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突然感觉很累,很想睡……”轩辕昊的声音轻而无力,还未说完,撑着头的手一软,整个人便向着桌面上趴去。王卉凝眼疾手快两手往下一伸,方才使得他的头没有硬磕在桌面上,看着他越来越不对的脸色,心头却是咯噔一下。
他进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突然之间就犯起了困呢?便真是犯困要睡觉,脸上也不会泛出苍白灰暗之色才对啊。急速地扫了一眼被轩辕昊习惯性地留在医馆门口的他的侍卫,王卉凝右手已快速地扣上了他的腕脉,初一触到他沉涩的脉跳,眸光凝了凝,继而又缓了缓,待到放下手时,眉头却是紧紧地蹙着,心头更是瞬时萦上了惊慌。
安王此症乃是中毒之兆,并非犯困,而他的脉像虽沉涩凝迟,却还不至于虚弱无力,只从现在的情形来看,倒尚不足以危及生命。但,莫说他体内的毒性会不会进一步发作而令他身陷险境,便情势真有如此乐观,王卉凝的心头也丝毫轻松不起来。安王不比旁人,平时饮食起居自有专人伺候,他到底是误食还是误服了什么,才会出现此症?而又为何偏偏那么巧,他这毒发时间竟像是算准了一般,恰巧在他来到医馆喝了一碗茶后不久?
“不必通报,你们还在这儿守着吧。”医馆门口袁轶涵不以为意的声音令得王卉凝身子一僵,待到回头看到侍卫们只朝这边看了一眼轩辕昊似乎仍撑着脑袋的背影而不再上前时,她脚下一软,后背冒出了几丝后怕的热汗。
若是侍卫们上前看到轩辕昊这副情形,她要如何解释?他可是喝了那碗茶后才毒发的啊,不论轩辕昊情形会不会越来越严重,便是凭着他在这里突然出事,若是给她定一个谋害皇子性命的罪名,她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出什么事了?”袁轶涵快步来到桌前,骤然看到轩辕昊难看的脸色和紧闭的双目时,也是心中一惊眸光一紧,低声问着王卉凝,“你应该知道他是安王。”
“他中毒了。”王卉凝半个身子挡住轩辕昊,另一手吃力地扶着他撑着额头的手,做出一副与他交谈的模样,已来不及与袁轶涵讨论认不认识轩辕昊的话题,对着他的声音有些发紧,“快帮我想办法把人弄到后院去,否则让那些侍卫知道他中毒的事再回去禀报给皇上知道的话,我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把人弄到后院去,待到查清毒源再通过药物帮他清除余毒或是抑制毒性的进一步发作,她也算是有几分澄清自救的可能。若是被他的那些侍卫发现,定然不会容许她再在他身上用药,说不定便会彻底置安王和她于死地。从此一路去往宫里,一旦耽搁,轩辕昊的情形只会越来越危险,而皇上一怒之下直接将她处死,她便身上长了一千张嘴也没用了,甚至还要连累熙儿和飘雪、紫衣她们。
几乎没有思虑,她直接将此事的严重性告知了袁轶涵,便如同说给极熟悉放心之人一样,仿佛理所当然。
袁轶涵的眸光骤深,疤痕之下好看的菱唇抿了抿,下一瞬却发出一道客气含笑的声音:“您既有如此雅兴,我自然奉陪到底,正好我也从未见过这药是如何制出来的,今天便陪着您一起去开开眼界。”
“既如此,趁着现在没有病人,我便去制给您们二位瞧瞧吧。”王卉凝想也未想,几乎是袁轶涵的话声一落,她便紧跟着轻轻地应下。
两人互看一眼,交换了一个眼神,袁轶涵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的,竟是一手伸过去抓住轩辕昊的左胳膊,半拉半拽着他向着后院而去,王卉凝便忙抬了步子跟在后面,借着自己的身子挡着他们拽在一起的手。守在门口的侍卫探头看了两眼,想着这是自家主子一贯的作风,便也没有多想,对视了一眼,便又缩回身子继续守在外面。
一直到跨过门槛避过前院的视线,王卉凝的手心和后背已尽数是汗,脚下亦有些许发软。袁轶涵换了个姿势,改拉拽为搀扶,将轩辕昊身上的重量都移到自己身上,看了一眼王卉凝紧张难看的神情,低声道了一句:“别太担心,他的脉像还不算太弱,我相信你能帮他化险为夷。”
清越中透着几许低沉的声音,虽然轻得旁人无法听清,却字字落在王卉凝的心头,使得她慌乱的心得到一丝抚慰,恢复了几丝往日的沉稳。
紫衣正在小院中制药熬药,飘雪正得了翠儿的传话,欲要取了银子从后面悄悄出去,一见袁轶涵搀着轩辕昊快步走了进来,后面的王卉凝脸色沉凝难看,均心知不好,认识轩辕昊的飘雪更是心头咯噔一下,急步上前低声唤道:“主子,安王爷这是怎么了?”
