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握着沈苏芩的手，一步一步走得极慢。

没有走多久，天边飘起的雪花越来越大。

苏墨痕扶着沈苏芩上了马车，没有意思要先走，而是上了马车，坐在她身边。

车帘放下时，车内除了沈苏芩手中的花灯微亮着，没有其他光线。她不敢扭头看苏墨痕，不知道是不是身边多了一人的缘故，车内的气息变得压抑。

起初都没有说话，是苏墨痕开了口。

“明日皇兄大婚，对吗？”黑暗处，听见苏墨痕淡淡的声音。

连苏墨痕都知道了，沈苏芩勾了嘴角，露出苦涩的笑意。

“你想走吗？”又听他问。

沈苏芩扭头看他，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摇摇头。

“不想走！”低头玩着手中的花灯，灯芯似乎很长，烧了这么久的时间。

“哦”，苏墨痕淡淡地说一声，“原来你是这般地爱皇兄！”

车轮滚碾着，在雪地上响起沙沙沙的声音，风也很大，不断地灌满车内。沈苏芩有些冷，往里头挪了挪，正好撞进苏墨痕的怀中。

苏墨痕没有移开，反而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恒王爷！”沈苏芩被突来的怀抱惊叫出声，后面的话来不及出口，被清凉的双唇堵住，他的双手紧紧地抱住她，唇慢慢地吻弄她的，一点一点很是小心！

沈苏芩想拒绝，可是没有去拒绝，由着他的深吻，轻舔。他们不是第一次相吻，却是最让她心痛的一次。

还记得那时，是她偷偷地吻了熟睡他的双唇，却被他抓个正着，他只瞧了她一眼，便揉住她的细腰，让她窝在他的怀里，由他吻着。

那个时候，他们的心底甜得如喝了蜜，恨不得一直这样吻下去。

也记得那是她的，他的初吻。过后，他的面颊比她的羞红，一直摸着她吻得发红的双唇，轻柔地说，“疼吗？”

她羞涩地钻入他的怀里，抿嘴笑着不说话！

而如今再被他吻住，她的心很痛，往事那般清晰地浮现脑海，他们总是错过，总是错过！

也不知道是谁的泪滑落，湿了各自的面容，沈苏芩被清冷的泪水恢复理智，推开他的身子，淡声说道：“恒王爷，对不起！”

苏墨痕勾嘴苦笑，只离了她的双唇，从她身后抱住她，然后摊开她的手掌，轻声哀求道：“就一会！”

然后凝神，用他那纤长的手指在她的掌内慢慢地划着。

一笔一画，他写得极是认真。

沈苏芩没有动，视线看向前头，不去想他在手心写着什么？

可是不管她怎么分神，哪几个还是印在手掌内，慢慢地去了心底。

他说，夙儿，我是公子！

他说，夙儿，对不起！

他说，夙儿，我们离开这里！

她眼眶的泪珠，打了转，湿了又干，没回应他的话，他便一遍遍地写着。

她脖间突然一阵冰凉，是他的泪珠吗？身子猛地一怔，意识这样会害了苏墨痕，冷淡地出声道：“恒王爷，我是洛妃！”

轻轻淡淡的几个字，却让苏墨痕僵住了身子，此时马车停了，又听沈苏芩说道：“宫门到了！”

“我送你！”苏墨痕柔声又道，拽着她的手不肯放。

“王爷，夜深，你入不得宫门。”沈苏芩扭过头，触到苏墨痕的眼底的悲愁，后面冷漠的话没有继续说。

“你走吧！”而是很轻很轻地说道，满是无奈与伤愁。

她早就放下了，什么都放下了！公子，错过就错过了，我们都当作是做了一场梦！

心想着，用力地扯开他的手，轻声求道：“走吧，你走吧！公子，你走吧！”

那声公子撞击到苏墨痕的心底，一向她说什么，他都说好！

没有再坚持，回了“好！”很快地松了手，起身便掀开车帘，下了马车！

外面的风很冷，帘子掀开那一刹那，听见他悲戚的声音，“对不起，我又迟了！”

沈苏芩没有回话，看着他帘子放下，不见他的身影时，眼眶的泪才滚落出来。马

看着手中的花灯，在微亮的灯光下，看见那底下极小的字迹。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她猜到他记起来一切，可是，公子，我们早就回不去了！

“公子！”心底压抑的痛意随着泪水发泄出来，她哭着，手中的花灯渐渐地灭了火焰，正如他们的情意一点点地消失。那底下的一行小字，也瞧不见，整个车内变得冷冰。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下一世你能不能不要再放开我的手，一次次地错过我！我也会等住你，在风雪亭中，等你来接我！

