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欣萍的胃病原本就已非常严重，办丧事这几天更是雪上加霜，又延误了最佳治疗期；办完丧事，她总是肚子疼、呼吸困难、失眠，全家人都非常担心她。正好这段时间有公公替她照顾儿子，她便随丈夫去了榆林二院。

林子正过去很少和玉辉在一起生活，他以为他的病情还没有他想象中那么严重，经过照顾他上了一回厕所，才彻底了解了他的病况。他给村里人说：“我万万没想道玉辉的身体会有这么差。他全身非常软，好像一滩烂泥。咱抱正常人时，可以把他的胳膊勾在咱的脖子上，减轻咱双臂的负担；可是玉辉的手臂没有力气，一点力都借不上，我只能全力以赴往起抱他。”

村里人给他陈述了一遍刘欣萍平时种地、喂羊、照顾儿子时的辛苦经历。

林子正这才明白，原来大媳妇不但要干农活，还要去很远的地里砍的往回背苜蓿，而且要那么辛苦照顾儿子，难怪她会病倒。他在谈话中痛哭了一场。

三天后，刘欣萍在电话中说，她在榆林二院里拍了个胃镜，医生说她平时疲劳过度，得了萎缩性胃炎，需要吊几天液体把炎症消下去才能吃药。于是她随丈夫返回镇里，吊了几天液体。液体吊完，他们又去榆林二院复查了下，抓来几副中药。她回家喝了几个疗程中药汤，病情还不见好转，她又去榆林抓来几副中药。

林子正有些琐事要去处理，乘车回城。

一天，刘欣萍肚子疼的一宿没睡，次日清晨一起床就抱着肚子治病去了。林青山有心陪着妻子一起去医院，可是儿子也肚子疼，需要他照顾，他只能让妻子一个人挺着颤抖的身子，硬挣扎着去治病！

看着母亲憔悴的样子、父亲焦急而又苍老的面孔，玉辉心里有如打碎了五味瓶：什么难过的滋味都有。如此凄惨之景，不得不让他欲哭无泪，百感交集！他不明白，命运为何如此残忍，让他家经受如此多的揉躏和摧残！

近年来，玉辉母子的身体都不好，很容易生病，家里的药瓶多的可以当柴烧。林青山不怕儿子和妻子吃药花大钱，他最怕他们得了无论吃多么昂贵的药都治不好的病。凡是见过林青山的人,都觉得他特别苍老，比实际年龄大好多。可想而知他这些年身心受了多少煎熬，挨了多少打击。这都是儿子的“不治之症”和妻子的“百病缠身”闹的。他只想祈求老天能对他的这个悲惨的家庭稍微发发慈悲，手下留情！

母亲走后，玉辉的肚子疼了很久，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次日，他肚子稍微舒服了点，饿的全身发颤、无力。父亲做好饭，他全身虚弱的差点连饭都没有力气吃。在不停的颤抖下吃完饭，他靠在被摞子上休息了几个小时，起来后总算没事了。

林青山打电话问妻子怎么样了，她说还不舒服，胃病又加重了，她又换了一个医生，准备重新换一副中药。

冬至前一天下午，刘欣萍同公公和小叔子、三个大小姑子、大姐夫陈卫国、三妹夫吴宝刚赶回来，准备冬至给婆婆烧纸。

刘欣萍和小姑子们在厨房里一边聊天一边做饭，姑嫂们处的和亲姐妹一样亲密。玉辉和三姑夫一见面，马上就开始下象棋。林青山忙里忙外，给羊喂食。陈卫国坐在炕沿上观棋。林子正坐在炉子旁边看电视。林青海坐在窗口的一张铁床上兴致勃勃地拉二胡。

吃罢晚饭，林青山、林青海、陈卫国、吴宝刚围坐在炕上喝酒；刘欣萍和林氏三姐妹坐在火炉前聊天；玉辉祖孙俩守着电视机看连续剧。

十一月二十四，吃过早饭，林青山带着众人顶着寒冷的北风赶去母亲的坟地。上坟回来，来客全都返回了县城，空空留下林青山一家三口。

腊月初一，林青海要求妻子把办丧事时借父亲的那五千元还给父亲，不料贾秀敏死活不给，他一气之下，狠狠揍了她一顿。贾秀敏深夜趁全家睡着之际，服了十几颗去痛片，又喝了几口酒，立马中毒，呕吐不止。林青海吓得脸色煞白，赶忙打电话叫来冯祥的车，把她送进了百姓医院。

