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进门，一个甜甜的声音响起：“娘娘……”

这声音太熟了，是落英的，不过时是我从未听闻过的甜蜜，腻得我满身起鸡皮疙瘩。

“娘娘，您回来啦？”落英十分愉悦地飘然而至，拉着我亲亲热热地问道，“咦，你身上怎么换了套衣服啊？皇上那里的钱，您给拿回来了么？”

果然，这丫头就没想过哀家。

第一个问题，我拒绝回答。双手一摊，走到屋子里坐下，沏了一杯茶给自己，喝了一口，我才慢慢道：“我才准备要拿，国舅和老种猪来了。”

“老种猪？”

“夏州候，国丈兼太师大人啦。”

“哦，是老爷啊。”落英大悟道，随后又皱眉，“可是老爷来干嘛呢？”

“咱们老家被保陵王给占了，老头子是来避难的。”

落英大惊道：“哟，这么快就打到夏州了？看来不久就到京城了，不知裴诚将军怎样……”

我鄙视她道：“现在是天下兴亡的关键时刻，你就只想着你那遥远的心上人，我告诉你，要是皇上垮台了，裴诚也没好日子过，你跟他就算有缘无分了。”

“不会啦，我们家裴诚是个人才，保陵王广招贤士，应该不会杀了将军。”

“帝王心，海底针，谁知道保陵王是怎样想的？”

落英咬着丝巾，皱眉想了一回，拉着我扭道：“娘娘，您跟保陵王是老熟人，您去跟他说说，想必他看在您的面子上会网开一面。”

我翻着白眼道：“别考虑我，我还想自求多福呢。他来了，咱们就躲在冷宫里，反正他也考虑不到这儿来的。等事情安定下来之后，咱们就去外间找个房子，安安心心地过日子。”

这死落英居然一脸嫌弃道：“啊？我才不要跟娘娘您过日子呢，落英还要嫁人的。”

“我又没说不让你嫁，不过到时候对方的聘礼要多给我些就是了，毕竟哀家养了你这么多年，也不能赔本了。”

“娘娘，人家裴将军清廉，哪有那么银子给你贪？”

嘿，八字还没一撇呢，胳膊肘就往外拐了。

“哟，你还非裴将军不嫁了？人家有说过要娶你么？说不定人家早在外面成了亲，连落英你长什么样子都忘了呢。”我泼她一头的冷水，希望她可以清醒点，认清残酷的现实。

岂料人家落英姑姑热情似火，哪里是我这小盆的水浇得灭的？

只见她很是严肃地盯着上空，发誓一样地说：“不会的，当初我送给他定情信物，他也收下了的。”

“定情信物？”天，裴诚离京时，咋俩也不过十三四岁，这小妮子居然就知道情为何物了。我俩一起长大，同在一个屋里睡觉，一张桌子上吃饭，一块读书习字掏鸟窝，这丫头把广大少女心中的最佳夫婿人选给收进囊中了，哀家怎么就没看出来？

是当时哀家我过于天真烂漫，还是粗线条到了极点？

落英使劲点了点头，正色道：“就是娘娘您的陪嫁品，一块‘年年有鱼’的宝玉啊。我送给他，寓意想与他效鱼水，他二话没说就收下了。”

“……”

我石化了，风干了。

这就是我调教出来的好丫头，居然吃里扒外地偷哀家的玉去倒贴小白脸，真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

她还不忘再打击我一下：“对了，我记得当时共有两块玉，一块我给了裴将军，另一块嘛，当日为我眼见娘娘您深闺寂寞，与保陵王心心相印却不得成眷属，实在忍不下去了，把它拿给保陵王，说是您的心意。”

“……沈落英……”

“娘娘不必夸奖奴婢，这是奴婢应该做的，嗬嗬嗬嗬！”

“我想掐死你！”

“啊！不要啊娘娘！来人啊，救命啊！娘娘非礼奴婢啦！”

正当我马上就要成为杀人凶手的时候，国舅居然来了。

“娘娘。”国舅大人的声音依然是严肃的，无论是在刚才撞破我与程舒扬的“奸情”还是现在看见我动手杀人，他的语气永远是正直素整，完全符合儒家“非礼勿视”的标准。

没想到百事缠身的国舅居然会亲自跑到我这荒僻的冷宫来，我和落英都愣了一下，面面相觑。

“国舅大人啊，稀客稀客！”一见大牌人物来了，落英从我手中脱离，十分狗腿地笑道，“咱们这宫里不好看，让您看笑话了。里面请里面请。”

我思量着，以后出去开个茶铺饭馆什么的，定要落英当跑堂的。

三人进屋，国舅才坐定，落英马上又道：“国舅此番来，看到堂堂皇后居然住这么烂的地方，一定会想给娘娘改善一下生活环境吧？”

