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洗澡间冲洗的时候,敲门声响起来了,栾华开门一看是教育站的曲站长找来了,栾华说,曲站长你等一会,乡长有点事一会儿就出来。
我正被温热的太阳能热水冲得过瘾,就听到了外面声音,我兴趣顿减,草草擦洗后,走了出来说,是曲站长来哇,天气太热了,冲个澡特舒服,你真的会找,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听办公室的狄主任讲的,曲站长说,其实这几天我都在找你,你一直太忙了,快开学了,教师的工资有三个月还欠着,教师节又来了,是不是抢在教师节之前发两个月的工资?
曲站长商量的口气让我多少有些沉默,很久,才开口说,教师节庆典就定在九号吧,十号我要到县里开会,工资嘛,发三个月的,一次性补齐,上学期我承诺的弹性工资部分也一并补给你们,大家都不容易,今年中考考得好,这是你们的努力,全乡里的人都脸上有光,就算乡政府对你们的奖励吧。
曲站长听完我的话,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一双握着茶杯的手不停的晃动,直到茶水溅了一身,才站起来哆嗦地说,那就请你晚上到我们站里吃晚饭。
我说,晚饭就不用了,组织部的领导还在乡政府呢,改日再吃吧。
正在说话的时候,办公室主任打电话过来了,说是黄书记有急事找,就顺水推舟地说,你们在这儿坐坐,我要到乡里去了。
到了乡里,我就见黄栌阴沉着脸坐在办公室桌子前,黄栌望都不望我说,组织部的领导来考察,你怎么不见人影?你知道不?这可是事关同志们一年辛辛苦苦劳动后的安排啊,大家都眼巴巴地盼着这一天,这样吧,你去让办公室的同志安排一下,给考察组每人准备两斤荻山云雾茶,弄好一点的,另外,该轮到你谈话了,去吧,魏部长在一楼的接待室等着你呢。
千篇一律的送往迎来之后,晚上,我突然想起给教育站拨款的事,就叫来马勃和狄长生以及出纳赫魁,翻开帐目一看,有十来万元的缺口,这让在场的人都大大的吃了一惊,也让我感到震惊,严辞批评了马勃和狄长生说,你们是怎么管理财贸和后勤的,一团乱七八糟,我要求马勃今晚必须整理出全乡一个月来的收支情况,要求狄长生列出办公室一个月来的开支情况,明天早上送我过目,二人领命而去,只留下了出纳赫魁。
赫魁在我到蓣山乡之前就在乡里当了三年出纳,财经学校毕业生,业务很精,今年二十九岁,但还不太熟悉行政上的一些规矩,有些马大哈。我迷着眼问道,小赫,报一报这一个月的开支情况。其实我自己心里最清楚不过了,不然还叫乡长?
赫魁有些紧张,一慌神,手就不听使唤,好好的一叠帐本就掉到了地上,他弯下腰拾起,露出雪白的软腰,象鱼肚皮样的晃眼,我突然来了灵感,我压抑着兴奋用威严的口吻说,就报千元以上开支。
黄书记去党校拿了八千块,回来后又报了五千块的帐,安装会计室的空调用了七千,送礼一千八,小赫边说边用眼神瞟着我,看看有什么反应。
怎么?拿八千报销五千不就是一万三千块么?我盯着他说。
报销了费用,但没有取欠条。
我不是已经说过,报账没有我的签字就不能给钱?这个规定你还不懂?
这是黄书记报的账。
我沉默了一会说,你接着念下去。
地方水务分局五万元。
这笔钱谁让给的?我不是说过不同意么?
是黄书记答应的。
我这时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巴掌拍在桌面上,把桌上的杯子都震到地上了。赫魁吓了一跳,随即从地上拾起了杯子,因为手不停的发抖,杯子放不稳,在桌面上打转。我盯着旋转的杯子久久不语,最后问他,“你是听我的还是听黄书记的?”
赫魁沉默不语。
“说。”我盯着他低垂的脸恶狠狠的吼。
“当然听你的。”
“是真的吗?”
“是真的!”
“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是。”
“那好。”我仍然直视着他说,“我让你脱掉裤子,现在就脱。”
“这——”
“脱。”我说完闭上双眼,“我数一二三,一……,二,……”
赫魁呆呆地不知如何是好,慢慢地开始解裤子……
我听到了悉悉簌簌的解扣子的声音突然停下来,说,“继续脱,脱,脱,脱——”
赫魁再也没有动作了,两人长时间的沉默,沉默了很久很久,时间仿佛快要凝固似的。
我说,“你穿上衣服吧。”
赫魁迅速地穿上了衣服。
我睁开眼说,“你也太老实了,我只不过是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就这样当真?”
