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了一夜的雪,到了第二日,未踏上脚印的雪地,一眼望去白茫茫地,极是好看!
昨夜苏墨玉没有在落霞宫安歇,他们的关系随着一条细缝越撑越大。沈苏芩一夜下来,也无眠!
打开窗子看着外头的雪景,烦躁郁闷的心也随着渐好,想起昨日苏墨玉应下她可以出宫走走。这一想,嘴角勾了笑意,如果她没有记错,今夜是帝都每年最热闹的花灯节!
人,活了一世,就算最后成了一堆黄土,也该好好地享受一番!
等到傍晚,沈苏芩换了普通的衣裳,坐上之前命人备好的马车,不带一个宫婢,便往宫门。
就算她不带上宫婢,苏墨玉也会派人跟着,他从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马车行至宫门,沈苏芩掀开车帘,正好看见对面踏来的马车。
那马车穿过宫门,在沈苏芩车子旁停下。
看到刚才守卫对车内人的恭敬,以及他们之间断断续续的对话,沈苏芩猜到是谁?在那车子停在她的马车边,放下车帘。
“洛妃娘娘,这是要去哪?”可是,她未完全将帘子掀开,便看见那车内探出一张娇媚的面容,笑意盈盈地对上她的双目。
是陈兆,是换上女装的陈兆!
陈平虽然不俊,但是他要的那些侍妾必须得娇美如花,而陈兆的容貌是继承她娘亲的,看上去娇媚万分,也是个大美人!
沈苏芩不禁想道,苏墨玉真是艳福不浅,一个陈茹出了家,跟着便有一个陈兆!
想及嘴角冷嘲起,心底亦是一抽,起了痛意。
沈苏芩的嘲意入了陈兆的眼底,让她以为是嘲讽陈兆自己。
“洛妃娘娘,明日本宫就将入宫为后,不知道帝君可有没有安排你的住处?”
未正式入宫,陈兆便自称本宫起,秦夙,你还得意什么,过了明日,这世上有没有你秦夙都不清楚?
沈苏芩只知苏墨玉用后位同陈兆交换的事,不清楚里头具体的条件,包括,废去三宫六院,独皇后一人!
“怎么,还不清楚吗?”看出沈苏芩的迷惑,陈兆冷笑着说道,“今早帝君已下旨废六宫,就是说,后宫所有的嫔妃都被废去,包括你洛妃!”
听后,沈苏芩的心“噔”地声跳动,手一发颤,这个苏墨玉根本未同她说?废六宫?他竟然为了陈兆废去六宫,把自己也给休掉!
苏墨玉,你口口声声爱的是我,可为什么会为了陈兆废六宫,独宠皇后那!
“那恭喜你了!”沈苏芩因为陈兆的话,面色变得苍白,僵着笑容,淡淡地说道。
她的目光变得空洞,看似看着陈兆,其实不是!
陈兆笑笑:“不知道洛妃可想好去处?是回南云城吗?”
对于沈苏芩真正的身世,苏墨玉没有当着百官面前说,但是陈兆是知情人。
她顿了顿,又说道:“帝君说,你们这些后妃决不能留在帝都,要不选个寺庙修行,要不......”
说到最后,陈兆故意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沈苏芩,继续又道:“要不赐死!”
赐死?听到这二个字远比之前的让沈苏芩心痛,也就是说,苏墨玉会杀了她!好,很好!
沈苏芩忍着心痛,完全地将帘子放下,淡淡地对着外头娇媚笑着的陈兆说道;“多谢陈姑娘相告,本宫心里清楚了!”
之后也不管陈兆是怎样的神情,命车夫快些出了宫门。
明明是同一片天,同是雪白的地,可是出了帝宫,沈苏芩觉得自己嘴角的笑意变得甜美!
帝宫,如果可以,她不想再回去了!就这样逃离!
——
陈兆从德馨太后死后,就三天两头地往帝宫去,虽然苏墨玉按照承诺筹备大婚,可是每每他都以忙碌的借口推脱与她相处。
忙碌不过是不想见她的理由,若是真的忙,他又为什么每日地去落霞宫看沈苏芩。陈兆恨极,一想过了明日看不到沈苏芩,整个后宫和苏墨玉都是她的,心底便平衡起,容忍沈苏芩在眼皮底下再过一日!
