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时,柳家庄中的宁静已被打破,狗吠声、喝斥声、开门声,各种嘈杂之声不绝于耳,沉睡的人们听到动静纷纷披衣而起,听到喝斥声均乖乖地将自家大门打开,任他们搜查。渐渐燃起的火光将偌大的庄子映照得越来越亮,四周竟是比过年还要热闹几分。
听到这样四散的嘈杂声,王卉凝提起的心却反而微微地放下了些。
看此情形,他们应是在柳家庄中进行大肆搜查,由此也可看出,他们只能断定阿离曾在柳家庄出没,怀疑他们主仆可能藏身在柳家庄中,却不能断定是在她的小院中。如此,她却是不必过于担心了,只需在他们来的时候配合搜查一下不让他们瞧出异样便可。
嘈杂声迅速逼近,庄院中已经响起了官兵的喝斥叫门声。姜平夫妇听到动静早已起来,打开门看着面前一众拿着火把的佩刀官兵,还是被他们众多的人数吓了一跳,却不及迟疑,已有官兵将他们推开,开始搜查整个庄院。
“你待会千万要镇定,不需你开口时千万别开口,万不可让人瞧出异样。”急急地向着屋内走去,王卉凝对着白芍叮嘱道。
飘雪一向神情淡然,便是再大的风波也能极好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她是不需担心的。唯有白芍毕竟年幼,又没见过什么大阵仗,想来待会儿看到一群拿着刀剑之人气势汹汹而来,难免会有些害怕。一旦紧张,言语间便极易让人瞧出异样来。
白芍也已从外面渐渐逼迫的吵嚷声中大致猜到发生了什么事,虽紧张得抓紧了裙角,却是努力镇定地道:“姨娘放心,他们要是问起,奴婢只说不知道,不会让他们瞧出异样的。就如上次,奴婢悄悄地躲在角落里,他们不会注意到的。”
提起上次,若不是她躲在角落里,凭着她抓着裙角的紧张样儿,那领头男子怕是早就瞧出异样来了。
“你就待在屋里,替我挑灯。”王卉凝看了一眼她抓着裙角的小手,不放心地道。虽然上次她没被瞧出异样,但看着她此时已有些紧张的神情,还是担心出什么乱子。
王卉凝刚刚坐定,拿了本书假装凑在灯下阅读,小院外便传来人声,已有一群人向着小院而来。隐约中,一道似曾听过的声音打破嘈杂声传来:“有人亲眼见着花间蝶向着这边而来,去将院门叫开,以方便我们擒拿要犯。”
小院外,领头穿着一身官兵服饰的,正是上次搜查之人。看着周遭忙碌却一无所获的众人,他的眉头蹙了蹙,目光冷凝无波。
好在朝庭最近正着紧捉拿花间蝶,这里又偏远,他才能借着上头的势力调动县衙里的这些人。这一回,也确实是有人发现了花间蝶的行踪,而他们,也恰好在此时得到阿离向着这个方向而来的情报,才会急着再次来搜。对于这几个漏网之鱼,主子已是坐立不安发怒多次,若是这次还不能将其诛灭,回去不知道还要承受何种雷霆之怒。
而经过上次一而再的搜查之后,他原本已对里面那位女子凛然的态度释了疑。但在听到阿离在此出没,并得到这庄中只有她一人会医的消息的那一瞬,他心中刹时冒出一个极令人震惊的猜测:漏网的两条鱼,会不会一直藏在这里,正是她帮忙救治的。否则,何以他带人悄然地找遍许多地方,都未能发现他们的踪迹。
得到这个令他眸光一闪的猜测之后,再想到上次王卉凝面对搜查沉着凛然的态度,他的眸光不由紧了紧。上次那二人重伤在身,倘若真藏身在此,他可以断定他们跑不远的。而她如果真有本事将那二人藏在小院之中,又避过自己的搜查,那可真是个厉害角色。便是此次他亲自再搜,也必是搜不出什么来的。
只是,这个小院并不大,她到底将人藏在何处,竟令自己一搜再搜也毫无所获呢?立在院门前抬眼往小院的屋脊之上和四周看了看,他眉头一动,对着身边随着的几人使了个眼色。他进来之前,整个柳家庄已被他带来的人包围了,这个庄院外同样被围得滴水不漏。只要他们一出去,外面必然有动静,而若在此处,相信一时半会儿是逃不掉的。到时,来个赶尽杀绝,便能永绝了主子的后患。
“你们去将小院搜查一番。”见那几人已会意纵身跃上屋脊查看,领头男子对着身后的几名官兵道了一句,自己却并没有进院,而是围着小院仔细打量起来。
上次已将所有的房间都搜查了个遍,却是一无所获,这次,若是还走老路,岂不是完全在她的意料之中。他就不信了,如若那二人在这小院中藏了这许多日,竟会一点痕迹也不留下?
