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了又一会,府内恰好走出一仆人,看着秦幕靠在马车站着,好奇地上前问道:“侯爷,你不进去吗?少夫人说有事找你。”
“哦。”秦幕说道,慕容凝裳找他,应该是为了慕容敬的事,突然间他有些疲惫。不是不想帮慕容凝裳查出真相,可是怕查下去,让帝君知道慕容敬是因为偷听他和德馨的对话,而出了事。更不想让那个秘密泄露,这样会让德馨太后陷入危机。
他不想进去,第一次害怕回府。
转过身,想着出去走走。
“侯爷。”身后的仆人又唤道。
秦幕停下步子,扭过身,淡道:“什么事?”
“那封信皱了。”仆人指指被秦幕捏得干巴巴的信纸,说道。
“哦。”秦幕有气无力地应了声,然后低头看见手中的信,信上的血迹刺了他的眼,让他突然间清醒过来。
对了,他怎么忘记这份信?
这是当时那人在车内留下的信,与血色东西放在一起,不定能从中找出出线索。
慌忙打开书信,字迹扭扭曲曲,想是那人怕被秦幕查出字迹,用右手写的。
“秦侯爷,西羽侯爷的舌头还在枯井,怎忘了拿?”
不下三十个字,看完后,秦幕脸色发白,整个身子晃得厉害,双手冰寒冰寒的。
这个人一定看到他们之间的事情,他会是谁?
再一看到上头舌头二字,秦幕又呕吐了出来。
如果他信慕容敬,完全可以不让他用残忍的手段,把自己弄哑,慕容敬也不会死。
秦幕内疚,他杀了十几年的人,手下的冤魂不知有多少,而这是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怕了。
回到宫里,沈苏芩立即沐浴,将身上的怪味洗掉。可是脑海里仍然会浮现可怕的场景。
慕容敬,一个大将,竟然死得那般地惨!
沈苏芩不禁悲叹,对慕容敬她虽然接触不了,可感觉到他为人正直,与陈平的荒唐,秦幕的阴沉都来得不同。
洗净了衣裳,坐在窗台前,回想了一些事,不知觉地,又是一日。黑幕降临,宫婢唤她用膳,才想起,天已经黑了,也突地觉得今日少了些东西。
她环顾熟悉的宫殿,摆设没有与往常不同。
“娘娘,要等帝君吗?”宫婢突然走上去,问道。
哦,对,是苏墨玉。他一日没有来了!
以往,他大半的时间在落霞宫陪着她,晚膳也都是一起用的。而今日,他没有来。
一顿饭吃下来,顿觉得食之无味。
没有人陪在身旁,更是因为他不在。
沈苏芩,知道自己的感情一旦付出很难收回,她要不不爱,要不爱到底。所以,被苏墨玉伤害,便隔绝自己的心,怕再爱。
而后来,苏墨玉一次次地哭追,以及那日与大哥的那番话,瞬间结了他的心结。看着他受伤,她会心痛,原来还是爱着。
便小心翼翼地去爱,可是慢慢地又陷了进去。她不知道,这次败了,会不会选择一死了。
她怕,仍然在怕。
夜被黑墨波了上去,黑幕慢慢地笼罩整个帝宫。
想是苏墨玉气她早上与洛烨轩说了话,想是他忙着处理慕容敬的事,便先上床,背对着里头睡去。
睡着了,那些烦心事便不用再想。
后头,睡意浓浓中,她好似听见轻轻的脚步声,有人坐至床榻边,有道温柔的目光一直一直看了她许久。
慢慢地,她感觉到那熟悉的气息,知道他来,却没有欣喜,没有睁开眼看他。
苏墨玉的手停在她的面颊之上,没有落下,指尖只轻轻地碰到,别立即缩回。
夙儿,为什么会觉得你离我还是好远好远?
