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儿这是……”忽然被抓住了腕子,芸娘吓了一跳。
“芸娘,我们去放纸鸢,现在,立刻。”小舟声音清亮,话音尚未落,便已经拉着芸娘往后跑了去。
“慢些个,姑儿莫要跌了去。”芸娘笑着摇了摇头,心说这姑儿怎么说风就是雨的,方才还没个什么反应,现在又忽然要玩,这一点倒是真有些孩子气的任性了。
芸娘只是这般想着,又哪里会知道,小舟心中城府。
跑到了后院时,小舟又忽然想到了些什么,便顿下了步子,眉头微微蹙了下,对芸娘道:“还得劳烦姐姐先去书房替小舟取些笔墨砚来,墨要赐下的那块,笔要红木狼毫。”
芸娘咦了一声,但也没问原因,点点头便转身去取笔墨了。
等芸娘回来时,却见小舟正一手扶着树干,一手拿着纸鸢站在墙头之上,吓的她心一下子提了起来,这可不比前面那些矮墙,是足足有三个小舟那般高,这要是摔了下去,可是不得了的事儿。
“姑儿千万别撒手,扶着那别动,芸娘这便去寻梯子来。”芸娘说着这话就把怀中的物件放下,打算往前院去,将梯子寻来,好让小舟下来。
但还未等她转身,便被小舟拦了下来。
“呵,姐姐就别费这功夫了,小舟能上来,便能下去。”小舟一手扯线,将手中纸鸢轻轻往下一顺,然后利索的顺着树干滑了下来,别说,她来这后,第一个就是跟其他的孩子学会这个了。
见小舟安然无恙的走下来,芸娘这才松了口气,“姑儿可不能再那般站着了,这万一脚下一滑,摔出个好歹来……呸呸,瞧芸娘这嘴,真是该打。”
芸娘说着,便做势就要掌自己的嘴巴,却被小舟给拦了。
“姐姐这是在做什么。”小舟扯了扯芸娘的袖子,道:“小舟又未曾怪过姐姐,姐姐这般,倒显得是小舟凶恶了。”
语毕便笑。
“是是是,芸娘省得了。”芸娘笑着点头,这姑儿都不计较,就是有意与自己亲近,自己若再在这些小事儿上多做计较,便是不识抬举,驳了姑儿的面子,想着,心底便又升起一些亲近。
小舟也微笑,走到芸娘方才放下的笔墨前,将纸鸢放置在地上,打算磨墨,一旁的芸娘连忙过来,小舟便将墨锭递给了她。
做事要有度,便是再随和的姐妹相称,二人依然有品级差异,芸娘有尊卑的意识,小舟的心里也清楚的紧,随和不表示可以随便,人和人相处,都是有一层看不见,却真实存在的规则的。
芸娘将墨磨好,小舟蘸了墨,提笔在风筝上写下了几行娟秀小字。
云想衣裳花想容,
春风拂槛露华浓。
若非群玉山头见,
会向瑶台月下逢。
……
搁笔微微一笑,待墨迹干,小舟便看了看风向,芸娘要去拉线,她拒绝了,只是让芸娘帮忙拿着纸鸢,自己开始逆风奔跑起来。
起初她还担心这纸鸢会很难飞上去,毕竟摸起来要比从前的那些劣质上许多,但是当纸鸢飞上去的时候,小舟这才心底暗暗佩服起来,这怕比从前玩的那些,还要轻巧。
风和,纸鸢飞于苍穹,芸娘用手遮了日头,看着天上的纸鸢,笑着。“姑儿瞧,这纸鸢飞的可真是高啊。”
“嗯。”小舟点头附和,似乎也很开心的样子,手上一直拉着线,脚下轻轻移动着,没到盏茶的功夫,小舟便开始收线,这让正在看纸鸢的芸娘有些纳闷了起来。
“姑儿,这才刚飞上去,怎么就收了呢?”要说这时辰,也还多的是,便是不想拿着了,将线缠绕在一旁的树干上也便是了,何须收线。
“呵,没事儿。”小舟翘了翘嘴角,手上动作不停,一直在收线。
芸娘皱了皱眉,虽然不解这姑儿在想什么,但是姑儿都说收线了,她自然也得帮着,但是还没等她手碰到纸鸢线,小舟便厉声呵斥道:“不要碰!”
