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今儿是特意为了给母后寻药才出宫的,一路不过是坐在马车上走走看看。若非是我身边的人,还有谁能接近我?”轩辕昊脸色黑里透着青,心情已是愤怒到了极点,若非被王卉凝一把拉着,他怕是已奔到前面处置了在那儿候着的贴身太监。
他虽行事鲁莽了点,性子活泛了点,对身边的下人却还算和气,就这样竟然还有人想对他下手,差点令他昏迷不醒?一想到这儿,他满腔的怒火便无处发泄,隐忍了又隐忍,愤怒地一掌拍在小桌上,震得桌上的茶碗盖一跳后又重重地落下,磕在茶碗之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话是这样说,可安王爷身边那么多人,未必就一定是您的贴身太监。”王卉凝拧着眉头,心里同样怒火中烧,“况且您的贴身太监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当初必然是经过了重重考验方才到得您身边的。就算是他,能在您身边潜伏这么久,又焉知背后没有同党?他一个太监因何要害您,您难道就不想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指使吗?”
轩辕昊出去的那一会儿功夫,她已前后仔仔细细地寻思了一遍,亦有些怀疑是不是他的贴身太监所为,但听飘雪说那太监乃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已在他身边跟随了近十年,又觉得可能性不大。
她寻思来寻思去,都觉得对方是想一箭双雕,主要目的是害轩辕昊,其次是想把责任推到她身上,让她做个替死鬼,而不可能颠倒过来主要为了诬蔑她。即便是本尊当初在宫里得罪了什么人,亦不可能做这种轻重不分之事。
若真是那贴身太监有此目的,又如何会隐藏十年等到现在?难道这十年来都不曾寻到机会?他们如此所为,不只置她的性命于不顾,便是这医馆中的任何人都脱不了干系。若非她还有着另外一层身份,轩辕昊深知本尊的为人与对皇后娘娘的忠诚。否则,怕是连他都未必能全信她的言辞,此刻她就要百口莫辩了。
王卉凝的话像一盆凉水一般,立马浇息了轩辕昊心头窜起的火苗,虽冲动却同样聪慧的他焉能不明白擒贼擒王的道理,紧紧地握着拳头,一拧眉,重重地坐在了身后的椅子上。
“皇后娘娘身体有什么不舒服?宫里那么多太医,缘何要安王爷亲自到宫外来寻药?可有人知道您出宫来干什么?”袁轶涵沉着嗓子骤然出口的一连串问题令得王卉凝心头陡然产生一个令人震惊的想法,面色同时跟着一变,猛然抬头看向袁轶涵,那墨黑深邃的眸子里蕴藏的讯息却似乎与她的猜测一致。
“母后自从在南方那一病之后,虽因皇叔妙手而脱离了危险,且天天服用着御医房的药,起先瞧着似乎恢复得很好。可自皇叔离开后,却一直有些精神不济,人也容易疲倦,太医们亦轮流开了不少的药,却总不能见效,所以我才来这儿瞧瞧。”轩辕昊毕竟年少,又心思不够细腻,隐隐觉得袁轶涵此问似乎另有所想,却未能及时明了,但因着知道王卉凝的为人,方才又多亏了她们二位相救,有些话便没有隐瞒,“我是直接从母后宫里出来的,除了她身边的宫女太监和我身边跟着的那几个人,没有其他人知道我出宫是为了什么。”
说到此处,轩辕昊似乎终于明了袁轶涵此问的意图,双眼圆瞪,眸中先是闪过不可思议之色,既而又是既担忧惊惧又是愤怒怨恨的眼神:“难道……”
“您喝过这儿的茶后便陷入昏迷之中,对方似乎算准您来此后我必然会让人给您奉上一碗茶,由此可见他们一直在暗处关注着您的行踪,或是我这医馆的动静。却偏偏在这个时候动手,或许,是他们害怕什么?”王卉凝见不甚明了的轩辕昊终于想到了这一层上,对着他开口,却仍说得十分含蓄。
毕竟,皇后娘娘乃一国之母,胆敢谋害她那可是杀头诛九族的罪名,她们此时也只是猜测怀疑,并没有直接的证据,更不能直接说出是何人,如何能随意将这谋害之话说出口来。
“不行,我得尽快去母后宫中看看,并将此事告知她。”见王卉凝亦有了这层猜测,轩辕昊心中的担忧更甚,猛然站起身来,便又要急着出去。
“安王爷,”王卉凝与袁轶涵对视一眼,急步上前唤住他,“您对皇后娘娘的担心我能明白,但此事只是我们的猜测,只从宫里的太医为皇后娘娘诊治多次都不曾觉察出异样就可看出,便是真如我们猜测的那般,也定然做得非常隐蔽。他们既敢对您下手,想必早已有了对策,福王爷说不定亦是他们有意引来的。您就这么急冲冲地出去,岂不是完全在他们的意料掌控之中?”
