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玉墨,你又在刷什么把戏!”
他话音刚落,只听身后传来女子尖利的声音,音调中带着哽咽。“你们在做什么?”
君宁回头,只见沈惠已站在两人身后,她身体不停的颤抖着,泪夺眶而出。“君宁,你在做什么?这里是中军大帐,即便你再想要她,也不能在这里,也不能败坏军纪,你太让我失望了。”
君宁负手站在原地,眼底含着冷意,侧目看向一旁哭的梨花带雨的飞澜。若非他刚刚被摆了一道,但凭女子那般娇弱的姿态,的确让人忍不住心疼。
“太子妃娘娘,求你饶过玉墨吧,玉墨是被逼无奈……”飞澜来到沈惠面前,哭的更凄惨。但很显然,她如此做不过是火上浇油,将沈惠心中的妒火烧的更旺。
“连玉墨,你该玩儿够了吧,你最后适可而止,否则本王不会饶过你。”君宁怒吼一声,一把扯住飞澜手腕。
飞澜被他用力一扯,身体踉跄着,顺势跌入他怀中,又惊恐的挣脱起来。“殿下,玉墨错了,玉墨再也不敢反抗了,你想怎样就怎样吧……”
“你……”君宁狠狠的瞪着她,此刻真恨不得扒了她的皮,他活了二十几年,第一次被人算计,还是一个女人。
然,他话未出口,脸颊忽然一疼,竟是沈惠扬手匡了他一巴掌。
她紧抿着唇,脸色惨白,眸中都是模糊的泪。她看着他,一步步后退,“君宁,是我看错你了,你既然如此喜欢她,既然生米已成熟饭,就让她做你的太子妃吧,我要休了你。”
沈惠说完,转身快步跑了出去。
而此时,飞澜站在他身侧,用指尖示意的抹掉脸颊上的泪,唇角溢出清清冷冷的笑。“殿下,您的太子妃看起来似乎很伤心呢。”
君宁双眼燃烧着怒火,手掌一把掐住她咽喉,力道不轻,掐的飞澜小脸涨红,呼吸都有些困难了。而她依然笑着,嘲讽的笑,“太子殿下还不去追吗?若她真有个意外,殿下只怕要抱憾终身。”
“惠儿若有意外,本王就用你给她陪葬。”他咬牙切齿道。
“好啊,反正臣女贱命一条,黄泉路上,有尊贵的太子妃娘娘陪伴,倒也不寂寞了。”她讽刺的大笑,又道,“殿下不必这样看着我,若非殿下想算计我,也不会中计。不过是个教训,让殿下以后不要小瞧女人。”
她并非连玉墨,她是慕容飞澜,重生的慕容飞澜。她要倾覆天下。
环在她颈项的手掌逐渐收紧,飞澜的气息越来越微弱,她合起的长睫轻颤着,才苍白的面颊上投下一片暗影。她没有反抗,因为她在赌,赌君宁对连玉墨的最后一抹怜惜。
“殿下,不好了,娘娘在营帐外昏倒了。”侍卫急促的声音从帐外传来。
君宁一惊,片刻的迟疑后,终于松开了手掌,一把将飞澜摔在一旁。“若惠儿当真受到伤害,本王绝不会放过你的。”
飞澜跌坐在地上,猛烈的咳着,大口大口的喘息。待君宁离去后,她唇边才显出凄凄的笑,能伤害沈惠的从来都不是她,而是君宁自己。在这个世界上,只有男人才有本事伤女人的心。
另一面,君宁将昏迷不醒的沈惠抱回卧房,大夫随后而来,胧月与沈浪也收到消息,快速的赶了过来。
君宁将沈惠拥在怀中,不过短短数日不见,她消瘦了许多,在他怀中几乎没有什么重量,脸色也苍白的厉害。侍女说,她最近吃不好,也睡不好。君宁并非不心疼,只是,他们一直在冷战,绝情的话都说了出去,彼此都倔强的不肯先低头。
“她究竟怎么了?怎会无缘无故昏倒呢?”沈浪担忧问道,语气不由得重了几分,带着明显的责备。
君宁的两指搭在沈惠的手腕内侧,半响后,眸中闪过一抹惊喜之色,唇角缓缓的扬起,“她没生病,只是怀了身孕,已经两个月了。”
她当真是怨恨着他的,即便是有了身孕这么大的事,仍对他绝口不提。
“恭喜太子殿下,恭喜太子妃娘娘。”一旁军中随行大夫屈膝拱手。
君宁含笑点头,眸中的喜悦是无法掩藏的。她怀了身孕,他们有孩子了。他的唇轻贴在沈惠耳侧,温声呢喃,“惠儿,我们有孩子了,本王要当爹爹了。”
“恭喜君宁哥哥,嫂嫂有小宝宝了,我都要当姑姑了呢。”胧月笑嘻嘻的来到床边,十分有礼的拂了拂身子。
“平身吧。”君宁唇角溢出笑,环在沈惠腰间的手臂又紧了几分,她很纤瘦,腰肢不盈一握,他温厚的手掌轻轻的抚摸上她平坦的小腹,这里面已经孕育了一个小生命。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而此时,沈惠依旧昏迷着,没有丝毫要醒来的征兆。脸色苍白的骇人,这样无助的她,真让人担心如何能孕育他们的孩子。