陈兆走去帝宫殿时,有宫婢突然上前,弯身说道:“茹妃娘娘请姑娘你过去一趟!”
姑娘二字惹得陈兆不悦,她如今是皇后,应该尊称她声“皇后娘娘”。
“来人,拖下去,毒哑她!”陈兆冷厉地说道,命人将这宫婢带下去。
随身侍候的其他宫婢面面相觑,不知道那宫婢做了什么错,得罪了陈兆。
帝宫先前是陈茹治理,一向宫规严明,但也不会无辜治人罪过。
“愣着做什么?还不带下去!”陈兆冷声再道。
那得罪陈兆的宫婢早吓坏了,她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跪地,连连求饶:“姑娘,饶命了,求姑娘饶了我!”
她越是哭着喊姑娘,越是让陈兆动怒。
陈兆厉声吼道:“拉下去,把她的舌头割下来!”
毒哑用药少受了皮肉之苦,可是割下舌头却是残忍之极。
她命令后,自己径直地再往前走。
这一日内,要是哪个宫婢唤她说“姑娘”或被毒哑,或被残忍地割去舌根。
整个后宫,因为陈兆的杀令,弄得人心惶惶。她未入帝宫,已经得罪了一大半的宫婢和公公。
先前那宫婢不是说陈茹请陈兆去安宁宫吗?陈兆根本没有当回事,她姐姐自从听说她将药为后的消息,不知道请过多少次,都被陈兆拒绝。
陈兆不敢去,是不知道怎么面对陈茹!
这日,也是依旧,苏墨玉以政事繁忙的理由拒绝见她。
陈兆一想,明日就是她大婚,苏墨玉就是要躲她,也躲不了多久!
——
陈兆前脚一出宫,苏墨玉后宫便带着近侍去了安宁宫。
陈兆在帝宫的一举一动都在苏墨玉的掌握中,他不想杀她,不是对她有感情,而且是因为当初应下陈茹的。
因为珉儿的事,苏墨玉对陈茹始终抱着歉疚的心,他既然应下不治陈家罪的,便会做到底!
走进陈茹的安宁宫,这宫殿果真变得安宁,不同以往的华贵,变得清冷。
在物质上,苏墨玉始终没有亏待过陈茹。
未进内室,便听见陈茹敲打木鱼的声音,掀开内帐,看见陈茹披着青丝,跪在佛像面前。
宫婢向他说过,陈茹带发修行,愿意一辈子吃斋念佛。
“陈茹!”苏墨玉进去,轻声唤道。
陈茹没有立即回应他,她一下一下悠悠地敲打着木鱼,口中念着佛经。
苏墨玉没有着急地打断她,在一旁的木椅上坐下,等着陈茹念完。
“帝君,来了!”过了一会,陈茹从地上爬起,淡淡地说道。
“朕来有事同你说。”
苏墨玉看着此时的陈茹,她与以往是不同,好似看透了尘世,双目底是一波不起的平静,对自己的到来没有一丝欢喜。
“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吧!”陈茹心底明白苏墨玉寻她何事,低声求道。
她很清楚苏墨玉的为人,对不在乎的人可以残忍到极点。
“好!”苏墨玉点头,然后没有多呆,出了安宁宫。
陈茹目送着曾经心爱过的男子,心如止水,她早不求什么情爱,在这里带发修行,每次吃斋念佛,不仅是为了她自己赎罪,还是为了唯一的亲人!
兆儿,不要再错下去了!
每年的花灯节都很是繁闹,就算下雪天,路面上积着厚厚的雪,也阻止不了众人的欢愉。
未入宫时,沈苏芩很是喜欢在花灯节时出来游玩,那时候有小雪儿陪着她。她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穿梭着花灯中嬉闹。
回忆起,那时候多好,她只是开心幸福的秦二小姐,有大哥罩着,有小雪儿陪着!没有遇见公子,更没有进宫爱错了人,造成了这一出出的悲剧!
也是在这花灯节,遇见公子,那极美的夜里,喧闹漂亮的街头,温笑温和的公子执着她的手,说,执子之手,与子携手!
“人生若只如初见,”看着花灯上的一行字,轻声念出口,半句后,身后传来轻柔的男声,相伴着,念道:“何事西风悲画!”
声音耳熟,回过头,耳畔触到他的面颊,温热!