见轩辕昊冲出去的步子果然顿了顿,王卉凝再次上前一步,对他躬身一礼,抬眸望向他诚恳地道:“安王爷昏迷在此却能丝毫对我不起疑,我心中实在感激不尽,对皇后娘娘的担心也丝毫不逊。对这样居心叵测胆大妄为之人,我们若不连根将其一族拔除,岂不是祸害遗千年?所以,我建议您此去,哪怕心里再气愤,表面上也要装做风平浪静,让人看不出异样,待到了寿德宫再将今日之事细说与皇后娘娘听,听听娘娘的意见。”
“你虽只在寿德宫待了两年,我时常出入却是知道你的为人的,如何会怀疑你?”轩辕昊被王卉凝一通道理说得果真降了降火,伸手将她扶起,毫不作假地道,“若真是你所为,我此时又如何能活生生地立在这里?这明摆着脱不了嫌疑的事,以你的聪慧如何会去做?”冲动过后,轩昊倒是将一切都分析得很是透彻。王卉凝听在耳中却是有些动容,这样一个小小女官,能得安王爷如此看待,凭的,怕便是本尊当初的那份真诚吧。
“谢谢安王爷如此看重我。若是可能,我想尽快见一见皇后娘娘。我虽不才,却愿以一己之力给皇后娘娘的身子做个全面的查看。”王卉凝感激地对轩辕昊低了低身子,起身时说道。
轩辕昊自是认可,差点就要拉着王卉凝一道进宫,待对上她沉而黑的眸子时方才动作一顿,想到她方才所虑,若是将她带回去,必然同样引得害他之人起疑警惕,便点了点头:“好,我先回宫去问问母后的意见。”
将先前放在桌上的香囊拿给轩辕昊,目送着他敛住神情如往日一般脸上噙着一抹笑出了医馆坐上马车,虽然那一抹笑容有些勉强僵硬,但王卉凝知道凭他的性子能做到这个份儿上已是非常不容易了。左右看看医馆中零零落落的几位病人都只是普通的症状,她唤了已跟在身后学习数月的翠儿上前诊治,转目对着袁斩涵使了个眼色,便又再度入了后院。
“你想让谁去醉仙居?明日醉仙居的管事会来这儿取药,我帮你安排。”不待袁轶涵在椅子上坐定,王卉凝捧起一碗茶,微眯着眼睛声音沉沉地言道。
她本还想着不能因为一时的冲动置熙儿和身边一众人的安全于不顾,却不想她待在这医馆之中安安稳稳地过着自己的日子,却同样无法幸免于成为最无辜的棋子。或许对方只是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却生生将她和身边人的头推到了铡刀前,随时可能殒命。
她从没觉得自己的地位有多么高尚,却也没有轻贱到任人玩弄的地步。谁若置她和身边人的性命于不顾,她便是拼死也要与之抗衡一番。
“你已猜到害安王爷之人是谁?”袁轶涵看向王卉凝,眸中再没有半分戏谑之色,“我知道你心中有顾忌,你若是因着那些什么狗屁恩情而勉强自己,我情愿多走些弯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用上十年的时间,我若还不能让她们受到惩治,我这辈子也就白活了。”
对上袁轶涵毫不掩饰投射过来的深邃中透着些别样情愫的眼神,王卉凝眼神闪了闪,却掩饰掉心中莫名升起的慌乱,别了别眼,道:“害安王爷之人是谁,皇后娘娘那儿定能查个水落石出。我只知道自己一向是个有仇必报小气之人,今日差点被算计得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若是不假以还击,岂不是也白活一世?所以,”微有些沉怒的语气显示着王卉凝心中的气愤,“你不必觉着我是在帮你,我只是在替自己出气。”
纵观整个皇宫,将来有可能问鼎宝座的,便只有这四位皇子,皇上的其他嫔妃所出均是公主。莫说轩辕翊不在京城之中,便是他在,她也绝不相信他是个表面一团和气装腔作势背后却如此阴险之人。所以,拿她当替死棋子的,只有淑妃娘娘或是她所出的寿王轩辕烨。不论是谁,她都要让他们知道自己并不是一条不会反抗的死蛇。
“那好,”袁轶涵倒被王卉凝这气愤中又透着点别扭的语气逗得表情一松,轻声一笑道,“那我就感谢你出气之时能顺便帮到我。人是我从前在军中笼络的部下,既没几人见过他,又有几分本事。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任何人牵连到你。”说到最后,他眸中的那一抹笑意自然而然又变成了坚定与真诚。
王卉凝抬眼看了看他,却听得屋外暗窄的小巷中响起一阵异动,接着便是飘雪带着几分急切的声音:“他这是怎么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