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似乎恐惧得忘记了哭喊,四肢被麻绳绑住动弹不得,纯真的双眼黑白分明,却已沾染上与年龄不相符的仇恨与不甘。
台下,人声鼎沸拥簇着庄严的祭台,不可侵犯。
端坐于正对面,中间王位之上乃西平王李德明,其下为次子李元明,他正幽幽冷笑盯着台下哭得几欲昏厥的郎查大人,轻挑的扬起眉,对着身后裹着全身黑布的无影道:“看见了没有,这就是开罪本王子的下场,若是他能看得开点儿,把女儿给了我,怎么说也算是本王子一个丈人,这种‘美事’儿哪会轮到他的头上啊?哼!”
“是!”无影阴阴的应了声,不再多言,全黑的身体中只有一双精亮的眼睛露在外,他就像一个黑得不能见光的影子,连面容都在那场劫难中被毁,那一次,注定了他要为仇恨而活,永远生活在黑暗中。
日头已开始近向天空正中,人声倏然静了下来,这些愚昧又善良的百姓啊!忍着足以晒掉三层皮的烈日,静静等候着天神接受他们的祭品而施舍下丝丝小雨,救活数以万计的城民。
穿得破破烂烂的巫师已经走上了祭台,开始跳起可怕的咒舞,口中念念有辞。
西平王焦急的抬起眼看看天,又看向那个张牙舞爪的巫师。坐在王位上亦显得焦躁不安。
一直侍候西平王的随从凑近他耳畔说道:“陛下,天舞公主来了!”
李德明回头,见爱女将至,不由才展开笑颜,道:“天舞,快坐到父皇身边来!”这个女儿是他对爱妻唯一的补偿了。
长年流落在外,定是吃了不少苦,只希望,荣华富贵与自已的宠爱能弥补隔绝长年的空缺。他能给得了的,只有这么多。
“父王!”天舞懂事的唤了声,坐了上去,硬生生挤进了西平王与李元明中间,惹来李元明阵阵不悦却无法抱怨。
投去个不屑的余光,李元明叽讽的低语:“好在只是个公主,若是个王弟还不骑到本王子脖子上去了!”
天舞只当没听见,掩在薄纱下的面容莞尔一笑,高洁若莲花,不置一言,跟李元明这混蛋计较只会给自已找气受。将精神集中在祭台上,那陌生的祭天叫她非常好奇。
只是,当清亮的视线对上那抹小小的身影以及台下哭天喊地的夫妇时,心中浮起疑惑,凑近了西平王反问:“父王,为什么要绑个孩子在上面?”
“叹,天舞啊,你长年在外当然不懂。每到大旱祭祀天神,只有奉上活祭品才能令神明满意,保估我西夏年年凤调雨顺,国泰民安啊,所以,必要时,也要用到最尊贵的祭品,就是孩童!”
西平王幽叹,未察觉天舞的固惑。日头趋近当头,已经有侍卫将那孩子的爹娘硬拉了出去,周遭鄙视,无情,冷漠充斥的天地间,父母绝望的哭嚎经久不息。
那悲惨绝伦的哭喊充斥在耳畔散不去,像极了当年军营中苦苦求生的姐妹们的呐喊,心被狠狠撞击得剧痛,明亮的眼中涌出悲哀的泪水滚滚流泻。
天舞用力擦拭掉眼中的水雾,大声乞求西平王:“那不就等于杀人吗?为什么不用牲畜非要用到小孩呢?父王,这太残忍了,停止吧!”
被女儿的哭声唤得心酸,他知道这孩子有颗玲珑剔透的心,可是,祭神的大事忧关全国子民,容不得他半点徇私。
“天舞,不要胡闹,快坐好!”他低下声喝道,第一次斥责爱女。一边用力握紧了她冰冷的手强行压在扶手上。
祭台上,热浪翻滚,巫走迈着奇怪的步子走了过去,在那孩子头上画了两个圈口中念个不停。
最后,振开双臂仰头呼喊,台下百姓随之高呼,响彻云霄,却是恐惧又刺耳。
随着呼声停下,刽子手走了祭台,双手抬起那把沉重的屠刀,一步一步走向被绑着的孩子,每踏下一步沉闷的响起像极了追魂鼓贯彻耳畔。
‘哗啦’一声,屠刀举起,遮住天空的太阳投下巨大的黑影像一只魔掌罩住小孩的身子。他瞪大的眼中早没有了眼泪,只有被焚烧的仇恨而窜出的烈火。
“慢着!”
凌厉的斥责刺破长空,每一双眼睛中,一记洁白的身影冲上祭台,拔下发间的钗子用力割断绑在小孩身上的绳索,将他抱了下来。
随着发钗扯开,波墨般的长发如瀑布披泻下来。
事情发生在迅雷之间,刽子手高举的屠刀亦未反应过来放下。
“天舞?”
西平王大惊从位置上弹起来惊吼,他不过眨了一下眼,女儿就做出这番亵渎神明的举动?
“天舞,快放开他,回来!”
愤怒的喝道,他更担心的是这样一来,女儿会被当成另一个祭品送上祭坛。
处于盛怒之中,西平王指使着侍卫将公主拿下绑回宫中。而坐于一侧的李元明却暗暗窃笑,小声嘀咕道:“父王也不用这么担心,要是把天舞当祭品,神还不敢要呢!”
不过对方一颗慈父的心全数系在天舞身上,没有听见他的调倪。
祭坛下的百姓从震惊中被惊醒,暴发愤怒的诅咒像一把把利刃撕割向天舞单薄的身子。
在西平王的指使下,宫廷侍卫已经冲上来抓人。天舞抱着孩子无处可退,她坦然将孩子放下,将发钗反握对将了自已的喉咙。
目光灼灼,毫不动摇,所在之人被她的举动吓到,深知公主在皇上心中的重要,侍卫不敢乱来。
天舞看了看这些百姓,被数月的旱灾折磨的面黄肌瘦,凄苦的眼中无一不流露出对水雨水的渴望。(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