蹄声很响，遮去她的哭声。

当马车踏过苏墨痕的身侧，苏墨痕只觉得心底越发越空，他慢慢得回过身，眼底一片模糊。

脚不受控地往前追赶了几步，又停了住，眼眶中的泪水滚落到雪地瞬间成了冰。

“夙儿！”朝着那远去入了宫门的马车，大声地喊道。

不要，他不要再放她走！

错过一次，再见她是他的皇嫂。

不想错过，他宁肯毁了自己的容貌，却不想失去关于她的记忆。

然而，她回来了，就在他的面前，他竟然不识得，还伤得她那般重！

夙儿，你是不是都不要我了！

心痛地流血，问道。

为什么老天你要这样地戏弄人，等他想起他的夙儿，她不仅是他的嫂嫂，还不爱他，一点都不爱他了！

颠颠撞撞地跑向宫门，他不能再失去夙儿！夙儿，我是你的公子，你不能这样丢下我不管！我错了，我不该把你忘记！

皇兄，皇兄，你把夙儿还给我！好不好？

他站在那里愣愣地盯着漆红的宫门！

帝都洛府

洛烨轩前一天便醒来，一想起自己的生母便难受得要命，他不是洛家的儿子，不是！

这夜，感觉自己身子好些，便收拾了些细软，打算离开洛家。

他不是洛家的儿子，有什么脸面留在这里，况且是德馨太后害了洛云天，害得沈苏芩如此地步，越是想越是对不住洛老夫人。

他看了一眼屋子的四周，洛家给他很多温暖，虽然洛云天过世地早，可是老夫人把给他和洛惊虹双倍的爱，离开真的很不舍。

再一想，是他夺了沈苏芩原是受到的亲情，心底充满歉疚与懊悔。

打开房门，老夫人正在站在房门口。

“娘！”洛烨轩习惯地唤了声，可想起自己的身世，改了口：“洛老夫人！”

洛老夫人听到这唤声，不满地看了他一眼，顺手抢过他手中的包袱，走进屋子内。

“还真是白养你了，连娘都不叫了！”

：不是我…..洛烨轩连着解释道。

“那是什么？你心底乱七八糟想的什么？”老夫人佯装怒道，“还有，洛烨轩，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心血，难不成你想就这么一走了之？”

“可是我不是洛烨轩！”洛烨轩委屈道，他现在留在名不正言不顺的。

“我说你是就是！”老夫人说道，“德馨太后害得夙儿这么惨，你好好给我留在洛家替你亲娘赎罪！”

养了二十年的儿子，再不是，也舍不得，而且洛烨轩心地善良，对她这个娘亲一向孝敬，要她赶他出府，这种事情做得出来！

“你呀，好好地给我待在洛家！”老夫人命令道。

“可是，我不是你儿子，不能给洛家传宗接代。”他就算娶妻生子，生下的孩子身上流得也不是洛家的血，而是宫家的。

“我知道。”老夫人语气弱下，她想过这些问题，“我还有虹儿。”

其实，她更想说，还有沈苏芩，可一想那日的场景，以及这几日去帝宫求见，都被沈苏芩拒绝相见。

一定是恨她，也是不能接受她是她娘亲的事实。

“娘，虹妹是女儿。”洛烨轩好意地提醒道，老夫人当然知道，等洛烨轩一说完，狠狠地赏了他一个栗子。

洛惊虹要是生下男嗣，将孩子过继过来不是可以吗？

“轩儿，我们回南云城吧！”老夫人突然说道，这帝都她真是一刻都呆不下去。

“娘，那她怎么办？”洛烨轩小心翼翼地问起，就算不说出沈苏芩的名字，老夫人也听得懂，她双眶微红，淡淡地说道：“轩儿，帝君明天大婚，是娶后。”

“是她吗？”洛烨轩急着问道。

老夫人摇摇头，要是是她，也就好，可是不是！

“是陈兆！”说完，老夫人伤心地落泪，害怕地抓住洛烨轩的手，“轩儿，她会不会想不开，我听到消息就不安。这些年一直对不起她，要是她走，我不是连个赎罪的机会都没有吗？”

“她是的女儿，我却没有给她一份正常的亲情。轩儿，我们该怎么办？”

“娘，你说我们回南云城，是不是要？”洛烨轩联系起老夫人的话，恍然道。

老夫人示意洛烨轩不要说出来，这天下已经是苏墨玉的囊中之物，而这洛府怕是有不少的眼线。

“轩儿，明日，去参加帝君的喜宴！”老夫人最后吩咐一句。过了明日，这世上怕也不会有南云侯的存在。

——

沈苏芩回到落霞宫，苏墨玉坐在床榻上，等着她。

听见她的脚步，抬起了头，淡淡地说问道：“外面好玩吗？”