“是!”几个官兵领命叫开了院门,仔细地将小院检查了一番之后,又悄然地退了出来。
望着他们退出去的背影,王卉凝眉头微蹙,有些不解那领头男子此举的用意。
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既将上次的话抛诸脑后让人进来搜查,便是心中已经开始怀疑自己了,却又为何只是让几个普通的兵丁进来。难道,他竟是已经找到他们主仆离开的踪迹了?又或者,他是想让自己露出破绽来?
“大人,这里有异样。”王卉凝握卷思索之际,池边传来一兵丁的禀报之声,使得她的眸光一紧,心头闪过一抹慌乱。
糟了,方才她只来得及让飘雪将屋子中的痕迹抹去,却是忘了池塘边也有异样。花间蝶和玄衣男子他们在场地上一番打斗,怎么可能不留下痕迹。便是月色浅淡,一番仔细观察,怕是也能看出些什么来。何况,那领头男子甚为敏锐,定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若是向她问起,她却是要如何解释方能隐瞒过去。他们在池边行走打斗,有没有留下脚印?还有玄衣男子扔掷的那些石粒,会不会让人瞧出什么来?又或者,还有什么她预料不到的痕迹?
“姨娘。”送走兵丁回来的飘雪深深地望了王卉凝一眼,却因顾忌着怕被别人听了去,只唤了她一声,并不敢说出什么来。
白芍拿了根挑灯的针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虽还不知道方才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着飘雪眸中一闪而逝的担忧,不由也跟着紧张起来,担忧地望着王卉凝,等着她拿主意。
“替我倒杯热茶来,看了这么会子书倒觉得有些倦了。”头顶隐隐传来的异样令王卉凝亦不敢做出任何令人怀疑的举动,放下手中的医书,揉了揉额头,一副疲惫的模样,对着白芍道。心中却是迅速地思量着待会要应对的话。
池塘边,嫩草地上,领头男子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散落在四处的石粒,若有所思。好一会儿,他又蹲下身子,仔细地拨弄着微有些异样的草坪。却只能看到这些草坪像是刚刚经人踩踏过,无法像泥地上一般清晰地看到踩踏之人的脚印,从而得到更多的信息。
拾起一颗石粒在手心里掂了掂,领头男子重新站起来,看看石粒散落的地方,又看了看被人踩踏过有异样的草坪,眸中划过一抹光芒。这些痕迹,会是那两人所留吗?方才这里又经历了什么呢?
“方才这里发生了何事?”对着被兵丁唤过来的姜平夫妇,领头男子看也不看地冷声询问道。
“我们吃过晚饭后便睡下了,并未听到什么响动,怎么会有事发生呢?官爷是不是弄错了?”姜平憨厚的脸上带着适宜的客气,对着领头男子道。
“是啊是啊,我们庄子偏远,到了晚上一向安静得很,若是有什么动静,一下就能听到的。”姜妈妈连忙附和,见到那领头之人脸上的凝重之色,不由面露疑惑。
他们一家自睡下后到这些官兵前来,确实是不曾听到什么异动啊。为何这人却是一副笃定的模样。难道,真的在他们熟睡之际,此处发生了什么?
领头男子扫了一眼他们夫妇的神色,捏了捏手中的石粒,望向王卉凝的小院,冷冷地道:“此贼乃朝庭重犯,我们不敢怠慢,少不得要劳烦你们家主子一番了。”
他倒要听听,她会就草坪之上的异样作何解释,自己的猜测,又会不会是真的?
他抬步之际,却见小院门口,一袭轻纱飞扬,王卉凝竟然带着帷帽翩然而来。在浅淡月辉之下,那一抹轻盈的身影,真有着仙子般的清雅飘逸。一众搜查的兵丁陡然一见,竟是看得一怔,均连自己在干什么都忘了。
“官爷为还百姓安宁深夜追缉恶徒,却是辛苦了。我若有帮得上忙的地方,自当尽力。铲奸除恶,不只是你们官府之事,亦关乎我们全南黎国万千民众,理应人人配合。”王卉凝缓步走至领头男子面前站定,目光若有若无地扫了几扫他身旁的草坪,淡淡地道。官兵手中的火把,将她薄纱下娇俏的模样映照得清晰了几分,站在近处的兵丁不约而同地从心里赞叹了一声:真美!
领头男子紧紧地凝视了王卉凝一瞬,嘴唇动了动,吐出一句:“姨奶奶方才可曾听到这院中有什么动静?”
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这是无庸置疑的,他很佩服她此时还能淡定浅笑着面对自己。但,她若真将人藏匿在此,面对摆在眼前的证据,他就不相信,她会依然没有一丝破绽露出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