不管他怎么做,怎么去爱她,她的心,仍然摸不着。今早看见她对着洛烨轩的笑容,那样依靠在他人身上,真像一道刺扎在心口。不仅仅是因为这样,而是一种感觉。
回来后,他们虽然同四年前那般相爱,甚至更甚,可老是觉得她的心不在他这里。
问久了,她爱不爱他?连他自己都觉得烦了?
“夙儿,我爱你,你爱我吗?”苏墨玉淡笑道,指尖在她面容上比划着,怕一落下,就克制不住自己的爱。
不来落霞宫,是想知道她有多爱自己?会不会来找他?可是,没有!
他等了一天,她没有来!然而克制不住思念来见她,她竟是睡了!
“你不爱我,是吗?”又问道。
明明人就在面前,明明他们已经和好,可是他老是想着这个问题。
爱吗?还是不爱?
“帝君......”宫婢进来,对着苏墨玉欲要说下去,苏墨玉眉头一皱,示意她不要吵着沈苏芩。
然后,他凝视了床榻上的人,起身走出内室。
“什么事?”苏墨玉淡淡地问道。
“洛侯爷在外头,说是有事禀告。”被苏墨玉不过是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宫婢羞红着面容,只敢低头回道。
洛烨轩应该是找到有关慕容敬之死的线索,于是对着宫婢叮嘱道:
“好好照顾娘娘。”
他一脚踏出殿门,内室传来声音,纱帐被掀开,她赤着脚站在那里看着远去的人。
在外头的苏墨玉正好与洛烨轩说着什么,慢慢地离去。
“娘娘,帝君来了。”宫婢以为沈苏芩才刚醒,说道。
沈苏芩没有理她,而是冲跑到殿门,看着前面的人一步步地踏下台阶,离她越来越远!
“苏墨玉!”她想大声地唤,可是没有,只压着声音,轻轻地唤了一声,整个人倚靠着殿门上,冷风呼呼地直吹向面容,没有感觉一丝寒意。
“我爱你,你爱我吗?”随着心,突然脱口一句。
若是不爱,不会同他回来,若是不爱不会嫉妒他的嫔妃,若是不爱,今日不会思念。
呆愣地站着那里很久,满脑海的人尽是他。
受过伤后又爱上了,这算不算是命中注定!无法欺骗自己的感情,那些纠缠,那些缠绵,早如毒药蚀骨,或许,她一直一直就爱着他!从来没有变过!
后头,眼角湿了,摸摸面颊,全是泪珠。然后顿觉得寒意,因为赤着脚站在冰寒的地面上,冷冷地灌满了全身。
“查到什么?”走离落霞宫,苏墨玉心不在焉地问道。
洛烨轩从怀里掏出一份信,递给苏墨玉,“方才收到一份密信,指证西羽侯是秦侯爷所杀。”
苏墨玉接过,身侧的近侍提起灯烛,照亮信上的字迹,字迹写得歪歪扭扭的,说是,慕容敬是被秦幕割下舌头,之后一剑刺穿心口而出。
在上头,又具体写了秦幕杀慕容敬的经过,以及提示苏墨玉可调查出宫守卫,秦幕出宫的时间。
“人真的是秦幕杀的吗?”见苏墨玉看完,洛烨轩试探道。
苏墨玉借灯烛的火,烧了信,瞥了洛烨轩一眼,冷声反问道:“你说那?”
洛烨轩动了动嘴,不悦地回道:“我知道,还问你嘛?”
就算洛烨轩清楚自己是臣子的身份,对于苏墨玉仍然会时不时地抱怨几句。
“秦幕动手杀了慕容敬,我希望这样。”苏墨玉勾起嘴角,冷笑道。
这么好的机会,他不想放弃,至于真相如何,有时候不是这么重要。但是,苏墨玉看着地上被烧毁的灰烬时,眉头皱起,这是谁写的密信?要做什么?这些,他一时想不通,更不知道背后的这人要做什么?
洛烨轩同样有这样的担心,说道:“这个告密的人,会不会在挖陷阱你跳?”要是,秦幕或者德馨太后挖了陷阱,故意把自己说成是凶手,然后等着苏墨玉往里跳。
“那也得跳!”苏墨玉淡淡地接道,真是德馨太后他们设的局,他也得赌一次
“啊!”洛烨轩惊讶,知道是陷阱还跳,“你还真不怕死!”
