姿的女人。她目光不屑,却能望进人的心底。她抽烟的手也会给人疗伤,她会讲情话偶尔也讲脏话,她有她的刚硬,也有她的柔软。
她是那么好的一个女人,只是她爱错了男人。
“他躲我躲了一辈子,我一直以为他不爱我。”龚姐的声音有了一丝哽咽,她眼角的泪落下来,滑过她苍白的脸颊:“我都做好了准备,今生没有他也要好好的过了。可是,可是……”
龚姐有点激动。
她的哭声渐渐变大,像是濒死的人最后绝望的嚎叫。
“可是,我在他的房子里发现了他写给我的情书。哈哈哈哈哈哈。”她又笑起来,笑容带着眼泪,凄美万分:“那个木头,竟然还会写情书。”
“他写了什么?”
“他说他要去执行一个很危险的任务,他说如果这次能活着回来,他就娶我。”龚姐的话音,每一个字都在抖。
可安眼角一涩,强忍着情绪。
“他说他那样的男人,随时扛枪而去,军装是寿衣,战场是墓地,永远不知道哪句再见无法兑现,哪次离别就是永别,他不想让我和他一起过担惊受怕的生活。”龚姐抽了一口气:“啊呸,谁特么说要和他一起生活了?我只要他爱我。”
“龚姐……”
“他好残忍是不是?他白白浪费了我们可以在一起的那么多年,他让我猜测,让我爱而不得,他怎么可以这样坏?”
“他爱你。”
“是啊他爱我,他一定是到了天上发现还爱着我,所以他让我不得安生,他让我看到了他的狗屁情书。他想让我去找他,我凭什么要去找他?可我特么就是想去找他……”
龚姐有些语无伦次,但可安觉得,她说的每一个字,她都懂。
“也许,他让你发现情书,并不是让你去找他,他只是想告诉你,你一直被爱着,以后,也会有很好的人来爱你。他只是让你相信爱而已。”
龚姐闭上了眼睛,她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可她不再流眼泪了。
“龚姐,你不要再做傻事了。如果你真的有事,去那里见到了他,你觉得他会和你在一起吗?”
龚姐不作声。
可安自问自答。
“我觉得不会的,他只会觉得是自己害了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的,让他看到你好好的。”
龚姐依旧沉默不语,好像睡了。
可安站起来。
窗外蓝天白云,阳光灿烂。
“如果有来生,来生你们一定要在一起。”
徐宫尧倚在窗户边,他身后那澄亮的天幕,将他映照的磊落光明。
言泽舟看着他,眸子里也有一样的光。
“昨晚,谢谢了。”
若是没有徐宫尧的仗义出手,龚姐一定会错过抢救的黄金时间。
这个恩情,他会记得,永远记得,若有机会,定当全力还之。
徐宫尧摇头。
“人命关天,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况且我这只是举手之劳,反倒是言检,能为他人不顾自己的安危,才让我佩服。”
言泽舟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了目光。
病房里静悄悄的。
两个男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遥遥相对,一时无言,自然是有些尴尬的。
“宁总也来了。”徐宫尧忽然把话题扯到了可安的身上,“她现在去看你朋友了,等下应该会过来。”
言泽舟扫了一眼紧闭的病房门。
“她不想见我。”
“嘴上说着不想,可女人总是心口不一。”
言泽舟笑了。
“看来你很了解女人。”
“我并不擅长了解女人,只是宁总,她是个很简单的女人。了解她,不需要费太多的心思。”
言泽舟点头。
她的确是个简单的女人,即使身处尔虞我诈的商业圈,却依旧没有让她变得复杂,多么可贵。
“听说,你在查宁总哥哥的事情。”
“是。”言泽舟并不隐瞒什么,他知道,徐宫尧和宁可安走得很近,他们几乎是没有秘密的,“但是我的调查才刚刚开始,一切还没有结果。”
“我明白。”徐宫尧神思微顿:“但是她不会那么容易明白。她虽然简单,但也很执拗。更何况,这件事情,关乎她最亲的人。”
“我明白。”言泽舟也是如徐宫尧一样的神色,一样的语气,甚至,是一样的句式,“正因为我明白这件事情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我才需要更加谨慎。”
“你知道她在意的点是什么吗?”徐宫尧问。
言泽舟何其聪明,他知道徐宫尧这样循诱式的问题,是想得到他什么样的答案。
“多丽不是凶手。”
“那日宁副总病房的监控被人蓄意破坏了,谁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言检是如何笃定,梁医生就一定不是凶手的?”