原以为国舅要喝她几句，没料到居然点点头，道：“这就要看娘娘愿不愿意了。”

“我……”

“娘娘愿意！十分愿意！睡里梦里都哭喊着要出去呢。”

死妮子，成日天地败坏姑奶奶的名声！

哀家现在自由得很，才不愿去当那金丝笼里的鸟儿呢。

国舅点头道：“娘娘今日做得很好。”

呵呵，一定是在赞扬哀家绝妙绝世的那个点子吧？“呵呵，国舅过奖了，那时哀家应该做的，应该的，呵呵。”

哇哈哈哈哈！能得到国舅的赏识，说明哀家确实个百年一见的人才也！

“今日是老臣唐突了，听到寝宫里有女人的声音，还以为皇上又把那些妖女给招了进来，没想到竟是皇后您。”

我愣了，倾盆大雨从天而降，凉透了我单纯可怜的心。

这事儿千万不能被落英这老鸨子给知道了，哀家使劲眨巴眼睛给国舅暗示，不想他老人家根本就没看我，自顾自地说到：

“娘娘这样做是对的，以后也该多亲近亲近皇上。皇上如今也二十好几了，却连个子嗣都没有，这可是犯了大忌。那些妃嫔德行不端，整日与皇上花天酒地，上天垂怜，不让她们怀上龙种也是好的。如今既然皇上与皇后的隔阂已除，不如今晚就圆房，早日诞下龙儿，咱们天朝的江山也好后继有人。”

虽没有故意去看，我已能猜想得到落英脸上被雷劈了一样的表情了。

“圆……圆房？”我嘴角抽筋，连忙解释道，“呃，国舅啊，其实我跟那狗……呃，皇上啦，的感情还没那么好，我们之间的隔阂并没有消除，一点都没消，反而还多了几笔债，还没理清楚。今日那事是误会，真的是误会啊！”

“怎么，皇上欺负你了？”国舅疑惑道。

“他何止欺负我啊！”有怨抱怨，难得有机会说说那狗皇帝的坏话，我赶紧义愤填膺控诉道，“第一次见面就大喊大叫跑掉，根本不给哀家面子；我才进宫几天，他又把苏柔媚给娶进来就不说了，居然合伙来欺负我，把我推进河里啊，上茅厕把我的门给堵上啊，专门派人送来埋着蟑螂的大白米饭啊，等等等等，此类事情不胜枚举，国舅您看看，我跟他还有什么情谊啊，只剩仇了！”

“可是，老夫也曾听皇上抱怨，说您曾经把他的茶偷偷倒了换成马尿，装了机关把他倒掉在树上整整三个时辰，还在他被窝里放死老鼠……”国舅皱眉。

“那个，这是他在说谎，他在污蔑我。”我一脸正色凑近国舅道，“舅舅，您看，我苏梓妍是那样的人么？”

“……”国舅沉默了。

呃，好吧，我相信这个问题不好当着我的面回答，我也不好意思当面接受人家的鼎力夸赞嘛。于是这个问题就让哀家搁浅吧。

国舅沉默了好一阵子，终于开口道：“皇后娘娘，依老夫看，今天夜里，你就与皇上圆房吧。”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好不容易脱离魔爪，我才不要羊入虎口呢，“哀家，呃，今日身上不方便……”

“那就明日吧。”

“明日也不方便！”

“后日呢？大后天呢？老夫相信总有一天会方便的吧？”

“……”

“咳咳，皇后娘娘，女子终会有这样一天的，何况皇上是您夫婿？再者，凡第一次侍寝，总会有些怯意，但无须害怕，相信你与皇上有了夫妻之实以后，会尽释前嫌，恩爱非凡，为天下夫妇楷模的。”国舅很是耐心地劝道。

不害怕？国舅哟，你是没看到他那可怕的样子，真真恨不得把我拆吃入腹了，哪里有对别的嫔妃的半点温柔甜蜜？

我看那狗皇帝就是别有用心，诚心想羞辱我，让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国舅大人，哀家觉得，还是等保陵王走了再说吧。”我谄媚笑道。

“保陵王？”国舅一惊，说出了一句我怎么也想不到会从他口中说出的话，“原来娘娘您真跟保陵王有一腿啊？”

奶奶个熊的，这年头，什么八卦都乱飞，国舅这么正襟威严的人，居然也这么八卦。

“不是，”我咬牙切齿道，然而深情款款地将充满爱意的目光投向满脸惊恐的落英，柔情蜜意道，“我跟落英的那个，才是真的……”

我看见落英那张恨不得把我给活吞了的脸，想笑不敢笑，还要保持那一往情深的姿态，肚子差点都崩溃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