“因为,我会赢!”苏墨玉看着洛烨轩,冷笑说道。“而且,这信不会是他们写的!”
他们会给自己找麻烦吗?
是局又怎样?他不会害怕,将计就计,他倒想看看写密信的人想和他玩什么把戏?
“明天,摆宴,朕要宴请秦家!”苏墨玉又对洛烨轩说道。
洛烨轩一愣,知道苏墨玉要对秦幕动手,拱手回道:“臣,明早会派人通知秦侯爷。”
“在宴请的殿外面,布下重兵!”苏墨玉跟着又道。
“要是他不来那?”洛烨轩突然想道,如果真的是秦幕杀了慕容敬,“他定是想到你要抓他,又怎么肯赴宴那?”
“知道什么叫鸿门宴吗?”苏墨玉嘲讽道,“他要是不来,不是证明了他心里有鬼,那只好让你亲自请他去刑部大堂一趟。”
还省了他一顿宴会!
“哦。”洛烨轩恍如大悟,然后双脚向后移动,警惕地看着苏墨玉,这个男人太会算计了,可惹到他!娘果真说得不错,伴君如伴虎!
看来,他以后得小心些,可别像爹一样,功盖震主,被赐死!
想及,那日自己会被苏墨玉杀死,洛烨轩全身发寒,真是后悔入了帝宫!
“洛烨轩!”一阵冷厉的喊声,拉回洛烨轩的胡思乱想,洛烨轩连着回应一声,“干嘛?”
扭头在微亮的夜色下,看见面前的男人紧绷着面容,再想起这个男人可怕心计,洛烨轩咽了口水,低下声音,说道:“帝君,你唤臣有何事?”
苏墨玉瞧了他一眼,眼底滑过一丝诧异,对洛烨轩的顺从一时还缓不过,更不明白缘由?
“这件事,不许透露给她。明日拦住所有去落霞宫的人,不论是谁!”苏墨玉说道。
洛烨轩点头,她是秦家的女儿,如果被她知道,自己的夫君想杀她的家人,肯定会引起争执。
突然,觉得沈苏芩真的太傻,明知道苏墨玉与秦家势不两立,竟还会入宫。同时奇怪着,苏墨玉这男人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让她甘愿回宫?
洛烨轩不明白,直到苏墨玉回身朝落霞宫再去时,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苏墨玉交代完事情,转过身,走上落霞宫的台阶。先前,洛烨轩以为他应该直接去帝君殿,怎知道他竟然往回走?那方才为什么要远离落霞宫,与他说事?
是因为怕她听见吗?
正疑惑着,想着,听到一阵怒声:“你站在这里做什么?”
冷厉的骂声,连着洛烨轩都颤了下身子,又听到反驳他的声音,“你不是走了吗?回来说什么?”
跟着,一阵沉默,洛烨轩不禁担忧,是不是苏墨玉对她做什么?
连着冲上台阶,还没有走到底,双目就看见他们相对地站着,感觉到苏墨玉冷寒的气息,看到他朝沈苏芩走去。
沈苏芩见他寒着脸,有些害怕,向后退了几步?
以为他走了,谁知道去而复返?让他见到自己站在殿门边发愣。
“鞋那?”那知,苏墨玉揽住沈苏芩,但是没有再次大怒,而是柔声问道。
不仅是沈苏芩吃惊,连洛烨轩都瞪大着双眸,惊讶苏墨玉的转变太快!
“忘了穿!”沈苏芩如个做错事的孩子,垂下头,在他怀里。
“哎!”苏墨玉看着她,轻叹了口气,然后一把将她横身抱起,柔声说道:“冻成这样,不冷吗?”
