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分”，这两个字，倒是登时如晴天霹雳一般狠狠地劈在了邶如心头。

身为嫔妃，她自然是知道嫔妃的“本分”代表着什么，她也知道，身为嫔妃，应当做些什么。若是从前自己不过是个小小的淑女，名不正言不顺便也罢了，可是如今，自己已然是名正言顺的婕妤了，在这宫中，甚至还可以被尊称一声“娘娘”，那么自己的本分，便也代表着许多层意思了。

皇帝眼见着邶如陷入沉思的神情丝毫未有放过的意思，只是对着邶如说道：张婕妤，你倒是说说，身为嫔妃，有何本分？”

邶如心中只觉着好似是被万般的重石给压住了一般似的，那般的重量，足够使得邶如有些喘不过气来，就像是心头上被插了刀子一般，再也不得动弹。

邶如面对着皇帝的问话，这一时之间，竟是不知道该要如何去回答了。人人都知道身为宫中嫔妃的“本分”何在，可是自己若是对着皇帝说了出来，岂不是落实了这婕妤的名分？可若是自己不回答皇帝的话语，便也就是对着皇帝不尊不敬的罪名了。

皇帝的话语将邶如从沉思之中拉了回来：“张婕妤，你倒是说话啊！怎的，你竟是不说话了呢？朕在问你话呢！身为嫔妃，本分是何？”

邶如低着头，谦恭道：“陛下，妾身以为，身为嫔妃的本分，便是……便是……侍奉陛下。”

皇帝仔细用就目光打量着邶如，眼中充斥着复杂的神情，有着愤怒，有着情谊，也有着不忍。

可无论是哪一种，只要眼前的人是皇帝，那便也就是随时会爆炸的存在了。

皇宫之中，伴君如伴虎，从未有过一日，这话语是不准确的。

皇帝看着邶如，倒是盯的邶如有些发毛，许久，皇帝才开始出口言语，道：“哦，倒是难为了你，还能够记得嫔妃是什么。可是张婕妤你自己倒是问问你自己，你可是，有尽过你嫔妃的本分么？”

皇帝的这句话终归是来了，来的这般意料之中却又猝不及防，便好似是在抓挠着自己的内心一般似的。邶如慢慢从座位上起了身，对着皇帝又慢慢跪下，“陛下所说，请陛下恕罪，妾身资质愚笨鄙陋，不配侍奉陛下。还请陛下饶恕妾身之过失。”

皇帝不紧不慢道：“你自然是有过失的，可是你的过失，在于你有欺君的死罪！”皇帝语气之中，含着骤然的暴怒，使得邶如倒是心惊胆战了起来，只觉着隐约会有天旋地覆之感。

皇帝若是发怒，便也必定不会是好事了，邶如暗自于心底盘算着，却也只得对着皇帝道：“陛下，妾身不知妾身犯了什么欺君的罪责，还请陛下，明白告知。”

皇帝依旧用着目光打量着邶如，上下都尽然探了一遍，“你难道不知？”

“陛下恕罪，妾身愚昧，不知。”

“当真不知？”

“当真不知。”

皇帝看着邶如，面上倒是又是含了笑意，“你若是不知，朕便是告诉您，也是没有不可的。”皇帝顿了顿，“只是，你可得想清楚了。”

邶如跪在地上，神色虽然恭敬然而却是不含着半分服输的神情，倒是含着一丝倔强在里头的。这倒是教皇帝看了，心中越发是想起来了从前的那个人影。挥之不去，念之不见。

不会是指着自己与祐樘的情谊的，不会的。彼此当日那般隐秘，根本没有见过几回面的，甚至，都没有说过几句话的。甚至，平日里便是连着说话都是那般的小心，根本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又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被皇帝察觉呢？

可是，那日的情形，却又是被皇帝看了正着的。

自己，便是不得不担忧的了。

毕竟关于那日的情形，皇帝虽然是未有给出明确的回应，可是往往没有回应，便就是最危险要人性命的回应了。

自古身为帝王者，便是最有疑心的，更何况，当今的皇帝，则更加是有疑心的那一个。当年，便也是因着那般的莫须有，祐樘的母妃才会死的那样惨烈，遭到皇帝避讳提及许多年的。

不，不，不会的。邶如只得在心中这般想着。

“你说你资质平庸鄙陋，朕，实在是看不出来的。”皇帝突如其来的言语使得邶如猛然间起了个激灵，“你说，本身便是极为好之人，如今却是说自己资质鄙陋，不愿意去履行你嫔妃的本分，你倒是说说，这不是欺君之罪，又是什么啊？”

还好，也只是这般的说辞，若是别的，邶如才是会发疯。

“那便是陛下抬举妾身了！妾身本身便是资质愚笨鄙陋，蒙陛下不弃，给了妾身婕妤的尊位。妾身，自然要对着自己，有所要求才是，不然，便是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心意了。”

皇帝听着邶如所说的言语，面上表情登时间便也凝滞了起来，宛若一尊钦安殿上面无表情的高高在上的道君宝像，虽然没有表情，却是足够让人见了心底里生出畏惧之心的。

许久，皇帝才轻蔑一笑：“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可见书香世家出来的女孩儿，真真是不同，有心思，也会狡辩。”

邶如知道皇帝心中此刻隐约已经是有了怒火在的，却也只是道：“陛下，妾身不敢，妾身哪里来的这般的本事？还不过是，陛下您看重妾身的缘故罢了。”

皇帝冷冷一笑，也只是道：“你倒是个会说话的，可是身为嫔妃，会说话，是仅仅不够的。你的本分，你的责任，你该要做的事情，自然应当是做的。朕这么长时间没有强迫你半分，便是因着朕心中有所不忍，朕想着，早晚会有一日，把你给捂化了，给捂明白了。可是朕，实在是觉着捂不化你了，朕，也实在是等不及了。你是朕的嫔妃，伺候朕便是理所当然，所以朕等你是情分，如今朕便是不等你了，你也实在说不出什么来。”说罢，皇帝便弯腰一把抱起邶如，便欲往邶如寝殿床榻方向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