“她的身子如何,为何一直昏迷不醒?”沈浪又问,眉心一直不曾舒展。
君宁眸色微黯,声音中带着焦虑。“她本就体虚,怀着孩子更添了负担,一时气血攻心,才会昏厥。只要好生调养,再开几幅安胎的汤药,慢慢回好起来的。”
沈浪自然留意到他不对,转而指向一旁大夫,“你,去给太子妃娘娘诊脉。”
“这……”上了年纪的大夫有些微迟疑,见君宁并未反对,便大胆的上前,将两指搭上了沈惠脉络。
“如何?”沈浪问道。
大夫面有难色,仍据实以报,“太子妃娘娘心结难纾,会导致气血不畅,食欲不振,若长此下去,只怕身子会越来越弱,对胎儿极为不利。若此症状得不到缓解,这一胎只怕不保。”
君宁的面色有些难看,目光一直落在沈惠面颊,而后,是若有似无的叹。她的心结,他懂。
“务必抱住太子妃这一胎,否则,我唯你是问。”沈浪的语气有些急躁,却又明显是说给君宁听。他对君宁一向尊敬,但在沈惠的事情上,他对君宁的成见颇深,即便没有连玉墨,单凭他太子的身份,沈浪便是不愿家姐下嫁的。
“老臣定当竭尽全力。”那大夫战战兢兢回道。
屋内,又短暂的静默,连胧月都看出气氛不对,低着头不敢吭声。
“都出去吧,本王留在这里便是。”君宁摆了下手,吩咐众人退下。
沈浪蹙眉站在原地,目光一直停留在沈惠身上,君宁是个很优秀的男人,却不是一个完美的丈夫,姐姐出嫁之前,他曾多次劝阻,而她还是义无返顾的嫁了,早知今日,不知她可否悔不当初。
“沈浪,我们先出去吧,有哥哥陪着惠儿姐,她不会有事的。”胧月扯了下他衣角,两人一前一后离去。
天逐渐黑暗,屋内,烛台上燃烧着红烛,烛光微微的晃动,一滴滴烧尽的蜡油顺着烛身滴落下去,像极了离人的眼泪。
彼时,沈惠已经醒来,她被君宁拥在怀里,不动也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盯着烛台上哪一点昏黄的光。
“在想什么?”君宁出声询问,语调少有的温和,他低头吻在她额头上,触碰的竟是冰凉的肌肤,他微惊,牵起她的小手护在掌心,同样的冰冷又掌心间慢慢散出。
“怎么这样冷?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让本王瞧瞧。”君宁说罢,指尖已搭上沈惠手腕内侧。
“我没事,心冷了,身自然也是冷的。”沈惠挣扎着甩开他的手,自顾翻身下床,然而,双脚刚刚触及地面,知觉脑中天旋地转,眼前一黑,身子便栽了下去。
“惠儿,担心。”君宁惊呼一声,还好他动作利落,手疾眼快的将她柔软的身子拥入胸膛,若这样重重的一跌,难免伤到腹中的胎儿。
沈惠身子一直不好,独宠两年却一直未曾有孕,她是贵妃的侄女,又出身将门,从未有人苛责过什么,但却抑制不住宫内流言四起,君宁虽未放在心上,但身为男人,怎么会不想拥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
如今总算是有了,却偏偏是在这个时候,这个孩子,来的可真不是时机。记得那一次,是他们大吵之后,他失控的将她压在身下,她一直在反抗,一直在哭,而这个孩子却偏偏是那日留下的。之后,他们的关系更紧张,后来,又发生了连玉墨坠河之事。
沈惠手掌紧握成拳,不停的敲击着额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一点。
“惠儿,别胡闹,别伤了自己。”君宁抓住她手腕,将她娇弱的身子紧拥在怀里。
沈惠在他怀中剧烈的挣扎,“楚君宁,放开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君宁自然不会放开她,她情绪如此失控,难免会伤了孩子。“惠儿,你安静一些好不好?你听我解释,连玉墨的事,你要相信我,是她算计本王。”
沈惠停止了所有的动作,顿时在他怀中安静下来,从动到静,毫无预兆,转变之快让人莫名的不安。她仰头看着他,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忽然讽刺的笑了起来。“你要我相信你?君宁,有什么资格让我相信你?你说被她算计,我就要相信你的话。可是,当初我被算计的时候,你相信过我吗?”