沈苏芩摇摇头,静谧的夜色下,他的脸容看上去很柔和,连着看她的双目都似汪汪的清水,柔情万分。
“你回来做什么?”想起他一日未来,刚又匆匆走了,不禁怪道。
“夙儿!”苏墨玉面色一僵,她是不是嫌弃他?“你是我的妻子,不回这,去哪?你再是厌烦我,也是一样!”
听到他难得表白,沈苏芩面颊突地发红,双目一转不转地看着他,伸手环住他的脖子,嬉笑道:“苏墨玉,你就是个笨蛋!”
她喜欢这样的相处,不喜欢争斗夹在他们之间,不喜欢他们之间掺和着阴谋,不喜欢相互间算计与仇恨。
苏墨玉绷紧的面容,显然不喜欢沈苏芩笑骂他“笨蛋”,他自问是个聪明人,绝对不是愚蠢的人,可一次次地被她骂!
想反驳,再见她笑意面容样子,心底溢出一阵喜悦。他喜欢她干净的笑容,喜欢看他时,双目带满了柔情。
止不住心中的爱意,相互触碰的身体,引起热度的上升,没有到内室,就迫不及待地吻住她的双唇,一手抱住她,一手不安分地解开她的衣裳,寻求他渴望的东西。
他爱她,所以很多事不让她知道,不让她介入!把她护得好好的!洛烨轩想是这样,可是又不明白地是,若是爱一个人,不是该放弃一切吗?苏墨玉既要江山,又要她,这样的贪心,到最后真的能两全其美吗?
仰着头看天,心绪百转!苏墨玉待她如此好,他到底是该欢喜还是伤心?
第二天,苏墨玉下了旨意,请秦家到宫里赴宴。
帝君请一臣子,本就是平常的事,不过请的是秦家,其中的感觉就变了味。
他这边邀请秦家,那边,不准宫人在沈苏芩面前提起。
秦幕对苏墨玉的宴请,感到惊讶,来传旨意的公公笑着说道:“实际上,帝君想请大公子和少夫人,连着请侯爷一同去!”
“哦!”秦幕哦了声,请慕容凝裳,这说得过去。慕容敬一死,这慕容家的兵权应该落到慕容凝裳手中,可惜地是,慕容凝裳是女儿身,先帝有旨意,侯爷之位传男不传女。
而,这西羽家的兵权,实际上落到秦裴手中。
现在笼络秦裴和慕容凝裳是一定的,可是为什么要他一同去?
不仅担忧起,是不是苏墨玉知道他与慕容敬的死有关?苏墨玉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秦幕就算多么猜测着苏墨玉的用意,多不想去,可是来传旨的公公加了句:“侯爷可别推辞,奴才就在府门外候着。”
意思就是,他要等秦幕一同入宫。
这一说,秦幕更觉得是场鸿门宴,可是他不能不去,只好到时候随机应变,便让苏墨玉猜到些什么?
他不是怕慕容敬的死,而是怕苏墨玉查到为什么慕容敬会自己割去舌头,查到那个藏了二十多年的秘密!
慕容凝裳和秦裴对苏墨玉的宴请,平静很多。慕容凝裳本就想着入宫,催促苏墨玉查找杀害她父亲的凶手,这些天,她寝食难安,日渐消瘦下去,若不是为了腹中的孩子,勉强吃上几口。
当然,与秦裴关系,依旧如此,相敬如宾!
秦幕走入殿内时,苏墨玉已经坐在上座,整个殿内除了他们秦家和苏墨玉,并没有其他宾客,也不见沈苏芩在旁陪伴。
“各位坐吧!”苏墨玉淡道,然后命宫婢将菜肴端上。
起初,聊着宴上菜肴如何?酒如何这些闲话,当上来一道菜肴时,秦幕手中的酒杯随之颤抖,酒液一并全倒了出去。
苏墨玉不言一语,看着秦幕木愣的神情,看来慕容敬的死真的与他有关,而那告密的人说的是真的!