沈苏芩没有想到苏墨玉在，手中还提着苏墨痕送的那盏花灯，将花灯放在一旁的桌上，回道：“很好玩。”

“一个人吗？”苏墨玉走过去，拿起那盏花灯，冷淡地说道：“做得很有趣！”

“是的！”沈苏芩说道，苏墨玉这样问她，想是已经知道她和苏墨痕一块的事情。

“夙儿，别想着躲离我！”苏墨玉余光瞥见花灯底处的小字，没有举起来细看，而是放在桌上，揽过沈苏芩的身子，沉声说道。

沈苏芩笑笑，“天下都是你的，我能躲到哪去？”不过说时，她想起一个去处，哪儿他一定找不到。

“好了，你还想问我什么？”沈苏芩转身问他。

明明是孪生子，性子差别这般大。

苏墨玉看着她，就算有多少的话要问，可是也没有说出口，而是将双唇从她的身后轻轻地触碰她的面颊。

“夙儿，别离开我！”他轻声喃喃道。

沈苏芩双眶一湿，淡淡地问道：“明日大婚的事筹备得如何？”

“恩，明晚我给你个惊喜！”他扳过她的身子，含笑着对她说。

沈苏芩笑笑，惊喜？她还敢信，还敢要吗？明晚可是他和陈兆大喜的婚宴，难道真要她前去赴宴，看着他娶别的女人吗？

苏墨玉，你应该知道我很不许你再娶别的女人！

“哦！”随他说什么，应了道，然后推开他的身子往床榻走去，“我有些累！”

见沈苏芩不喜欢他的触碰，苏墨玉面容起了怒意，关于今夜她和苏墨痕做过什么，他是一清二楚。若是以往，那会压制到此时还不动怒。

现在，他知她心底不舒坦，知她气他。

但是，她难道不知道，他会利用她，但是不会辜负她的情意吗？这一生一世，他早将自己许给她，无论身还是心，都是她一人的？为什么就不能信他！

“夙儿！”带着怒意，一把将她横身抱起，整个身子散发着冰寒的气息。

沈苏芩抬起头看着他，伸手摸摸他绷紧的面容，抿着笑意问道：“好好地又生气了？”

她轻柔的一句话瞬间击垮苏墨玉的怒火，面容随着她的抚摸变得柔和。

沈苏芩看着他很乖地配合自己，笑意越发越浓，要是他们永远这样多好！可是，她过不了心底那关。

想着，双手主动得环住他的脖子，送上双唇，吻去。

若是爱，她会爱到底，若是恨，也会恨得彻底！

她的主动无疑让苏墨玉受宠若惊，想都没有多想，立即热烈地回应她的柔情，连着双手从她衣领处扯开碍眼的衣裳，将人放置床榻上压过去。

沈苏芩一直温笑着看着他，睁着眼看他的面容，看着他合上双目的神情。

若是当初认清楚点，是不是她不会认错人，更不会爱上苏墨玉？

若是当时不顾他的死活，怎么都不回帝宫，心或许不会痛到死！

眼角不自觉地滚滑出泪珠，她抱紧他裸着的身子，头窝在他的肩处偷偷地哭泣！

苏墨玉，我一点都不想来生遇见，要是遇见，我怎么都不会爱上你！

第二日清早，沈苏芩睁开双目便见到苏墨玉在看他，奇怪他怎么不去上早朝？

“醒了？”苏墨玉含笑道，轻点了她的鼻尖。

“恩。”沈苏芩点头，然后问道，“你今日应该很忙吧！”

“是啊！今天我会很忙，所以等会让宫婢将礼服给你拿来，晚上赴宴记得穿上。”苏墨玉笑着交代道。

沈苏芩笑笑，心底却苦涩之极，如果真的如陈兆说的，过了今日，明天的她不知道会在哪里？是被他杀了还是贬到他处去？

“苏墨玉，你对女人都这么狠心吗？”不认为陈兆在欺骗她，如果苏墨玉没有应下，陈兆没有必要拿出来炫耀。而她不敢亲口问他，是怕真的知道真相，心痛得更是厉害。她已经不想再伤痛！

这个问题苏墨玉不好回答，他是对谁都狠心过，包括对秦夙的利用。可是，对那些女人的狠心是不留余地，而对秦夙，他不会再伤害她，会给她幸福的未来。

“夙儿，我会给你安宁的日子！”苏墨玉郑重地说道。

“哦！”苏芩低头不屑地笑笑，这边说给她安宁的日子，那边却要娶进别的女人。她该不该信？如果不是，苏墨玉你亲口对我解释下，不可以吗？非要让我猜测你的心，我累了，真的很累！

“看着你醒了，我好去忙！”苏墨玉笑着又道，他今日的心情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要娶陈兆的缘故。

