祐樘登时觉得心都凉了半截,只道:“老老,安顺回了,还要即刻叫他来。再者,还要烦请老老一趟,去告诉司乐司的景司乐,这些日子,好好看住司里的宫女,万不可再出了事故。她应该是懂得的。”
乔静秋老老立于原地,只想着祐樘的言语。不刻,她便想明白了,只急急应着:“殿下放心,我知道了!”
文轩仍是不解,只不住抱怨着:“你这成日里打的什么哑谜?可别是欺负我不懂这酸腐文人的话。”他只支着腮想着,正待要出言再次说着,却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只坐起来道:“你是怕,有人会害了那小齐的命去?”
祐樘只坐在榻上,却是许久不说话,徐徐,他才拭着自己面上的冷汗,面色都有些惨白,只道:“怕,是来不及了!只是如今安顺不在,便也实在找不到可靠的人了!便是找到了,按着那人的性子,能拖到今日,怕也是不容易了!”
便如祐樘所预想的一般,待到安顺回来再去派了人正要出手查验之时,那小齐的死讯,已然是流传纷纷了。
关于小齐的死,是因着她到了白日当值的时辰而久久不能出来而发现的。当时只是两个与她一齐当值的小宫女因着看不见她便去她房间里寻,谁知打开门一看,竟赫然吊着她的尸体。
当发现之时,她的尸身,已然冰凉。
按照宫中规矩,嫔妃宫女自戕,乃是大罪,是要连累家人的,然而待到宫正司去查时,却发觉那小齐除了一个年逾八十且双目失明的老母之外并无家人,而大明律例,这般的年岁,并不在连坐之列。
自然,有关邶如狠辣的言语,便极其合乎情理的再一次流传开来。说是小齐不堪受了掌嘴之刑还被邶如狠心驱使做辛苦活计的折磨,便于一个寂静深夜,上吊自缢而死。
宫中的女子,若非是最得宠的几个或者是心如止水的几个,在长日里无聊时分,大多数都最是喜爱闲聊与闲话的,她们长着一张这世上最能说的嘴。那足够使得黑白倒置,亦或是萎败的花朵再次开放,那都是一张嘴的功劳上下朱唇轻启间,那足够编出一副感人心肠的凄苦或悲情的故事,来为几颗无聊的心找着事情做。
邶如听着这些言语,直觉心乱如麻,她从未想过会是这般的样子,竟会以小齐的死作为收场,不,是以她的死做为另一场事情的开端。这场事情,若是控制得宜,怕是足够要了自己的半条命去。
宫中流言如沸,索性,在六尚宫女内监之间却是半点风声都没有传出,只不过,那些宫女内监看见邶如之时,都之时惊恐地低着头然后谦卑地行着礼,然后便只是小步快走,像是引火烧身似的。
这般的日子,持续了竟有大半月之久。
郑潋在长寿宫中抱怨不止,“这些人啊!怎的一个个都这般无事?只会说些坏话。生怕是一日不闲话都会掉了半条命似的。这样的境况,可如何是好啊?若是再教陛下知晓了,怕是不好了!”
可出奇地,邶如心底却是连一丝担忧也无。她也曾想过到底为何自己会生出这般的想法,而仔细思索之后,她才猛然间发现,其实她心底并不在意宫中无关紧要之人对自己的看法。皇帝如何她心底则更不在意,即便是在皇帝心里留了个恶名,她也不会为此费心半分。不过是有些事情只怕会难办了些,而其实,即便是有了皇帝对自己的好印象在,自己也不会好过半分。帝王的青眼或是情谊,只会让自己越发的在这宫中寸步难行,如履薄冰。
想来想去,自己心中的担忧,也只有一点点罢了。那只是为了一个人,其他人的目光与想法其实自己毫不在意,而只有一人,会让自己费了心神。也只有那一人,会让自己牵肠挂肚,百般思量,只为留下那最好的印象。
即便再不得执手的机会,也得留下一个完美的身影啊!更何况,自己并不是那样的人,便是在所有人的心中都留下了那样的印象,在他心中,也不可以。
她要守住他心底最好的自己,最好,永远都是在那落花时节于花树下为他起舞翩跹的少女。如同他在自己心中,永远都是那个含着温暖的笑意看着她起舞在一旁抚琴的如玉少年。
都是一样的罢。
其实隐瞒了自己这么久,邶如却也相信,彼此的情谊,也不会消减半分,哪怕是隔着咫尺天涯。而从前的自己的所有对这段情谊的不好的预想,都不过是为着教自己能够狠下心来去拼命挣前路的自我欺骗。像是个幌子,她只是不希望,自己的情谊,或者说是彼此的情谊,会成为致命的东西。毕竟,无论是自己还是他,都有着比情谊更为重要的东西。
尽管,那样是辜负了年少时的温暖且让人产生深深依赖感觉的时光。
可是不如此想,也是无法了。
而今,自己要做的,是如何能够使得宫中关乎她的流言少一些。尽管,旁人对自己的看法不甚重要,只是如此,难保不会传到他耳中。也难保,不会对自己毫无影响。
邶如盘算着一切,死来想去,竟是只有一种办法。只有通过那个自己心中不想见到的人,才会使得这些流言都消散。
而这般的法子,却也是最为危险的法子。因着自己根本无法确定,皇帝的心性,以及皇帝对自己言行的想法,是选择相信,还是会将自己视为同样具有心机的后宫妇人。
她心中到底是犹豫的,不仅是因着如此做的未知与迷幻,也是为着祐樘对自己的看法。若是祐樘,亦将自己视为心机深沉为了权势富贵无所不用其极的心机妇人,那么自己,便当真只会心寒如死了。
尽管,以着她对祐樘的了解,这般的事情,并不会发生。可到底,心中是最再乎的东西,便也不免蒙了心神,难以用就最平静客观的心思去思量一些事情。(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