心里想着,但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秦幕,没有问什么。
对于上来的这道菜,也引起慕容凝裳的伤心,不过是畜生的舌头,很普通的菜肴,却令人联想到慕容敬的死。
慕容凝裳没有秦幕反应激烈,她提着筷子,想夹菜,可是后头停在盘中,没有其他动作。跟着不免想起慕容敬的惨状,顿时流出眼泪。
慕容凝裳不是一般的女子,她再心痛,也不会当着众人的面大声哭出,她的忍耐力比常人来得久,所以才会能坚持爱着不爱她的秦裴。
秦裴当然注意到秦幕和慕容凝裳的异常。对秦幕的慌张的举动,不仅加深自己怀疑他是凶手的可能性,再想今日帝君无缘无故宴请他们,这其中不仅仅是吃饭那般简单吧!
他看透了,但是没有吭声,依旧如常地饮酒、吃菜!
“秦少夫人,这些菜是不是不合你的胃口?”苏墨玉看出慕容凝裳的失神与伤心,开口关心道。
慕容凝裳连着抹去眼角的泪珠,起身走到殿中央,跪到地上,问道:“帝君,家父刚死,所以失神,还望帝君恕罪!”
“少夫人与慕容侯爷父女情深,如今慕容侯爷被人杀害,若是朕是少夫人,也会伤心!”苏墨玉说道,然后目光故意瞟向微微发愣的秦幕,继续道:“少夫人,朕会查出凶手!给慕容家一个公道!”
“多谢帝君。”慕容凝裳叩谢道,她抬起头,又道:“帝君,臣妇希望能快些替家父找到凶手,好让他地下安息。”
“朕也有此意,查凶手一事越快越好。”苏墨玉点头道,“只是,不知道若是找到凶手,少夫人打算如何处置?而若那人与少夫人有些关系,是不是从轻发落!”
慕容凝裳不知是计,拒绝道:“不。要将杀害家父的凶手绳之以法,处以极刑!”
话完,秦幕心底更发不安,抬起头看向慕容凝裳。
这一幕,亦是落了秦裴的双目中。
“好,就按少夫人说得办!”苏墨玉抿出淡淡的笑意,回道。跟着,说慕容凝裳身子不好,要秦裴将她扶回位子上。
秦幕吃了几口,殿内烦闷的气息压得他难以呼吸,他起身说道:“帝君,臣有些醉了,想先行回府!”
好戏还没开始,苏墨玉怎么会这么快放走他?
“朕看秦侯爷没怎么喝酒,怎就醉了?莫不是嫌朕安排的酒菜不合口味?”
“不是!”秦幕立即回道,其实,是不合他的口味,他根本吃不下一口。
“臣有些累了。”他低下头,回道。
苏墨玉转动着酒杯,看着杯中泛着粼光的液体,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洛烨轩那边,请的人应该过来了吧!
“秦侯爷,朕今日请你来是有件事想问你!”
缓缓地出声,最后双目盯在秦幕的身上。
洛烨轩再次走进凤栖宫,看着出来的德馨太后,竟然觉得这女人并不如想象中来得可怕。她嘴角处的笑意,给他的感觉很舒服。
不过,洛烨轩不会忘记,他现在是苏墨玉的人!
“给太后请安。”洛烨轩跪地说道。
德馨太后温笑道:“洛侯爷真是难得!”她说着,想起现在是用膳时间,便对近身侍候的宫婢说道:“命御厨多做几个菜!”
“是!”宫婢欲要退下,洛烨轩阻止道:“太后,臣来此并非来吃饭的!”
他正色地说道,收起以往不正经的笑意,“帝君请太后前往帝君殿一趟!”
一听洛烨轩说是苏墨玉寻她,德馨太后立即冷下面色,嘲讽道:“洛侯爷,可真是忠心!”
“当然!”洛烨轩回道,贵为天朝侯爷,本就是帝君的人。他现在又是侍卫统领,不是苏墨玉的人那是谁的?
简单的二字,倒让德馨太后寒下脸色,眼底隐忍着怒火。
“洛侯爷,帝君可不是善类,小心用完后被杀人灭口!”德馨太后提醒道,“何不弃暗投明?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
她明显压了怒气,慢慢地让自己冷静下来。
对德馨太后的拉拢,洛老夫人早有先见之明,要洛烨轩摆正自己的立场,别被诱惑了!
