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贵嫔也不说话,却是略微有些不适,便就着慧月的手慢慢走了,方神色端正地问道:“前些日子司膳司送进来的宫女,可在何处啊?她们中曾有一人,本宫曾经熟悉的很,故来探望。”
那掌事宫女当即怔在原地,旋即又连连陪着笑:“顺贵嫔娘娘真是慈心的很啊!低贱奴婢,也让您如此费心。”
慧月见那宫女嬉皮笑脸的,越发气恼了,便喝着:“放肆,顺贵嫔娘娘问你话来,怎的拐弯抹角的不答,可是肉皮子紧了的缘故?”
那宫女连连赔笑告罪,这才吞吐着告诉了顺贵嫔:“顺贵嫔娘娘恕罪,宫中规矩,送进安乐堂养病的,都是重病之人,这些宫女们,怕是病的重的,有污娘娘清听。那便不好了。”
邶如跟在顺贵嫔身后,见那掌事宫女如此鬼祟,便也喝道:“当真是放肆了,顺贵嫔娘娘问你话,你答着便是了,何必如此遮掩,可是做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那掌事宫女本当顺贵嫔与邶如是好欺负的,本也未曾放在眼中,此刻却是有些害怕,便开始真正恭敬起来,殷勤赔笑,又指着路:“娘娘您往这边请。”
那群新没的宫女,便被安排在一个角落的院子了,几个人挤在一个偏僻的屋子,而这些人的神情,与邶如她们方迈入此处所瞧见的一众宫女并无二样,都是即将颓败的花朵,沾染着霜华重重,心冷无可与共。
那屋内躺在中间的宫女邶如却瞧着有些眼熟,那宫女瞧见邶如却是拼着力气强撑着起了来,参拜道:“奴婢参见顺贵嫔娘娘,参见张典乐大人。”
那宫女面色本是没有血色的惨白,此刻却因着力气耗尽而成的红涨的颜色,如同蒙上了厚厚一层雪的残花,透着些许的颜色,却是骇人与惊恐。
顺贵嫔只微微颔首,“本宫也是听了仁和公主的话才来瞧看的,怎么?听说你们不是很舒爽么?”
那宫女有些一怔,低垂着,也看不见她的神情,许久,她才缓缓抬起头,与邶如目光交集,才流露出一种像是感激的神情,却是对顺贵嫔道:“奴婢等谢仁和公主大恩,谢顺贵嫔娘娘大恩,娘娘的恩情,奴婢等永世不忘。”
那宫女说罢,一旁的几个宫女也一齐起身向顺贵嫔行着礼,道:“奴婢等谢娘娘大恩。”
顺贵嫔也未曾见过如此情形,当即也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却是看看慧月,慧月会意,便搀扶住顺贵嫔的手,道:“顺贵嫔娘娘慈心,自会请了好太医为你们医治的,你们且放心并记着娘娘与公主的大恩便是。”说罢,她又回头看着那掌事宫女,和颜悦色道:“老老一个人操持这里也是辛苦,只是若您能上些心,便权当是为咱们仁和公主做下的恩德了!您想必也知道,咱们仁和公主素来得陛下宠爱的,若您遂了仁和公主的意愿,公主感激提拔了您也是有的。”
那掌事宫女本在一旁惴惴不安着,却猛然间听得“提拔”二字,眼睛竟是放起了光来,甚至有些喜滋滋的,越发好气道:“瞧娘子说的,奴婢受皇后娘娘恩顾,来照顾这些得病的宫女,若能好了她们,也是奴婢自己的功德了!娘娘公主与典乐大人放心便是,奴婢自然不敢不尽心的。”
顺贵嫔点点头,却见此处污秽,也不愿多留了,却皱眉道:“此处秽乱,也是难将养的,回头本宫会请旨向陛下与皇后娘娘变一变这里的样子,到时,老老怕是要辛苦费心些。”
说罢,顺贵嫔便往外走着,那掌事宫女便恭谨地送了顺贵嫔出去,嘴上仍旧赔笑着:“娘娘慢些走,这些都是奴婢应该的,谈不上辛苦的,也是积德的好事。”
顺贵嫔与邶如慧月出了安乐堂,才是长吁一口气,口中尚念叨着:“当真是罪过,虽是宫中规矩,却也未免不尽人情了些。”顺贵嫔看向邶如,握住她的手道:“张妹妹,仁和这些日子托你照顾看管,也是辛苦你了!”她神色劇然一变,成就一股狠辣气息,“只是,你实在不该借仁和的手,来满足你的私欲。”
邶如心头一震,当即跪下叩首,“顺贵嫔娘娘明鉴,臣妾不敢利用公主的。”
顺贵嫔却是不说话,直盯着邶如看,她那样温和老实的人,此刻的目光却是如针尖冰芒一般刺入邶如心头,凛然从后背冒出一股冷汗来,直教邶如心惊。
八月末的天气是微凉的,然而有一样东西未变,便是这里的风,此刻温度一降,刮在面上便更是疼痛,怪不得秋季百花肃杀百草凋黄,是这股强的风,使得这些东西连生存都变得困难起来。
风吹在面上,却激起了心底一丝未知所带来的恐惧。她有些害怕,这种事情,她从前实在是未做过的,只是再难,也是要做的。
她微微有些发抖,强勉力正色道:“娘娘恕罪,臣妾虽有私心,可臣妾绝计不会害了仁和公主去,仁和公主叫臣妾一声‘姐姐’,臣妾便会全心全意对待公主。臣妾纵有私心,可臣妾也希望公主能够长长久久地留在娘娘您身边,这便是臣妾所想了。”
邶如一股气说下这些话,说罢便开始粗喘着气,这些话,原不是自己想说的,只是话到嘴边,却不知怎的便一股脑地出了去,邶如这才发现,说完这些,才真是痛快。
或许,自己本就不该用着那些许多条条框框来约束自己,亦或许,她骨子里并不是如此良善之人,谁拖了她下水,她竟会生出报复之心来。
她并不知此为对错,这只是此刻自己心中极其想要完成的事情罢了,或许本就无须纠结对错,自入宫那一日起,按照她的性子,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罢了。
顺贵嫔听闻,却是一双眼睛睁的极大,多了意外与惊恐的神色,久久不能平复,许久,她才缓缓绞了手中的混彩双排银线绣缠枝花的帕子,低声道:“你要做什么?本宫告诉你,本宫不关心你到底想要如何,只一件,别扯了本宫的仁和进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