“监控的时间和尸检报告上的死亡时间吻合。多丽所站的监控角度,隔着一条走廊,正好对着病房。她若要穿过走廊行凶,时间对不上。而且,只要她穿过走廊,必定会出现在走廊的的另一个摄像头之内,可是,我去看过所有视角的监控影像,并没有看到多丽走进病房。”
“走进病房的只有一个人。”
“对,在那段时间里,走进宁容成病房的只有他的主治医生蓝雨。可因为蓝雨的身份特殊,就算她进去病房检查她的病人,一切也合情合理。当然,最关键的是尸检报告并无异常,连法医都说,作为脑部受伤严重的宁容成,是正常死亡。所以,蓝雨有嫌疑,我们也不能拿她怎么样。我们没有证据。”
徐宫尧在言泽舟似是而非的眼神里仿佛抓到了什么。
“所以言检的意思是,那个时间点里鬼鬼祟祟出现在监控下的梁医生,她并不是宁总所臆想的凶手,反而,她是我们最重要的证据。”
一点就通,徐宫尧思维敏捷的让言泽舟眼里露出了赞色。
“对,对方在作案时没有留下任何的漏洞,而我们,唯一的切入点,就是多丽。她很有可能,是整个案件的目击证人。”言泽舟的声音很稳。
无端的,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徐宫尧静默几秒,忽然想起了什么。
“那样的话,宁总来医院大闹一场,势必会暴露梁医生这个目标。梁医生会不会有危险?”
“我已经找人保护她了。”
言泽舟周到的,让徐宫尧无话可说。
“可安那里,你先不用告诉她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一来多丽一直不松口,我也不能确定我的判断是否正确。二来,我不想让可安自责自己做了蠢事。在那样的情况下,换做是任何人,都会被情绪蒙蔽了双眼,我能理解。”他的薄唇抿成了一条线,半晌之后,又黯然补上一句:“或许,是我做得不够好,让她还不不能全心全意地相信我。”
“你已经做的很好了。只是感情的世界难免沉浮,更何况,这次的事情,不仅涉及到宁总的哥哥,尤其还多了一个你和一个梁医生。宁总会失去理智,很大程度上,并不是因为不相信你,而是,她不相信自己,她不相信自己能胜过梁医生在你心里的地位。”
正说着话,病房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笃笃笃。”
轻而缓的三下,像是一个暗号。
徐宫尧莫名笑了。
“就算无法判断自己在你心里的地位,可她还是想见你。所以你看,她来了。”
可安小心翼翼地敲了三下门。
她站在门口,莫名有些紧张。她和徐宫尧说好了的,可徐宫尧却久久没有出来。这人难道是忘了吗?
想着,门忽然“呼啦”一声被拉开了。
站在眼前的不是徐宫尧,而是一身浅色病号服的言泽舟。
可安只扫了他一眼,目光就越过了他,去找屋里的徐宫尧。
可就这一眼,也足够了。
言泽舟依旧挺拔地看不出有伤的样子,但他看起来很憔悴,高烧应该将他折磨得不轻。只是她看不到他感染的伤口,是否会有好些。
“来看我?”言泽舟开口,一贯的低沉好听。
可安不理他,目光锁住了还悠然立在窗边的徐宫尧,大叫一声:“徐宫尧,你还上不上班了!”
徐宫尧没动,言泽舟却一把扣住了可安的手。
“看着我。”
可安一把甩开了言泽舟的手。
他有些不稳,扶住了门框。威武不凡的言泽舟,几时有过这样脆弱的时候。
可安咬了牙,如他所说,狠心得不扶她也不看他。
言泽舟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子忽然一弓,他的手按住了腰部的伤口,眉头紧紧地皱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