“多谢太后美意!帝君有请!”洛烨轩回绝道。
他要是一下子这边,一下子靠向德馨太后,到时候一定死得很惨!
“轩儿,你会后悔的!”德馨太后没有勃然大怒,反而话里带满悲哀,“你若是与我作对,一定会后悔!”
“我不会!”洛烨轩回道,选择了一条路,他会走下去。而且见过苏墨玉的手段,而且知道苏墨玉会对沈苏芩好,所以他跟着苏墨玉一定不会后悔。
德馨太后半合着双目,满是悲伤地摇摇头。
”请吧,太后!”洛烨轩伸出做出请的动作,率先走在前头。
“你请我,就得去吗?”太后没有跟着去,而是站在原地没有移开脚步,冷嘲地说道,“告诉苏墨玉,哀家身子不适,不去!”
她与苏墨玉暗里斗着劲,明里可算是不犯河水。请她过去?还真是稀奇了!
“秦侯爷在帝君殿!”洛烨轩转过身,看到德馨太后,淡淡地说道。
苏墨玉说,如果德馨太后听到秦幕在帝君殿慌乱了,那么请对她了。
而,现在德馨太后真的身子一颤,急忙地问道:“帝君请他做什么?”
请秦幕?苏墨玉向来不喜欢秦家的人,怎么会好好地请他?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是不是知道慕容敬的死与他们有关,是不是发现那个秘密了?
一多想,不免地担心!
那个秘密一旦被说出,她会什么都没有了。担忧着,抬起头看着洛烨轩,轻声问道:“他有没有说了什么?”
她以为苏墨玉是发现了什么,要治秦幕的罪。
“太后去看看不就知道吗?”洛烨轩不点破,由着德馨太后怀疑。
德馨太后和秦幕如果与慕容敬的死有关,他们只要在旁轻轻侧敲,就会引他们上钩!
帝君殿中,秦幕跪在地上面色苍白地看着苏墨玉。
“秦侯爷,朕说的是不是事实?”苏墨玉厉声说的。
身旁的秦裴面色并不好看,冷冷地瞪着自己的父亲,慕容凝裳看他的目光亦是极淡。
德馨太后赶到帝君殿时,见到的正是这幕。
苏墨玉寒着面孔,怒声问向秦幕:“秦侯爷,证据确凿,还不认下吗?”
秦幕跪在地上,听见他说道:“是我!帝君已经知道了,臣没有话好说!”
“既是这样,朕没有理由包庇秦侯爷!”说着,苏墨玉嘴边划出笑意,亦是看见德馨太后缓缓地走来。
他先前下过旨意,如果德馨太后来了,不必通报,由洛烨轩直接带到殿内。
一切都在掌握中,洛烨轩亦是及时地请来德馨太后,而他与秦幕的对话,让德馨太后听去了一半。
“少夫人,你说,朕该如何处理秦侯爷?”故意看向慕容凝裳。
慕容凝裳一愣,他们议论的事不关她的事,可是苏墨玉问了她,便回道:“依律办事!”
这是最好的回答,慕容凝裳认为,苏墨玉认为!
德馨太后的到来,秦裴也发现了,他顿时觉得不妙,再看向苏墨玉,知道他们都中计了。
可是,秦裴没有出声阻止,他甚至也认为慕容敬就是秦幕杀的,便只看了秦幕一眼,坐在一旁抿酒看戏。
“帝君,此事根本不关秦侯爷的事。”德馨太后走近,出声说道。
秦幕一听是德馨太后的声音,以为她早就来了,说道:“这事是臣一人所为,与太后无关!”
他认罪了?德馨太后不敢置信,难道秦幕骗了她,后来他离开凤栖宫的时候,杀了慕容敬,连脱口而出:“你后来杀了慕容敬?”