“公……”
沈苏芩凝着嘴角的笑意僵住,惊讶出声,可是“公子”不如之前那般轻松顺利地脱口便出,她愣了愣,改口说道:“恒王爷,也来赏灯吗?”
苏墨痕含笑点头,只是眼底的痛楚隐隐若现!
“恩!花灯节很美!”他轻柔地说道,看她的眼神温柔如水。
“哦!”沈苏芩一笑,关于苏墨痕的失忆,苏墨玉同她提过,只是没与她说过,苏墨痕是因为她而失去记忆。如今,想起苏墨痕没有她的记忆,也就索性当作陌生人。
也就是,她是他的嫂嫂,而他只是恒王爷!
两个人相伴走着,苏墨痕没有提出离去,他走在沈苏芩的旁侧,若是她走到别处看花灯,他便跟上,一直一直地在她身侧跟着。
起初沈苏芩有些局促,如今的苏墨痕早不是她认识的公子,慢慢地,被喧闹的街头感染,也就自然得谈笑风生。
她有一刹那的感觉,苏墨痕还是公子,好似回到十六岁那年,他们就这么相伴着走着。
“这兔子做得真有趣?”沈苏芩笑着指着一盏花灯,花灯上的兔子啃着罗服,罗服挖空,点了一盏灯。
“喜欢吗?”见沈苏芩笑得如此得开心,苏墨痕温声问道。
“恩!”沈苏芩点点头,欲要掏银子买下,苏墨痕先一步,让店家取下。
“老爷夫人,要题字吗?”店家问道。
花灯节上,出伴游行的情人很多,他们喜欢在花灯上写上之间的誓言。
“我们不是!”沈苏芩解释道,她和苏墨痕衣裳都是淡白色,而不论是她还是他都是绝色的容貌,才子佳子怕也是这样。
“还没成亲呀!那小姐你可得快点,瞧瞧这长街上,不知道多少姑娘对这位公子有意思?”店家打趣道。
苏墨痕倾城如玉的容貌,温和的面容,怎能不让人动心?当时的秦夙也是这般被他吸引住,倾心许下一世。
可是,不过是个誓言,最后镜中花,水中月,不过梦一场!
被店家说得不好意思,沈苏芩快一步走到旁处去,苏墨痕笑意浓浓地看着她离开,对着店家说道:“我自己来吧!”
跟着,他接过笔,边瞧了一眼旁侧的沈苏芩,含笑在花灯最底下写了极小的字。
“公子,这字太小了,姑娘不一定看得见!”
店家提醒道,为苏墨痕着急。
苏墨痕笑笑,苦涩起到嘴角,“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这行字,她不定看得见。可是,看见了又如何?
“夙儿,送给你!”沈苏芩看够了,转过身,便看见苏墨痕提着花灯站在身后温笑道。
风吹起,将他们眼角刚要滑落的眼珠吹干,沈苏芩接过他手中的花灯,手指恰好触到他温热的指尖。
“很冷吗?”他笑着问道,然后上前,握住她的另只手,“这样是不是觉得暖和些?”
沈苏芩抬起头,他看她的双目恰好移开,拉着她的手往前走去。
她试着挣开他的手,他直直地看着前方,不但没有松开,反而紧了紧,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与温柔:“可还有喜欢的花灯吗?”
不知道想起什么,沈苏芩没有继续挣开他的手,由着他牵着她的手一起漫步在长街上。
两侧的花灯绚丽多彩,美不胜收。他们却没了兴致继续欣赏,只沉默着一路走着。
那盏兔子灯被苏墨痕提着,灯微弱微弱的,不管风雪吹得多厉害,一直亮着。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在长街上来来回回地走着,一遍又是一遍,苏墨痕手中提着一盏又是一盏的花灯,只要是沈苏芩喜欢的,他买下。然后,一盏一盏地买了又丢,唯有没有丢掉那盏兔子灯!
夜里的风特别的冷,天空猛然间飘起雪花,一瓣瓣地散落下来。长街上的花灯照得整个花灯街美得很。
夜深了,路人也少了。空中的雪花那般地美,苏墨痕却一直盯着沈苏芩,在他的眼底,没有谁比她更美!
“宫门要关了!”沈苏芩笑着说道,她试着抽出手,依然被苏墨痕拽进宽大的衣袍内不放。
“我送你!”他眼底失去了笑意,面色突地变得冷淡,眼底空洞起。(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