赫魁哽咽着说,“我也知道你的难处,可是我也是两面难做人啊,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啊。”
“好了,好了,你不要说了,我都知道,你回去睡吧。”弟弟狄楠来了,给我带了来好消息,他考上了大学,这在地榆村不啻于又放了一颗卫星,第一颗卫星是我放的,三皇五帝到如今它地榆村没有出一个当官的,更没有出一个女官,这让乡亲们脸上无限的荣光,如今狄楠又给乡亲们挣足了面子,也让我在乡政府里出出进进的时候腰板挺直了许多,我感到很自豪也很自信,是的,我家开始走运了。
我送走弟弟后,又将儿子天赐送到镇小学,给他报了名后,又交到栾华手中,我对栾华说,吃住就在你家,这个儿子就交给你了!栾华说,只要你放心我就有办法了,你的儿就是我的儿子,你放心好了。
旁边的小学校长莫木槿说,不如就认作干儿子吧。
我说,哇,这真是一个好主意,我多时就有这样一个想法,怕她嫌弃我儿子,才没敢说,莫校长说出了我的心里话就理直气壮了,
栾华说,这可是一件责任重大的事,我可当不好。两人谦让了一下,栾华岂有不答应的道理,她觉得天赐有很多可爱的地方,聪明且善解人意,小小的年纪能说出几句惊天动地的话,这让她愿意好好地接收这个干儿子。
晚上就由莫校长作东,举办了一个丰富多彩的家庭晚宴,先是举行认干儿子的仪式,由天赐拜干妈,再由干妈送纪念品;由莫校长口头宣读了一份证辞,说某年某月某日某某认某某为干儿,某某等作证,然后废话连篇地大放讨好卖乖之词,极尽阿谀奉承之能事;最后请来十个小朋友一起自由活动。活动一直持续到深夜十点,天赐仍然兴致盎然,吵着闹着不让小朋友们走,我看到家长们守候在旁边,实在过意不去才强行解散了他们,天赐一直是哭哭啼啼地走进他干妈的三室一厅的房间的,我看着他实在心酸,儿子平时的确太孤单,在大山里只能抬头看天或者听爷爷奶奶讲些狐狼鬼神的故事,在他封闭的内心世界里该有多少对父母关切的渴望,对五彩缤纷新鲜奥妙的事物的好奇。可是这些他只能一人独自琢磨,我对儿子给予的实在太少了。
晚上,孩子们都入睡了,我和栾华仍然没有睡意,因为多日不见,感觉格外地亲热,她对我说,我们干脆睡一个床吧,咱俩今晚好好地唠叨唠叨。
我说,你男人到外国去怕是没打算回来吧。
回不回来,我也没有作什么希望,我已经准备好了,做一个单身女人。
你想同他离婚?
这样的日子跟离婚又有什么两样。
你不打算要孩子?心也太狠了吧。
我听说你男人在国外有好几个情人,你知道不?
这是很正常的,我不是也有情人么?
别吓唬我啊。
难道说你平常就不想男人了?不想是假的,女人能离开男人?
我沉默不语了,栾华的话说到我的心坎上了,这么多年来,我觉得自己是在一种饥饿和渴望中生活着,总是在平凡的生活中期待着一些什么,到底在期待的是什么自己也说不清楚,是在等待一个人还是在等待着生活的变化,或者说在等待着自己心中的理想化为现实?就是在这种信念的支撑下我挺身而出,迎接着生活中的种种困难,战胜工作中一个又一个消极悲观的念头,每时每刻我都在同自己作斗争,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得到大家的认同,还是为了满足自己那份可怜的虚荣心?是为了心中的至爱还是为了那久久不能实现的梦想?
栾华继续接着说,你没有发现我的生活过得比你强吗?是的,你是一乡之长,能呼风唤雨,一呼百应,能改变某些人的命运,可是象你们整天吃吃喝喝,送往迎来,言不由衷说些假话空话,无所事事地寻欢作乐,出入宾馆歌舞厅……你有没有想过?比方如今社会上许多行政干部的口头禅:什么吃要像行政干部那样拼命吃,玩要象行政干部那样拼命玩;还有要下岗了或者说没有本事的就去当行政干部;还有人说世间有三种不可抗拒的灾害:战争、瘟疫、政府行为。还有……
好了,你再不要说了,反正我们是一堆臭狗屎,行了吧!别把自己描绘得那样纯洁可爱,那样品行高尚,说说,你跟我们乡政府的卢荟是怎么样勾搭成奸的?
说得多难听哟,什么叫做勾搭成奸?你把我看成什么人嘛。不给你讲,反正我觉得他很好,很够味的。
你看看,说得多么肉麻,你也不怕短阳寿?
【作者***】:我盯着旋转的杯子久久不语,最后问他,“你是听我的还是听黄书记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