话音刚落,满殿不是一般的平静,静的听见慕容凝裳桌上的菜盘砸地声,秦裴手中玉杯碎裂的声音,还有秦幕粗重的喘气声。
一切顿时变了,因为德馨太后的一句话!
德馨太后抬起头,看见苏墨玉嘴角边的笑意,再看看秦幕扭头看她时眼底的震惊,顿时明白过!
“哀家是说.....”她想解释,已经迟了!
“秦幕,你还有什么话好说!”苏墨玉没有看戏多久,拍案怒吼道,说着,他走下台阶到秦幕眼前。
秦幕抬起头,露出讥讽的笑意,现在他说,慕容敬的死与他无关,还有谁信那?
“秦幕,朕以为妘妃的死与你有关而已,倒没有想到,慕容侯爷也是你杀死的!”苏墨玉寒着脸,冷声道,话里带着几分得逞的得意!
德馨太后立即听懂苏墨玉的话,也不知道是问秦幕还是苏墨玉,“你们说的不是慕容敬的死!”
“太后以为那?”苏墨玉勾了嘴角,冷嘲道。
秦幕没有回话,他认了。早知道苏墨玉今日请他,摆的是鸿门宴,先前问他秦妘的事,原以为,苏墨玉请他是因为知道秦妘是他逼去代德馨太后去死,可原来,苏墨玉算计的是慕容敬的死!
苏墨玉看着慌了神的德馨太后,看着她眼底懊恼不已,知道她现在应该悔死了。
秦妘死了就是死了,他当然知道秦幕寻过她的事,但是,当时秦妘去死是结束一切的最好办法,所以睁只眼闭只眼。
方才,他借此问秦幕,秦妘死前,是不是找过她?是不是他逼死秦妘!
秦幕开始不愿说,后来抵不住苏墨玉的问话,承认下来。
说是他做的!是他利用秦妘替德馨太后脱罪!
事情过去很久,秦幕心里觉得苏墨玉不会去追究,所以才会说出承认的这番话。
可是,谁知道,苏墨玉同时请来德馨太后,竟然在套他们的话!
而德馨太后恰好顺了苏墨玉的意,说了那句:你后来杀了他?
一句话,判了秦幕的死刑,秦幕难道说,他后来没有杀慕容敬。
可是,那之前那?一定与慕容敬之间出现过争执。然后再查下去,知道慕容敬听见他和德馨太后的秘密,自己割了舌头。
秦幕默认,看上去就是真相。
而,苏墨玉就算清楚慕容敬最后死在别人手中,他也不会再去彻查!从他邀慕容凝裳和秦裴一同参加宴会时,就算好,将秦幕致死。
秦幕死了,德馨太后如同折去双翼,飞不起来!到时候,他可以应了夙儿的要求,饶过德馨太后。
殿上的慕容凝裳过了许久才缓过神,她震惊,杀了她父亲的人竟然是她的公公,这个事实怎么能接受得了?
“少夫人,凶手已经查出。”苏墨玉看着面色苍白的慕容凝裳,冷声说道。
凶手找到,慕容凝裳笑不出来,一点欣喜的感觉也没有。她看向秦幕,轻声问道:“你真的杀了我爹吗?”
怎么会是他杀的?他和爹有着二十多年的兄弟情义?怎么会?
秦幕扭头看着慕容凝裳,目光落到她凸起的小腹,抿出温和的笑意,很想说,他没有!
可是,该怎么解释那?
慕容敬不是他亲手杀死的,可与他有关。
如果不是当时,他以慕容凝裳和她腹中的孩子逼慕容敬发誓,不许将当夜听到的一切说出来。那么慕容敬不会以割下舌头断绝他们害怕他泄密。
他做得这么决裂,是怕慕容凝裳受到伤害!
感觉到一道冷冽的眸光,不是苏墨玉,是在慕容凝裳身侧的秦裴。
秦裴看他的眼神是冷漠,没有一丝痛惜与不解,看得他莫名的难受。这是他的儿子,唯一的儿子,可是他信他杀了慕容敬。
他们父子的关系恶劣到两看相厌。突然觉得自己死了,秦裴定不会为他披麻戴孝!