“快,紫衣,你去拿套新被褥来铺在客厅的矮榻上,飘雪,你把我上回亲手炼制的凝香丸取来赶紧喂安王爷服下。”王卉凝步子未顿,不及多说便随着袁轶涵快步入了房间旁的小厅中。
等到给轩辕昊服下清解体内杂质与毒素的凝香丸并将他安置在矮榻之上,王卉凝开始仔细在他身上查找异样,希冀通过一些线索判断出他中的是何毒物,也好对症下药。袁轶涵静立在侧瞧着她沉凝着神情双目一眨不眨地忽儿翻看轩辕昊眼睑和口鼻,忽儿用银针轻挑他的指甲等处,半晌后忽然蹙着眉头没头没脑地来了一句:“我方才路过他的马车时仿佛闻着里面有淡淡的茉莉香味飘出。”
“安王一向爱喝茉莉花茶。”飘雪抬眸看了袁轶涵一眼,不明白他此话何意。王卉凝却是手上的动作一顿,眸光一凝,猛然回头望着袁轶涵,“你确定闻到了?”
茉莉花清香好闻,泡茶喝更是让人神清气爽满口溢香,茉莉根却是有毒之物,对人体有麻痹作用,一旦误食到了一定的量,便会使人陷入昏迷之中,重则抑制心跳,夺人性命。若是在泡茉莉花的时候悄悄地将一些茉莉根混在其中,待到茶水呈出来时,实在让人难以分辨。她方才脑中便闪过数种能致此症的药、食和花草,对茉莉根亦有怀疑。
袁轶涵的父亲既是宫里的太医,从小耳濡目染凭着他的聪慧自然能懂得不少药理。他此时说出此话,怕亦是怀疑轩辕昊乃是误食了茉莉根。
“我嗅觉虽谈不上十分灵敏,这点味道却还是能判断得出来。”袁轶涵声音轻飘飘,看着轩辕昊的眸光却是越敛越紧,“在你看来,他此症有几分可能是中了茉莉根毒?”若非他恰巧路过闻见茉莉香味,又曾在父亲的医书上看到过茉莉根有毒,亦不会怀疑到这上面来。
“现在至少有八分。飘雪,抓着安王的手腕,随时注意他的脉像。”王卉凝眯着眼睛回答完,叮嘱了飘雪后又叫了紫衣取了另一味解茉莉根毒性的药给轩辕昊喂下,便提起针开始刺激轩辕昊的几处要穴,希冀能配合着解毒药尽快将他从昏迷中唤醒。
“我先来,尔后你用针替他疏通排散。”袁轶涵骤然唤住欲要将针扎入轩辕昊身上的王卉凝,一把将躺着的轩辕昊扶着坐在矮榻上,自己脱了鞋子盘腿坐在他身后,尔后双手抵在他的后背,竟是欲要用内力替他逼毒。
“好。”王卉凝毫无异议地撤了针,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袁轶涵缓缓地将自己的内力注入轩辕昊体内。
对比前面那张俊美如月璀璨如星的脸庞,后面男子脸上的厚重疤痕显得那么触目惊心,既让人感觉害怕又让人觉得腹内翻涌,很有一股要把隔间饭都呕吐出来的冲动。王卉凝却双目一瞬不瞬地盯着看得出神,觉得他这样双目微闭菱唇轻抿的神情让人有一种心安之感。
渐渐地,袁轶涵和轩辕昊的额头均开始冒出细密的汗珠,看着一滴凝结的汗珠从额间滚落至袁轶涵的额头,却挂在他的浓黑的眉毛之上欲落未落,她右手捏了捏指间的银针,方才控制住了心底莫名升起的要抬手替他拭去的冲动。
“好了,接下来只能靠你了。”袁轶涵突然睁开双眼,眸光直直地落在王卉凝的脸上,看得她心头闪过一丝慌乱,指间的针差点掉落在地,缓了缓方才装做神色平静地点头,抬起针开始为轩辕昊疏通排解。
内力并不是万能的,袁轶涵能做的,也只是将逐渐在轩辕昊体内扩散的毒性逼至一处,将它的危害降至最低,真正要将毒性完全排出,还要靠王卉凝的药物和针炙双管其下,方才有可能见效。
银针在手,王卉凝被袁轶涵那一看而生出的慌乱渐渐敛去,自然而然地便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平静。袁轶涵在侧看着她比在柳家庄时又娴熟利落了不少的针法和仿佛天生便该驾驭这些银针的气度,心中油然生出当初将医经交给她实在没有辱没这本奇特的医书。
这边大家屏息凝神地静待着轩辕昊从昏迷中醒来,突然听得急急的脚步声跑了进来,翠儿带着喘息的声音道:“主子,福王爷来医馆找安王爷来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