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街上的风吹的凉凉的,进了沁颜的眼睛,如同细碎小小的沙尘一般逼的沁颜眼角滴出了些泪滴。
沁颜忙地用手擦了,安抚着墨萱,“你放心便是了!如儿,她定会好好的。”
墨萱亦只是点点头,回之以热切的担忧,“我是相信……”她环顾着四周,小心翼翼道:“姐姐难道看不出来么?陛下对如儿的情谊,又岂止赏识之情如此简单?姐姐难道当真看不出,陛下对邶如,比对任何人都不同的。”
如此,沁颜亦是默然了。身为女子,她又怎的会看不出来?皇帝的眼神足以说明一切,那份对着邶如时的眼睛,是比之任何人都不同的,眼神无法说谎,哪怕只是极力伪装。可是身为女子,她依旧能够瞧的出其中的不同。
人与人,终究是不同的。
可是事到如今,她亦有些不明白到底是怎的一回事了。皇帝的情谊,便如一张于日影变换下的彩绸,那是教人看不透的所在。阴晴的不同,光影的变幻,都会显出不同的颜色,交错中只会迷人眼球,纷乱缭杂。
沁颜只得是一重深重叹气,“可是陛下……终究是护着皇贵妃的。这次的事情闹的这样大,也未见得陛下有多重责。”
墨萱于沁颜相伴携着,“陛下也得顾及着自己的面子。皇贵妃终究是皇贵妃,那是陛下当年自己选的女人,自然不会出一丝差错。”
沁颜眼中闪过一丝惊奇,有意外的光晕打在她的面上,是意外划过的痕迹,“墨萱,这件事……说到底也是与你有关的,陛下如此处置……你……就……”
墨萱面上只剩坚毅之色,语气中尽是历经风浪之后的宁静平和,一丝波澜都不起,平静的教人害怕,“陛下的情谊?本就是不可依仗的东西。陛下的宠爱,其实也算不得什么,自打上次我的孩子没了……”
言及孩子,那自是天下母亲都无法掩藏住的心中最柔软的地方了。墨萱亦不例外,她竭力忍着眼角的珠泪,然也抵挡不住那几滴泪珠缓缓的垂落。她很快地拭了,复又以坚定语气回以沁颜,“姐姐放心便是,我有分寸的。咱们这些人,看着光鲜亮丽的,其实,和陛下豢养的小东西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个摆设,咱们,且只做好摆设的本分也就是了,总不至于牵连了父母与族人。”
沁颜紧张地挽着墨萱的手,美目微蹙,如同一笼蒙蒙的烟拢在月树宝桂上,带着欲言又止的情绪,她凝神想了半晌,这才对着墨萱柔声道:“难道……你对陛下……是死心了么?说到底,陛下对咱们,也算好的。”
墨萱只是冷冷一笑,语气中丝毫没有犹豫,“好,是好。陛下待宫中哪个嫔妃不好?贤妃自失子之后再无得幸,却也是四大妃位上的尊贵;顺贵嫔自小产之后便伤了陛下的欢心,却也能够得到养育仁和公主的好运。可是姐姐,你也别忘了,当年的吴皇后,如今的西宫娘娘,还有那不明不白死了的太子生母淑妃。可不也都是陛下的后妃嫔御么?这也算有情么?”
好似倾盆的冷水从头顶浇下,使得沁颜猛然一惊,身子发颤。
是了,也是了。
墨萱紧紧握住沁颜的手,语气比之方才还要坚定,“姐姐,我算是想明白了!所谓君恩深重,也都是虚的,若是太过痴缠于男女情爱,我们只会自取其害。倒也只有咱们姐妹几个,才能陪彼此走到最后了,将来老了,也只有咱们几个,还能做个伴时常闲话一二。”
沁颜点点头,脑子里却是不知自己在想些什么,只觉得自己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在改变,都皆于悄然中变成了自己不熟知的样子。都在变,都在换。
许是因着邶如出事太过担忧的缘故,亦或是因着墨萱的话语实在教她有些意想不到触动情思,沁颜自回了长乐宫后便觉身子不大爽立,竟是一天天糟糕了起来。沁颜素来又得太后喜爱,皇帝也有些着急,因此自然派了太医去悉心照顾,只是沁颜一病不起,到底是不能立时好的,只也得紧闭了宫门。
同样,因着邶如之事而担忧不已的,则不止墨萱沁颜等人。
皇贵妃最是如此。
自那日出事,她虽未遭皇帝重罚,可当日为了挽回圣心于乾清宫前脱簪待罪的事情到底是传遍了六宫。众妃之首的皇贵妃之尊,是如此的年华已逝又不顾身份,那可是极其丢了面子的事情,皇贵妃又素来心高气傲,哪里肯咽得下这口气?只是一时气愤恼恼,便也就神思倦怠了些。
而这也并不是最重要的。相对于在皇帝面前长跪而遭流言纷扰,最令皇贵妃感到心惊与不安的,则是皇帝自那日只好哦哦对自己的不闻不问。这远比加注在皇贵妃身上的任何刑罚都要可怕的存在,杀人诛心,其实只要诛心,便已然是痛不欲生了。
皇贵妃不是没有想过用就一点心思去挽回那本就开始有些远离她的圣心。例如日日为皇帝献上轻手煲制的羹汤,可是送到乾清宫却得知皇帝正在喝着贵人金智嬿亲手煲制的红参汤的消息。智嬿出身朝鲜,红参可是滋补佳品,自然要比皇贵妃殿上的东西要好上许多;亦或者皇贵妃会时常做好了晚膳派人去请皇帝,皇帝对此也不过是随意派了个人以政务繁忙为借口推脱。除了日常里必要的相见,是连话都不肯说的。
如此这般,则更是寒心。皇贵妃越发觉得没面子不肯见人,便也开始称病闭门不出,连着给皇后的晨昏定省都托了人请歇。
而宫阙中连着沁颜与皇贵妃得病,皇帝宠驻足后宫,便也是墨萱、智嬿、并着贵人阴媚兰等人了。
这日媚兰本于中午伺候了皇帝午膳,得了皇帝些赏赐,高兴之余,也不敢忘了皇贵妃,便携了侍女白束往了皇贵妃的安喜宫方向走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