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王卉凝未作迟疑地笃定道,“这样缝法留下的疤痕会极浅,待到小少爷慢慢长大,还会再次淡化,到最后看不出来。”
这还是她的保守说法,不能在人前将话说得太过。若是依着书中所记,这样缝法,拆线后过不了多长时间,伤痕就能浅得不仔细盯着看便看不出来。虽然她只经过白芍那一次实践,但在缝合过程中却是十分小心谨慎,连下针的力度都按书上所记控制得恰到好处,便是不能如书中所记,留下的疤痕也绝不至于太深,不可能会影响熙儿以后的容貌。
“妾身给小少爷用了麻沸散,再睡个把时辰便能醒来了。”王卉凝立在床前看着飘雪细细地替孙雨熙包扎,顿了顿又道,“一会儿小少爷醒来后伤口还会更疼,到时怕他会拉扯伤口,服侍的人一定要注意看着。”
“嗯,紫衣、紫兰,你们都记住了。”赵氏颔首答应,孙钧听到有人禀报请来的孙太医到了府中,看了一眼孙雨熙,又看了一眼王卉凝,对着轩辕翊耳语了一声,两人先行出去了。
赵氏待到他们出了院子,却是脸色一变,沉声问道:“方才因着小少爷的伤势较重,我也没其他的心思,这会儿我却是想知道,小少爷究竟是如何摔成这样的?你们一个个的,都到哪里去了?”说着,却是双眼锐利地扫过紫衣和紫兰。
紫衣低了低头,准备上前,却听紫兰“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对着赵氏道:“回禀老夫人,是奴婢的错。是奴婢照顾不周,致使小少爷翻出了摇篮,眼角磕在摇篮的木腿上,奴婢愿意领罚。”泪痕未干的脸上,满是诚恳的自责。
她是大小姐的贴身侍婢,如今大小姐去了,她就有责任替她照顾好小少爷。现在她却让小少爷摔成了这个样子,受罚实在是应该的。
“那好,既然你都承认是自己照顾不周了,便直接拉出去打五十板子吧。”孙雨熙所受的伤痛令赵氏心中余怒难消,冷声对着紫兰道。众人听了,俱都脸色一变。王卉凝抿着唇微蹙眉头,眸光闪了闪。
五十板子?便是府里身强体壮的男人,能受下三十板子已是极限,还得躺在床上多日无法行走。以紫兰的女子之躯,五十板子怕不要要了她的命?
众人都为紫兰提着心,紫兰却只是脸色变了变,尔后竟然一副誓死如归完全不打算求情的模样。
“老夫人,奴婢也有责任,”紫衣紧接着跪倒在地,话语轻柔,语气却坚定,“当时奴婢和紫兰同在屋中,小少爷摔成这样,自然也脱不了干系,还请老夫人容奴婢与紫兰共同受这五十板子。”
其实她当时并不在屋内,但她和紫兰共同服侍了王卉凝多年,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活活打死。况且依着紫兰的脾性,便是小少爷的伤与她无关,因着当时只有她一人服侍在侧,她也会因自责而将责任完全揽下。五十板子她是定然受不住的,若能分得一半到自己身上,顶多也就是个把月下不了床,总还能保住一条命。
只是,若是她也躺倒了,小少爷却要怎么办?脑中突然闪过的这个想法令紫衣脸色骤然一白,方才情急之下竟只顾着紫兰的性命了,此刻却是如何是好?
赵氏冷哼了一声,正欲开口,突然见得王卉凝上前一步,微屈了屈身,劝道:“老夫人请听妾身一言,小少爷本就有些认生,一向不喜旁人照顾,如今养伤之际,心情定然还会烦燥些,若是她们二人受了板子躺下了,却要让谁来照顾小少爷。夫人此时怀着身孕,难不成要让她亲自照料?”
