邶如面上一红,慌忙别过了头,“请太子殿下自重。”
祐樘的语气却是缓和了许多,只听得他微微一笑,如春风拂露般的温和气息,“你来陪我,我很高兴,只是……你万不可再如此不顾自己了!这不是顽的。你好好的,我才能放心。”
那自然是感动的,那带来的语言虽轻,却蕴含着不可比拟的巨大温暖,暖着一颗心,赐以无尽的力量。那是燃多少红箩炭都无法比的,那带来的只是皮肉身体上的暖意,又怎的能够及得上两颗心相互紧贴交融时所带来的温度呢?
他是这般想着自己,可谁又会真正想着他呢?那高高的尊位,那闪耀着金光的宝座,那份金银细线织就的华美锦衣,是否会压的他喘不过气来呢?谁会关心,谁会在意?呵!
人人口中高呼“千岁”的太子殿下,却是个没人关心的可怜虫。只能守着那些没有温度的一切,于重重锦绣堆砌下,掩藏起眼底的一点泪光。
邶如一冲动,便上前紧拥住了他。
他的胸膛是结实且火热的,宛若直立的可以倚靠的城墙,带来的,是永远不想离开的深深依赖。
真好,自己可以听清他的心跳,感受的到他胸膛的温度,可以窥见他炙热的情谊。这才是真实的祐樘啊!
好似时间又过了许久,祐樘慢慢地移开邶如,极其温和缓慢地拂过邶如那带着些许泪滴的脸庞,替她拭去那点点泪。冲他挤出一个爽朗温暖依旧的笑,是发自内心的,“好了,玄天上帝像前啼哭,没的亵渎了神明。”
邶如强忍着点点头,挤出了一个笑容,“嗯。阿轩。”
祐樘温柔地看着邶如,眼神中有融化一切的火花,显的他的那张脸越发俊朗清秀。
实在是好看的,这般的容貌,若只是生在一个富贵闲人家,只消闲时读书品茶,习字论史,那必定是会一番极其好的结果。只可惜,生错了地方,只是白费了。
不过,也只有生在金瓦红墙间,才算是对得起他的这番雄心的罢。这条路,虽坚险,也唯有走过去了,才算不负。
祐樘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你且回去便罢了,若是再有人来,没的说些不好的,那便是不好了!”
邶如几是未经思考,便回绝道:“不,我不走。我是为了仁和公主殿下祈福来的,与殿下您并无关系。殿下可以跪求一日一夜,臣妾也可以。臣妾是陛下亲封的女官,殿下您,管不到臣妾的。”
祐樘心头泛起甜意的同时亦划过一丝酸楚,果然,生在帝王家,哪怕小心翼翼,若有真情,也只会害了人去。带来的,是万丈深渊。
这情谊,当真是会害死人的啊!
祐樘狠了心,语气亦变得强硬不可质疑,“不可,男女大防,女君子既为陛下亲封的女官,那便也算是庶母之尊了!本宫跪在此处,实乃陛下旨意,于礼法,女君子实在不宜出现此处。还请女君子尽快回您的长寿宫中休养。”
这般的强硬,便是邶如无法拒绝的了。然内心深处,自然是不肯轻易转身拂袖离去。
邶如轻轻起身,看着眼前的这伟岸挺拔的如松柏般的男子,亦只是深叹一口气,任由眼角流出的泪珠划破惊心勾勒的粉黛。
纵是不忍,可祐樘与素拓说的都对,宫阙之内,若是放纵情谊,便会万劫不复。
莲步轻易,裙裾飘转。只余余香袅袅,于心底残存一丝回味。
邶如捂着胸口,就着郑潋的手才算出了钦安殿。殿外虽是冬日,却有高高的红日挂在空中,那理应带来多多少少的柔和暖意,可是,打在面上,仍旧是那般的寒凉,寒的彻骨。
郑潋疼惜道:“殿下是心疼你的。”
邶如又如何不知这些,只是这心疼,又有何用?不过是增添了一丝他危险的可能性罢了。
这暖阳,与这冬日极不相称,那本不该同时出现在京城皇宫中的。就好像,权力欲望,与情爱欢好,从来都不能相伴而生,此消彼长,不能共存。
花开并蒂是美好,可一枝独秀,也算不得辜负,总比零落成泥碾作尘强上许多。
但愿,他能够守的住这宝位,守着他的梦想与希冀。
郑潋想要传辇轿来,邶如却是忙地拒绝了:“如今仁和公主生病,我来祈福,可得诚心。况且顺贵嫔娘娘还在雨花阁里呢,且去瞧瞧娘娘罢。”
说罢,二人便上了雨花阁的二楼。
雨花阁向来是宫中礼佛之所,只是本朝素来笃信道教,到底也有些不大常来往此处了。又为着往来嫔妃小主休息,便于此处设了休息卧榻之所。只是宫中大多信封道教此处倒是极少有人踏足的。
好在,此处是有宫人内使留守洒扫的,虽然略有简陋,但一应必备之物,倒也齐全。
顺贵嫔身旁的慧月见邶如来了,倒是客气有礼,“女君子好。”
邶如客气地回以一礼,“娘子客气,不知顺贵嫔娘娘怎的了?”
慧月显然是有哭过的痕迹,却是及时地抹了,“劳女君子挂心,咱们娘娘是因着太过思念仁和公主殿下的缘故又不分日夜祈福,自是累着了。”
邶如赞道:“娘娘慈母之心,日夜可鉴,想来玄天上帝有知,也会感念娘娘心意的。”
慧月担忧不已,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其实说,娘娘的病症,也大半是因着仁和公主殿下引起的,说句不敬的话,若是仁和公主殿下有个三长两短,那奴婢只怕娘娘她……”
慧月忙地又补充了一句,“自然,娘娘也不是怨念陛下,宫中规矩,娘娘是心累了。”
忠仆,大抵如此,时时为着主子着想,一心一意以主子为念。
邶如又如何不懂,心中慨叹同时不免多了几丝为顺贵嫔所感动的意味,只安抚了慧月,“你放心便是了,我且去瞧瞧顺贵嫔娘娘。”
说罢,邶如便与郑潋穿过了那层层的销金连珠锦帐后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