她的话,让君宁哑口无言。是啊,当初连玉墨坠河,他只顾着与她置气,何曾听过她一句解释。
“当日连玉墨拉着我去船头,她扯着我的手,哭着求我让她入宫,我好心安慰,可是,她突然变了脸色,扯着我就要将我推下去,我本能的抗拒,然后,她就突然掉进了河里,我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有人高喊着:太子妃将连小姐推下了护城河。所有人都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我当时很怕,我想依靠着你,我想你一定会相信我的,可是,你连看都不看我一眼,你的眼中只有连玉墨……”
“别说了,惠儿,对不起,对不起。”他的吻落在她唇角,舌尖舔舐到咸涩的泪。
沈惠默默摇头,泪珠滴答而落,“太晚了,我已经不在需要你的原谅。”她疼痛的合起眼帘,纤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她的心已经伤透了,她对他的爱,也尽了。
她觉得自己不该来的,可是,姑妈说,再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她珍惜与他十几年的感情,可是,这份感情远比她想象中的脆弱不堪。沈浪说的没错,从一开始,她就已经错了,君宁可以是哥哥,却不能做情人。
所有的路都是她自己走的,即便是错,她也认了。而现在,她不要让错误继续下去。明日,她就离开这里,永远的离开他。
君宁的手缠在她腰间,温热的吻落在她唇上,他低低的呢喃着,“可是,我需要你,惠儿,我不会放开你的。”
他压覆着她的身体,滚到在柔软的床榻上,沈惠并没有挣扎,甚至动也不动,任由他温存挑拨,多可笑,他以为身体暖了,心就也能暖过来吗。他进入她身体时,沈惠颤抖着,双手紧紧的抓住身下被单。
她唇角含着讽刺的笑,眼中连泪都干枯了。即便连玉墨精心算计,即便她一次次受到伤害,可是,由始至终,甚至此时此刻,他从未说过一句:他不会娶连玉墨。
够了,她真的受够了一切。
温纯之后,沈惠目光冰冷的看着他从自己身上翻滚下去,他有力的双臂缠在她腰间,将她拥在胸膛中。她身体僵直着,厌恶的侧开脸颊。目光呆滞的落在窗外,由天黑到天亮。
君宁起床的时候,沈惠侧身假寐,他含笑,在她额头落下一吻,却发现她额头的温度滚烫着。君宁心里一惊,把她轻拥在怀中。
“惠儿,惠儿你醒醒,你怎么了?”君宁轻轻的晃着她身体。
沈惠蹙眉,这次即便是想要假寐都不行了。她缓缓的睁开双眼,有些不耐的看着他。“你别晃,我头昏。我想再睡一会儿,你走吧。”她懒懒的翻了个身,明显赶人的意思。
君宁自然不会丢下她,指尖按上她手腕内侧,她脉象虚浮,明显的气虚血亏,比昨日还微弱了。“怎么会无故发烧的?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我把你累到了?”
沈惠苍白的脸上浮起不正常的潮红,她推开他,起身下床,却被君宁拦腰抱住。“是不是觉得头昏?千万不要乱动。你想要做什么,我帮你。”
“我口渴。”沈惠说道。
“我倒水给你。”君宁不由分说的起身来到桌前,刚拎起水壶,却又放了下去。“这水凉了,本王吩咐人给你重新烧一壶,你还在发烧,千万别再着凉。”
沈惠眉心微拧,狐疑的看着他,这个男人无事献殷勤,究竟是为哪般?
“惠儿姐,惠儿姐!”屋内一道脆生的声音,下一刻,胧月扯着飞澜已经走了进来。
沈惠身上还穿着湖绿色中衣,些微褶皱,脸色潮红未退,明眼人一看便是一夜激情的模样。她尴尬的低了头,顺手扯下了幔帐。
“惠儿姐怎么了?今儿还不舒服?”胧月不解的问道。
君宁脸色沉了几分,胧月总是这样没分寸,无论什么地方,说闯就闯。“大早上的跑来做什么,没什么事儿少过来,别打扰惠儿休息。”他一面说着,眼角的余光却淡瞥了眼一旁飞澜。
她静静站在那里,容颜平静,唇角擎笑,轻眯起的眸子,好似看着人世间的一场闹剧,她不过是置身事外之人而已。
“哎呀,人家昨儿可兴奋了一夜没睡呢,一早就爬起来看我的小皇侄呢。”胧月嘻嘻的笑,半跪在床榻边,将头枕在惠儿的小腹上。一脸疑惑的问道,“他怎么不动呢?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惠儿,别胡闹。”君宁拎着胧月的胳膊,将她从床边扯了出去。
“哎呀,哥,你轻点,我可是你亲妹。”胧月叽喳的叫着。
床榻上,沈惠却错愕的看着这对兄妹,然后不可置信的低头,手掌按在平坦的小腹之上。他们在说什么?她有宝宝了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