被小舟一喝斥,芸娘吓的一哆嗦,不明所以的看着小舟,脖子也畏惧的缩了缩。
“姐姐莫要帮忙,小舟想要自己收。”方才那呵斥一出口,小舟也立刻反应过来,明白是自己方才太过专注,居然不小心呵斥了芸娘,便又假装咳嗽了两声,柔声道:“姐姐啊,小舟的喉咙有些不舒服。”
说完又咳嗽了两声,可怜兮兮的看着芸娘,意思是说,她只是嗓子不是很舒服,才会发出那种声音。
芸娘楞了楞,心说难道刚才那是错觉吗?其实姑儿只是嗓子难受,才会那般,便道:“芸娘晚些给姑儿炖些雪梨。”
“好啊好啊,谢谢姐姐,姐姐的雪梨炖的可好吃了,上一回小舟差点把舌头吞下去呢。”小舟垂下了睫羽,继续收线。
被小舟一夸赞,芸娘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便道:“姑儿这是哪里的话,这是芸娘当做的,姑儿何需谢芸娘,那**雪梨也是姑儿教的,做的不地道,姑儿不嫌弃,便是芸娘的福分了。”
小舟笑了笑,不多言。
“姑儿,得向后退些,要挂在树上了。”芸娘瞧见那纸鸢从天空上下来,一直冲旁边宫殿上的树梢上去,便提醒道。
闻言,小舟“嗯”了一声,然后猛地一扯,纸鸢便牢牢的卡在了那树梢头上。
芸娘啧了一声,想伸手帮忙,瞧着能不能扯下来,小舟却是将线柱子往墙头外一丢,然后抬腿就往外跑了去,一直跑到了墙外,将绳子在墙头上一磨,手上绳子不松,向下一坠,绳子便从中断掉。
追出来的芸娘傻了眼,心说这姑儿一直都挺聪明的,怎么在这种小事儿上犯了傻呢,这时候应该是轻轻动着拉才对,怎么能这般硬来呢。
往下一扯,线儿可不就得断嘛,还是自那墙头那处断的,想打墙外拿下来是不可能的了,要想拿回来,便只能进这舞峨宫里讨要了。
小舟仰着头,看着那高挂枝头上的纸鸢,芸娘只作她是心里舍不得,便道:“若不,芸娘去替姑儿讨回纸鸢。”
“既然是小舟自己疏忽,自然应当由小舟自己前去讨回来。”小舟抿着嘴笑了下,又继续说道:“倒是姐姐你,还是先回去的好,毕竟咱们宫里人少,可没旁人帮咱们看着。”
“也好,若是他们……”芸娘欲言又止,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便是怕那舞峨宫的宫奴狗眼看人低,毕竟在旁人看,这旧人宫是落魄户,谁能给多少好脸色瞧。
斟酌了下言语,芸娘又出口安慰道:“他们若是不肯将纸鸢还给咱们,姑儿也别难过,待芸娘再去给姑儿讨个更大更漂亮的回来便是。”闻言,小舟笑了笑,知道这芸娘便是说的很爽快,其实心里也有点没底,芸娘这人木讷的紧,哪有那么好的人缘,必然是那些人糊纸鸢的人,不留神给描绘错了,不好拿给主子们,这才让经过的芸娘给讨了来。
但便是晓得,也是爽快的应了声,芸娘这才又看了她一眼,回了旧人宫。
小舟看着她走远了,这才勾勒出一个满意的微笑,她折腾了好一会才给挂上去,哪能让旁人帮她去取回来,她便是要借着这由头,去走上一遭。
原来,这眉妃娘娘明明就住在旁边的宫殿,他们这旧人宫的人却总是不得见,除却起初刚来时,元晦前去请定省,见过一面后。
再后来,但凡是去拜访,也是十之八九被以大小两位主子身体不适为由,拒之门外,这理儿倒是不错,毕竟这眉妃与十皇子元渊二人的身体状况,也是有目共睹的。
可是,真真假假也太过蹊跷了些,小舟便寻思着,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多半是那眉妃娘娘是在特意与这旧人宫中的人疏远。
说起来,人家都这般表示了,再纠缠也是没什么意思的,这点小舟也是清楚,但是她更清楚,六皇子元晦,此时非常需要眉妃娘娘帮着牵线搭桥,可不能真给疏远了。
东西也送了,礼数也到了,甚至在知道寻常补药不稀罕,托人去活佛那寻来了开光玉佩,给送了过去。
但那眉妃娘娘却依然有些半红半白的,所以小舟便一直在寻思着怎么才能和这眉妃见上一面,最好能与其实质交好,而非这般空悬着。
只是此时的旧人宫,也没什么可以跟人家交换的,那眉妃娘娘到底还缺些什么。
她可不信人会有知足一说,毕竟人都是贪婪的,得一就想得二,所以一定会有弱点。
小舟思来想去了许久,也摸不出头绪,后来干脆在无事时便坐在墙头上看着,这舞峨宫的确是深受帝宠,实在瞧不出还缺个什么,短了什么。
又观察了几日,才恍然大悟,明白那眉妃娘娘究竟想要的是什么。
可,便是知道了又如何,这眉妃娘娘可是作了他们这旧人宫的人为衰神,躲的紧呢。
就在小舟陷入了困局之中,芸娘拿出了纸鸢来,她便略一挑眉,计上心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