原本孙雨熙是只认着秦含霜和紫衣的,后来也不知紫兰做了什么让他高兴感兴趣的事,慢慢地竟然越来越愿意让她带着了。
“妾身却是建议老夫人先将这五十板子记下,暂且让她们二人将功补过,用心地将小少爷照顾好了再说。”王卉凝略顿了顿,见赵氏脸上闪过思量之色,再次道。
紫兰猛然转头望着王卉凝,有些不解自己才对她不敬,她却因何反而替自己求起情来。紫衣却是松了一口气,心里后悔着一时冲动差点犯下大错。可如果让她不顾紫兰的性命,她又确实做不到。弄不好再来一次,她还是会一时冲动提出共同受罚。
“嗯,你说得也有理。”赵氏望着王卉凝,半晌方点头同意,疾言厉色地对着紫衣和紫兰道,“便按王姨娘说的办,我给你们二人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若能将小少爷照顾周到了,便给你们减免些处罚,若是再有什么差池,便双罪并罚吧。”
因着紫衣紫兰本是秦含雪的丫环,王卉凝出言相劝倒是没让赵氏觉得反感,反而开始思量她这个姨娘是不是真的有些关心孙雨熙。
“妾身也是这样想着的。”秦含霜适时地开口,“她们二人对熙儿倒还算尽心,这次想必也是一个没留神。”
或许王卉凝没开口之前,她亦会替她们二人求情。毕竟现在怀着身子,她可不想成天亲自照顾着孙雨熙。
“你就不必替她们操心了,你这个样子,还是先去屋里好好躺躺吧。”赵氏看向秦含霜,扫着她一脸的倦容,摆了摆手,“青柳,你现在就去让人把清风轩收拾出来,吃过午饭,便让夫人搬离此处,不要再耽搁了。”
先是碧纹摔断了腿,接着上秦含霜受了惊吓,此刻再是孙雨熙受伤,赵氏越想越觉得清月阁里当真有些邪气。带着两位孙家子孙,她如何还能任由秦含霜和孙雨熙在此犯险。但,因着方才王卉凝已经答应来此居住了,她纵然心里如此想着,嘴上却是不能说出来的。否则,岂不是陷秦含霜于不仁当中。
“我先回去了,你让她们先收拾着,待会儿也不至太磨蹭。”赵氏在秦含霜答应起身之前,先站起身来,对着她说完,便由青枝扶着往外走,经过王卉凝身旁时,脚步顿了顿,想说点什么,想来想去,似乎又找不到什么可说的,最终吐出一句,“你也先回去吧。”说完,又不放心地看了一眼孙雨熙才走出去。
王卉凝见飘雪已经收拾好东西,也准备拿着药箱离去,却见秦含霜由翠竹搀着缓步踱到了她身边,对着她绽出一个假惺惺的笑来:“几月不见,王姨娘的医术像是精湛了不少。你以前便愿意帮着府里的丫环们瞧个病开个药什么的,正好这两天我的侍婢一直嚷嚷着断腿疼得厉害,你替我去瞧瞧她吧。”
王卉凝抬眼望着秦含霜虚情假意的面容,觉得反胃得很。可一转目看到飘雪眼里的光芒,表面迟疑了一下,点头淡淡地道:“可以,却不知她住在哪间屋子里?”
飘雪既示意她同意,定然有她的道理。要么是碧纹不同意,需要她亲自出面,要么就是碧纹已经初步答应合作,同样需要她当面与其商谈。纵然她知道秦含霜此举有着挑衅嘲讽之意,甚至还有着其他意图。但她此时一旦离开,那日若还想在秦含霜的眼皮子底下见着碧纹,就更难了。所以,她还是决定小心谨慎些,前去碧纹屋里瞧瞧。
“哪,就在那间,我这怀着身子也吃不消,你自个去瞅瞅看需要开个什么药写下来便是。”
秦含霜半带挑衅半带嘲讽地笑了笑,说完便由翠竹搀到了房中,却是隔着门对着王卉凝露出一抹颇有深意的笑容。
王卉凝望着她走入屋中的背影,心里有着一丝异样的感觉,步子顿了顿,还是敲开了西厢房第二间的门,令飘雪藏在门内盯着外面的情形,她缓步走到了屋内仅有的一张床旁。
“夫人说你的断腿一直很疼,让我来替你瞧瞧。”王卉凝清冷的声音没有压低,碧纹正靠坐在床上望着屋顶发呆,见她进来先是一愕,尔后跟着大声应道,“是的,平时还好点,一到阴雨天就酸涨得厉害。”
说完,却是突然压低声音,盯着王卉凝道:“姨娘是如何知道我弟弟死了的?”提起这起变故,她的脸上不免现出愤恨之色,眸中光芒大盛,紧接着便敛了起来,“那不过是一场意外罢了,并不是谁造成的。”
“只要有心,什么事查不到。”王卉凝回望着她,心里恼意满满,面上却是云淡风轻,若有所指地道,“除了这个,我知道的还有很多。比如,你的父亲是如何疯的,是谁害死了曾经的夫人。”
她待在此处的时间不能太长,其间还总要瞅瞅碧纹的腿才行。飘雪已经先前探了路,她也不想再拐弯抹角的了。
碧纹倒抽了一口凉气,紧紧地盯着王卉凝,眸中露出复杂之色。飘雪只是将她家的变故和她要报复的意图点了出来,示意她帮着王卉凝澄清,她正在犹豫且绝口不肯承认自己报复的意图,却不想王卉凝会说出此话。只是,二小姐做得那般隐蔽,便是她虽然捏着许多证据,却是藏得极其隐密,王姨娘是通过什么途径知道的呢?或许,她这是想诓自己?
“你不必怀疑,我知道是秦含霜亲手将夫人推下湖去的。”王卉凝的下一句话,像一枚炸弹一般,将碧纹炸得面露惊色,急急地问道,“你是如何知道的?”
下一瞬却是反应过来自己中了王卉凝的圈套,脸色一白,否认道:“我知道姨娘是被冤枉的,也是我们小姐一时气急才会胡乱指认了你。可我们小姐与夫人是同胞姐妹,且情意深厚,怎么可能做出如此歹毒之事?”***(未完待续)