他的双唇触碰了沈苏芩的，才离了去。

看着他而去的身影，沈苏芩却是心如刀割，她真的不懂他心底在想什么？

这日，天下大喜，是因为帝君第一次娶后的喜事。前几次不过是纳妃，而这次才算真正地娶妻。

陈府很是热闹，朝中大臣见风使舵得备上厚礼前去，整个陈府挤满了宾客。

而，世人纷纷猜测帝君心底深处的不是什么秦贵妃或是洛妃，而是这陈兆小姐。

其中的真相也许只有苏墨玉一个人清楚。

秦裴从被收回秦家和慕容家兵权后一直不肯离开帝都，因为担心秦夙的处境。在帝都的这段日子听到苏墨玉将娶陈兆的消息，更是五雷轰顶，说什么都不肯离开帝都。

当知道今日苏墨玉大婚，秦裴备好长剑，打算趁乱杀入帝宫，将夙儿给带出来。

虽然他不是什么秦长公子，更不是手握两家兵权的秦侯爷，可一样能保护自己的妹妹。

慕容凝裳看穿他的心事，知道在他心里除了秦夙，没有什么能重过的？就看谋反一事，他竟可以不顾秦家和慕容家，就去做了。

慕容凝裳想，若是他是这样的爱自己，那她死也愿意。

不管如何，慕容凝裳决计不会看着秦裴为了别的女人毁了自己，毁他们的家。

慕容凝裳的入宫很顺利，想是苏墨玉对慕容家的歉疚，相反秦裴也好，洛烨轩都被拒之宫门。

慕容凝裳的来见，沈苏芩有些吃惊，莫不是大哥出事了？

“嫂嫂，可是大哥出了事？”沈苏芩一见慕容凝裳，便着急地问道。

慕容凝裳的肚子已是极好，算算日子也快生了，沈苏芩连让人搬来软椅扶她坐下。

“夙儿，你大哥这些日老是失神落魄的，我真担心他会出事？”慕容凝裳焦急地说道。

“怎么了？”沈苏芩连问道。

“夙儿，嫂嫂能不能求你一件事？”慕容凝裳说着，作势要跪在地上，沈苏芩忙上前将她扶起，“嫂嫂，你有话就说吧！”

慕容凝裳来此，一定是大哥出了不好的事情，心一想，更是焦急，若是能帮，她定帮到底。

“给你大哥写封信，告诉他，你在帝宫过得很好！”慕容凝裳说道，“夙儿，我知道现在让你这么做很难，可是你大哥想为你杀进帝宫，将你救出去！”

她说着，握住沈苏芩的手，继续道：“我知道这么做自私，可不想孩子一出世便失去孩子，连自己的生父都不见一面。我能忍受他心底有你，可是不能让孩子受苦，不是吗？”

慕容凝裳说得动情，不知觉地抽泣起来。

“嫂嫂你说得严重了，不过是报个平安，又不是做什么事！”沈苏芩拍拍慕容凝裳的手背，笑着说道。

大哥如果那样做，她也不会原谅自己。就算现在在帝宫过得再不好，也不该拖大哥下水！这么多年，大哥对她极好，她怎么可以再连累大哥？

心想着，走到书案去，写了封信，信上不禁告诉秦裴她在帝宫很好，苏墨玉待她依旧，同时劝说秦裴快些回西羽。

这封信写完，沈苏芩蓦然想起幼时大哥对她的好，心底酸酸的，双眶间出了泪珠。大哥，若是夙儿同你说，这帝宫我怎么都呆不下去了！你是不是一定会来接我走？

“嫂嫂，你回去同大哥快些回西羽，今夜的宴会也别来了。”沈苏芩交代道，若是来了，见得她的下场大哥会不会经受不住打击？

“恩！”慕容凝裳点头，她也不想秦裴留在帝宫，这封最后能说服秦裴离开。

“嫂嫂，我也没什么礼物送给小侄子，这羊脂玉就留给他吧。”沈苏芩笑着从妆台处拿过一玉佩，这玉佩是苏墨玉送的，如今她留着也没什么意思。

慕容凝裳接下来，对沈苏芩的理解是谢了再谢，但是离开前，回头看了一眼站立在窗台处的沈苏芩，突地在沈苏芩身上感觉到凄凉的味道。

她莫不是又想？慕容凝裳想起两年前秦夙跳河的事，起了这个念头。然后很快地逼自己忘掉，她不能把沈苏芩异常的举动告诉秦裴。

——

恒王府

苏墨痕换了套干净的衣裳，打算前去帝宫。他想，今夜她定是难过，去帝宫陪着她也好。

“王爷，王爷，你这是要去哪？”衣裳突地被人扯住，苏墨痕皱了眉头，回头看着雪莺紧紧地抓住他的衣裳不放。（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