正在他难过时,听见苏墨玉冷嘲的声音:“朕也很想知道,秦侯爷为何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杀了西羽侯?”
“割了慕容侯爷的舌头,是不是他听了什么?”苏墨玉猜测道,只有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地,才会断了舌根,这一来,成了哑巴,不会说出去!
“帝君,秦侯爷根本没有杀了西羽侯!”德馨太后恢复镇定,她出声说道。
“是吗?”苏墨玉冷笑,“太后方才问秦侯爷‘你后来真的杀了慕容敬’?这句话,太后有没有其他的解释?为什么要说后来,你们之前对慕容敬做过什么?是不是割下他的舌头?”
“人不是秦侯爷杀的!”德馨太后解释不了,最后冷厉一句。
“太后,你让朕如何信你们?”苏墨玉冷笑道,想收回之前慌乱中所说的话,已经太迟了。
“秦侯爷,你可有什么话好说?让朕相信你。”苏墨玉轻淡地问道。
这样一个局,虽然设的不是很巧妙,如果德馨太后没有来,如果秦幕对慕容敬的死没有愧疚,如果他们不怕那个秘密被人知道,如果没有人告密,他不会成功地逼得秦幕无话可说,甚至认下不是他犯下的罪。
“是臣所杀,不管其他的事。至于为什么要杀慕容敬,都是旧年恩怨。”秦幕认罪,说道。
现在的情况,秦幕不得不认下罪。
这次更不同苏珉之死,有秦裴和慕容凝裳作证,他想逃罪很难!也更无法解释清楚,慕容敬的死与他无关?
“旧年恩怨?”苏墨玉冷笑着重复道,秦幕是为了这个旧年恩怨妥协的吗?而看向德馨太后,她似乎没有什么话可说,甚至在怕。
他们瞒了什么惊天的秘密?
苏墨玉倒没有想到,慕容敬的死这般地复杂!不过,今日的收获不小,戏唱完了,该收场了。
“将秦侯爷拖关入死牢!”苏墨玉下令道,他不说是天牢,而是死牢!
他杀秦幕的心意已决,是任何人都无法改变的!
看着秦幕从自己身边走过,德馨太后唤了声,“秦幕”,然后后面的话说出不口,只愣愣地看着。
“以后小心些!”秦幕露出笑意,轻松地说道,好像只是出门的交代,不说临死前。
“恩!”德馨太后点头,看着秦幕消失在自己眼前,再听见苏墨玉冷声问道:“太后不回去吗?”
她抬头看向苏墨玉,隐忍着怒火,真的不是他的对手,她太心软了,太冲动了!
“洛烨轩,送德馨太后回凤栖宫。”
德馨太后扭头瞪了洛烨轩一眼,愤恨地捏紧拳头,低声咬牙说道:“你会后悔的!”
一而再地听到德馨太后说他会后悔的话,洛烨轩依旧不当回事,他会后悔什么?
————
秦幕谋害慕容敬的事,不过一个时辰的事,已经传遍整个帝都,此次不同小皇子被害,证据虽然不足,但是有秦裴和慕容凝裳作证,加上秦幕承认罪名,可谓是难以逃脱制裁!
这几日忙着慕容敬的事,回洛家都晚得很,苏墨玉良心发现,放了洛烨轩一天的假。
洛烨轩一回府倒头就睡,一觉到天幕黑下时。
严格来说,他醒来不是睡醒了,而是被吵醒的。
筱筱发誓她不是故意地,她就是想问问侯爷,什么时候再带她看夫人?
没心没肺的家伙,早忘了她在帝宫害的雪莺小产的事,想的最多的是夫人,还有帝宫好吃的东西。
洛烨轩睡着,怕被人吵醒,便锁了房门。
筱筱眼尖,看见窗子没有关上,就从窗子爬进去,哪知道窗内没有落脚的地方,离地面的距离又远,便趴着身子在窗子上,想一点点地落地。(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