次日，林月虹携带礼品看望了一趟弟媳，又慰问了她一番方走；林月霞、林月华早已对贾秀敏深恶痛绝，没去看望。

腊月中旬，林家洼村的大人、娃娃都从城里赶回老家陪老人过年来了。各家各户都忙着蒸黄馍馍，炸油馍馍，压粉条，杀猪，宰羊。

往年老伴健在，三女儿也没有出嫁，林子正过年时有人陪伴，他心里无忧无虑；今年老伴去世了，女儿也出嫁了，新年只剩下他一个人，他心里非常难过。

腊月十九，林青山夫妇想到父亲宁愿一个人孤独过年，也不肯去青海家，他们决定让他回老家来和他们一起过年。

刘欣萍心想：“要是让青山给爸爸打电话的话，或许他会觉得我这个儿媳妇不够欢迎他，因而犹豫不决；要是我亲自给他打电话，他肯定没有后顾之忧。”于是她亲自给公公打了个电话。

林子正心里非常温暖，推脱了几句，因盛情难却，答应了。

临近新年之际，青山家六口人齐聚一堂，热闹非凡。

大年三十早晨，林子正同儿子、儿媳妇在厨房里煎炒烹蒸炸，忙的手忙脚乱；玉梅、玉燕进进出出，帮父母寻长递短；玉辉坐在炕上看着电视，静静地享受着团圆的喜庆氛围。虽然近几年来新年的气氛越来越淡，但是平凡中玉辉也能品味到喜庆的美感。毕竟过年之际，全家人可以团聚一堂，这是他最希望看到的场面。

饭后，林青山把对联贴上，同父亲去坟地里烧纸祭祖回来，又骑着摩托去村里的庙上上了趟香。

上午10点，林子龙坟地上祭完祖，来到青山家串门儿。玉梅把瓜子、苹果端给三爷吃。林子龙拉了会儿话，棋瘾来了，坐炕上和玉辉摆棋切磋。林青山和父亲当起了三爸的“参谋”。

下午，林子正为老伴的去世难过，躺在炕上发了好长时间呆。玉辉兄妹三个为了逗爷爷开心，和他玩了会儿扑克。

晚上，全村炮声不断，烟花四起。林青山在院儿里放了两串鞭炮，把每个屋里和院儿里的电灯都给拉开。春节晚会开播之际，林子龙又来侄儿家串门儿。他和青山下了几局棋，又和玉辉下了几局。虽然他与玉辉的棋艺相差甚远，不过玩的很是热闹。

大年初一，林子正同儿子、儿媳妇带着礼品来到三弟家拜望继母。林子龙一家老小热情相迎，以饺子宴款待三位来客。

大年初四，林月华夫妇前来林家洼拜年，大哥大嫂做了许多好吃的款待他们。

过了大年初六，林子正随女儿、女婿乘车返回了县城。

中小学开学后，林家洼入城者纷纷返城，全村的热闹气氛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冷清和孤独。

人生变幻无常，谁都无法预测自己的未来，只有林玉辉对自己的未来了如指掌。他现在的状况，说白了就是苟延残喘的等死。如今他还可以坐着自欺欺人的写点东西，但是不久的将来，他就会因四肢肌肉萎缩，而失去坐的能力！这绝非他不够坚强、意志消沉、毫无斗志，而是病魔带给他活生生的可怕的现实。

在他病入高.潮之际，他的心肺功能都会急速下降，最后他将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已慢慢死掉。现在他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了，给父母造成的麻烦也越来越多了。他们每天光是照顾他吃、喝、拉、撒、起居就得忙个不可开交，外加一天活干下来，他们更是苦上加苦！父亲打工一走，这么多的苦差事就都得强加在百病缠身、虚弱无力的母亲身上。看着母亲痛苦的样了，他真是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母亲非常渴望享受城市生活，可是带着他去城里有诸多不便，她只能强忍着愿望无法实现的痛苦，陪着他在农村受罪。其实按照普通人的逻辑，父母大可把他遗弃进福利院，可是善良和责任心，让他们怎么都做不了如此狠心的决定。

每当听到母亲忍无可忍的无心的抱怨：“为什么我和别人都是一样的女人，人家就能呆在城里，打扮的漂漂亮亮，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而我却只能呆在农村，过着愁苦交加，生不如死的生活？”之时，玉辉的心里就会剧烈作痛，倍感不安，甚至还有一种罪恶感。其实他自己日后如何不幸，如何饱受煎熬，他根本不怕：命运是无常的，多么悲惨的人都有，怕吃苦又咋配为人一回？再说了，人生只有在苦难、煎熬中奋发图强，才俱有挑战意义。只是他希望老天对他的父母不要太过残忍，给他们留一线活下去的希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